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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成安的乡下时,林赛玉根本没往心里去,对于这驸马公主,她才记不得谁是谁,完全不知道她又扇动了小小的蝴蝶翅膀,让原本到明年才落罪的驸马大人提早一提外放去了。
此时的老儿村苏家宅院里,林赛玉正跟苏老夫人坐着看几个婆子做社糕,又有丫头过来说裁衣的来了。
“娘,又不到过年,作什么衣裳?”林赛玉顺手拿起一片社糕吃了,看苏老夫人已经让丫头去搬衣料。
“一年到头的那几件,你不嫌丢人,我还怕被人戳脊梁说慢待媳妇呢。”苏老夫人说道,看着丫头搬来两套缎子,一匹白绫,杭州绢子,三条翠兰裙子,再给玉梅一件白绫袄,一件背子,其余的婆子丫头各一件袄,都用绢贴里。”说的满院子的人都欢喜。
林赛玉在一旁笑哈哈的道:“娘倒做了好人。” 一面对着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道,“我给大伙赔个不是,疏忽了,只顾着种地,不该想只给大家过年才做新衣。”
丫头婆子都掩着嘴笑道:“夫人有这份心我们都知足了。”苏老夫人哼了声,指着林赛玉道:“都狠心着点,该要什么就要,省得你们夫人攒着一箱子的钱等着生钱子。”
说的众人都笑了,那裁衣笑的拿不住尺子,看林赛玉跟着笑,便道:“老夫人,亏的夫人好性,任你编排。”
苏老夫人哼了声,一面坐下一面道;“这话不对,如不是我好性,哪里有她的好性。”
林赛玉忙点头道:“娘说的是。”正笑着,一个家人忙忙的跑进来,道:“大娘子,大官人叫你去果园里,说不知道留哪些瓜。“
苏老夫人指着道:“听听,我教出的儿子做的都是海外来的珍珠宝玉生意,如今倒成了农夫一般!“林赛玉笑着不理她,提了裙子忙跟着那家人去了,坐着车到果园,见不少人正修剪枝叶,便站着看了一时,指点一番。
“大娘子,这长的好好的,为何砍了去?今年也结了不少枣,怎么都打了?难不成这果园子也是用来做玩意的?”几个相熟的佃户笑问道:“咱们都舍不得下手。”
林赛玉便笑道:“删其繁枝之不能花实者,好让他它通风日长新枝,这不算什么,等来年枣坐果时,我还要你们砍树皮呢。”
说的众人都咋舌,今年年初时,林赛玉在果园里栽了许多南瓜,如今满园子丰收,因南瓜长得好,引来许多人来买,因接了苏老夫人来这里住,苏锦南少不得替她在园子里看着,此时正跟三个外地客商挑南瓜,听见他们的话,便有一个客商笑道:“这我倒见过,北边有些大枣园,在开花的时候以杖击其枝间,还用斧背击伤果树皮,说什么嫁枣。“
“南北朝就有了,不为怪。”林赛玉笑道,忽的看见站在苏锦南一旁的一个小厮,正是许久不见的小丁哥,如今他长高了些,也胖了些,褪了几分青涩,便招手叫过来,笑道:“我听老夫人说,英儿生了个姐儿?你们可别嫌弃啊。”
说的小丁哥只笑,道:“谁敢嫌弃她去,喜欢的什么似地,如今在家吃得滚圆,大娘子见只怕要认不得。”
林赛玉呵呵笑了,道:“还是爱吃,她天生的好福气。”又说这趟回去就看看她去,问她可有什么想要的。
小丁哥摇了头道:“不敢要大娘子费心。”忽的想起一事,摸摸头道,“她日常没什么心事,只一件,一说什么老夫人,说哭,托着我去打听病好些了没,问她去哪里打听,又不说,怪怪的,大娘子知道她说的什么人不?”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旧地恰逢旧人恍如一梦
因为听到小丁哥说这话,林赛玉便是一愣,还未再问,那边已经开始交货,唤小丁哥过去帮忙。
“余下十几个老的,可够你做种?”苏锦南此时走过来说道,看她未包头巾,风吹乱的头发,顺手帮她抿了抿。
林赛玉回神看了去,点了点头,又道:“够了,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不值得给姐姐们带回去。”
苏锦南瞧她脸色不对,便问了,林赛玉想了片刻,将小丁哥的话说了,皱眉道:“莫非是刘老夫人病了?英儿何时知道的?”
苏锦南笑道:“这算什么事,莫急,我这就让人问问去。”林赛玉便丢了不再问,当下夫妻看众人乱乱的载了南瓜去了,因见满院子乱跑的猪也该出栏,便让人捉了一头杀了,秋社日后便于佃户们吃,消息传开了举村欢庆,卢氏少不得跟着唠叨一番浪费钱败家子。
“我们也不常在这里,她兄弟妹妹都小,姥娘身子也不好,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将来少不得用人手,几筐菜一头猪不值几个钱,买些人心,大姐儿在南边也放心不是。”苏锦南笑道,一面拽住乱跑的全哥金蛋。
卢氏听了瞥了林赛玉一眼,道:“女婿,她有那个心!”话虽如此,眼也笑眯了,拍着苏锦南的手道:“我的儿,你倒像我亲生的一般。”
林赛玉在一旁吃瓜子只笑不说话,曹三郎从院子里回来,卢氏便赶着做饭,林赛玉便摆手道:“我婆婆在家呢,不在这里吃,娘别忙活。”一行说,拍了手,拉着全哥要走,一面喊金蛋道:“明日早早来接你,不许赖床不起,耽误了功课我不饶你。”
金蛋如今个子比原来高了一头,依旧粗粗壮壮的,因这夏日被困着跟全哥一起读书,肤色闷白了,苏老夫人来了之后,看不上他土不土洋不洋的打扮,新裁了一件月白衫给他,此时穿着,倒也像模像样,只不过皱着脸,满是愁苦,扭着卢氏的手道:“娘,我学不来那些,你跟姐姐说说,饶了我吧,再去,手都要被打烂了,狗剩宝通他们,见了我都笑,只说我将来要做老爷的,都不干我玩,晦气得很。”
卢氏拎着耳根子啐了他一口,道:“好恁小眼薄皮的,知道什么好赖,亏你姐夫提携,让你读书,将来也给老娘挣个功名,省的一辈子跟你爹一般土里刨食。”
骂的金蛋不敢说话,这话林赛玉不爱听,道:“娘这话,土里刨食怎么了?土里就刨不出好食来?”被卢氏顺手拔下鞋子砸过来,七七八八的骂了一顿,忙缩脖子抱着全哥走了,苏锦南在后面笑得不行。
转眼过了中秋,天气转凉,苏老夫人在城里赶了几场庙,看了几回戏,到十方村果园子里摘果子,喂猪逗鸡玩了几天,又跟卢氏吵了两架之后便开始嚷着闷,要回家去,林赛玉地里的棉花熟了,但长得不好,绒粗,量少,因不打算用,大多数留在地里,每日看以备选种,又带着几个看院子的,指导秋冬季果树管理,忙得脚不沾地,往江宁走的日子一日推后一日,被苏老夫人在家骂的不能站,干脆借口干活住到果园子里去了。
这一日浇了一上午的水,吴寡妇在小院子里打布,见林赛玉回来,忙赶着烧茶,吴老娘拄着拐摸出来,跟林赛玉说话。
“我这手艺粗,大娘子别嫌弃,给你家小官人穿。”吴寡妇从屋子里出来,拿着一件鹦哥绿绸做的披袄。
林赛玉忙站起身接过,说道:“你破费这个做什么!他又不缺衣裳。”一面谢过她的好意,吴寡妇便又问她怎么还没身子,道:“该找个人看看。”又说不远的村子里有个婆子,配的好药,林赛玉知道她的好意,但听得有些不耐烦,正要说话告辞时,全哥带着金蛋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举着树枝的孩童。
“来得正好。”林赛玉忙站起身来,一手拉着一个道:“你们闲着也是淘气,给我割园子里的草去。”
“那明日我就不去读书可行?”金蛋忙举着手问道,见林赛玉点头,顿时喜的过年一般。
“那我要听孙猴子的故事。”全哥拽着道,见林赛玉也答应了,一蹦三跳地赶着孩童们去了。
此时的十方村外,正走来一马一驴,得得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土地庙前烧香的几个村妇,抬眼望去,见骑驴的是个十几岁的小童,面容清俊青衣小帽,目光又落在他身后起马的人身上,见是一身紫色绸面窄袍束的金带,又挂着一条白玉环,真是衣着不俗,目光落在那人脸上,都是微微一怔,此人面容俊秀,气度雍容,见她们看过来,那公子便微微一笑,道:“大娘们祈福呢?今年好收成吧?”一行说过去了。
留下这些妇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是谁,看那两人已经往村子里去了。
时节过了中秋,入目已是秋景肃然,十方村的农田中大多数是稻子已经成熟,正在收割,其间点缀着的高粱,小米也都已垂头。
“果真是个好年景。”刘小虎自言自语道。
“还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榜哥带着几分兴奋说道,一面小心的回头看了眼刘小虎的脸色,见他只是微微一笑,便安了心。
“自熙宁九年后,我再没回来过…”刘小虎低声道,一面指着路旁刚刚耕过的地,“那时,遍地都是荒地,如今都成了好地。”说这话抬眼望去,见已经近前的村庄绿树环护,下意识地勒住马。
“老爷?”前行的榜哥诧异地回头,唤道。
“不进村,沿着路往地里走走吧。”刘小虎慢慢道,催马前行,越过榜哥,在村口那株大黑枣树前伫立片刻,熟门熟路地向左而去。
“怎的不种菜了?”站在地头,刘小虎一瞬间的失神,看那原本大棚菜的地已经推平,四五个佃户正在其中播种,感觉到有人在一旁看,便有个农户抬眼道:“这位官人,我们这里不种菜了,要菜的话请到城南郭家庄,如是要鸡鸭猪,以及草,再往前行山坡那里便是。”说着将手一指。
刘小虎听了一愣,便道声谢,见那农户摆摆手又低头忙碌去了,心内不由一阵怅然,喃喃道:“如今,都已认不得我了。”低下头却见一块地里散落着白绒绒的棉花,一愣怔怔道:“这是…?”
一个扛着锄头从身旁而过的农户听见了,便憨厚的道:“这是大娘子种的棉花,可不是买的让人看得花,大娘子也不卖,说再过些日子便要我们种。”
刘小虎有些愣愣的看向这个农户,见他已经嘟嘟哝哝的走开了,苦笑一下,喃喃道:“曹六儿,你也不认识我了…”
其实也怪不得村民,刘小虎当年在村里很少与人来往,刚出名就进了京,再加上如今的穿着打扮谁能认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寒酸的少年?
“老爷?”榜哥低声道,“可要往哪边去?”
刘小虎回过神,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山坡,见那原本荒坡野地的丘陵此时一片浓翠,层层递进,整整齐齐,便催马前行,自言道:“布置的如此好,这就是她说的果园子?”
榜哥闷头跟着,没走几步,就见身前的刘小虎忽的勒马停住,让他差点撞上去,不待问,就听一阵歌声传来,忙探头去看,见是一群孩童乱乱的大山上跑下来,每个人都背了一捆草,走得近了,听他们唱的是:“…白龙马蹄朝西,拖着唐僧和他的三徒弟…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什么刀山火海,什么陷阱诡计,都挡不住火眼金睛…西天取经不容易,容易干不成大业绩…”
榜哥一愣,立刻想起在城里茶楼听的什么孙猴子取经,说的人听的人都痴迷的很,都说是那十方村曹大娘子讲的,他还不信,现在听到孩子们唱的,才信了。
他如今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在茶楼听了那么一段,就迷得舍不得走,此时几乎顾不得规矩往前走了几步,差点挤在刘小虎身前,见那孩童身后走着一个妇人,穿着藕丝衣裳翠绫裙,挽着元宝髻,袖着手走近了,脸庞圆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