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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什么?”蒋氏看了一眼还在伤心的翁氏,“小姑白长了这么大年纪,还相信官差会认真办案?没塞足几百两银子,屁个用都没!要是明天早上真的看到娟娟,兴许才不好呢!”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也许是对的,但听在人耳朵里真是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原先还有人能当高年年的“无知话”当成耳旁风,这会子听了蒋氏的,再也忍耐不了了。
沈氏拉了拉妯娌,“三嫂。大嫂现在难过极了,他禄伯和俺当家的,都在想办法。咱们妇道人家帮不了忙。就别添乱了。”
蒋氏本想反唇相讥,可是想一想翁氏平素对三房多有照顾,且又不是她大吵一架就有用的——现实已经如此,只盼望男人能赶快处理好,免得夜长梦多。最后不可收拾吧!
虽然只是几句口角,但翩翩在这会儿发作,不啻于火上浇油。翁氏垂下眼帘,心痛得已然麻木。不一会儿就借口心绞痛,被丫鬟搀扶着回到内屋。房氏不断劝慰,“大嫂你一定要顶住。这会子你倒下了。可没人帮你撑住。”又嘱咐几个丫鬟细心照看,一有什么立刻通知她。
对此,高年年反感的撇过头去。觉得二房的人太做作了,假惺惺的。蒋氏则有点愤愤不平。
要说,除了高静媖服毒的时间后,蒋氏应该夹起尾巴做人,不该在这种敏感时刻得罪长房。可高静娟出事了,迎亲路上被贼人掠走。恐怕高家未来十几年内都会被记住——看,就是那个新娘子被抢走的高家啊!
可怜她的两个宝贝女儿,懵懵懂懂就被无辜牵连到了!日后,哪一个好人家愿意结亲?辛辛苦苦弄连云山的茶园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多赚些钱,将来嫁妆上好看,能结亲到好人家去吗?忧心女儿前途未来,她哪里还有心情安慰别人!
与此同时,长房二房三房商量了几个对策。天亮后,高祈兆就去官府那边打点,不怕损失银子,用银子能摆平的事情都不算事。务必使得所有官差上下用心——有官府出面,至少省了一半的心力。
其次,高祈禄出面,在云阳县周围的下九流中打探,别小看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说不定那些人就知道些隐秘。自然,也是需要银两开路。高祈瑞本准备预支一部分,但高祈禄在茶场跟高祈恩商量过,说不定日后要回归本家,那计较眼下的几分银子实在无趣,便拒绝了。
“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群地痞流氓混是混了些,倒也有几个讲义气的。我素日也有难办的事情,都交他们做去,在他们眼中少说也有几分薄面。大哥且把银子送到官府——宁多勿少。我这边有不够的,先添上。咱们兄弟算自己的帐,外面的人想欺负,看他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
话说的态度,丝毫不掩饰跟高祈瑞的隔阂,但也表示了高家大难,他也要出一份力。
高祈瑞只能罢了,转而嘱咐亲弟弟高祈兆,要去了官府遇到言语难听的司隶,千万不能争持,万般都要以先寻到娟姐儿为先。高祈兆答应了。
高祈恩也表态——他要亲自去一趟“通帮”,会一会通帮老大冯爷!
这个办法一说,所有人都惊了,因为上次高祈恩一家回来,就是做了通帮的船,结果半夜遭人凿穿船底,险些丧命!现在去会通帮的老大,不会是羊入虎口吧!
“放心,我料那‘冯爷’不过是某人的爪牙,上一次是意外,也许是故意威胁也不定。若真要我的性命,太容易了。这个且不说。大哥,大侄女现下生死不知,我思来想去,通帮是最大的地头蛇,若得他们相助,更有把握了!”
“可是……”高祈瑞害怕高祈恩也出事了,后者冲他点点头,“没有把握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去做。大哥,你放心!我定然做了完全准备再去。”
会议结束后,东方已经浮现了鱼肚白。高祈瑞命人再去端上来几碗暖胃的茶粥,才分散离开茂萱堂。其中,高祈禄最后,靠近高祈恩,声音低沉的说,
“我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强盗抢劫见得多了,要么谋财,要么害命!若是为钱财,大侄女嫁妆中有不少好东西,怎么不见动弹?若是害命,贼人骑着骏马,又带着武器,当场就把人给杀了,人首分开,何其干脆利落!何必下毒浪费毒药,等人到了平家坳才毒发出事?”
高祈恩叹一口气,“我看老大也猜到了,不然……怎么没提到亲家!”
千挑万选,选了一个好女婿,选了一个好亲家啊!
高祈禄脸色十分难堪,“我们高家在云阳县落脚已经三四十年了,从大伯父到我们,再到守礼,都谨守着大伯父平素教导的‘与人为善’。天道不公,要是真无辜受辱,以至于门楣遭污,此仇此恨,绝不善罢甘休!”
高祈恩也思量了一下可能的后果,秘密商量了一下,这会子顾不得暴露“认祖归宗”引起高祈瑞的不满了。梁家的靠山可是当朝丞相,除非依靠本家,否则凭什么跟人斗去?
“一定要找到知情人!派个人去梁家打探,大侄女带了许多陪嫁侍女……梁家不会一下子全杀了,至少留下一部分。找到她们……带回来!”
……
这一夜,过得更加紧张的高静媛一行人,以为进了树林要面对豺狼虎豹、蚊虫叮咬等一系列的痛苦煎熬,想不到幸运之神睁开了眼睛,怕这几个小孩太过可怜,居然让她们遇到了守林人——西大叔。
西大叔也是猎人,不过无儿无女,平时就住在树林里。树林就是他的家,哪里有野兽痕迹,哪里有蛛丝马迹,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几个小孩刚刚升起了篝火,就遇到脸色黑黑的他。
责问所有孩童的姓名,知道确实是周围村落的,他才罢休,否则肯定要好好教训。“树林里不能放火,知道吗?否则引起大火……你们自己也逃不掉,知道活活烧死是什么样吗?”说完形容了一番,焦炭状的尸身,吓得刘亦守又一次尿了裤子。
高静媛对他一点念想也没了,向着西大叔卖萌,“大叔,对不起,我们是在太饿了,也太冷了,我们不是故意的!”
后头高静娇和高静娴也不停点头,手牵手靠在一处,显得好不可怜。西大叔见了,也没办法,“跟我来吧!”
他把几个小孩带到他平时休息的小木屋,中间至少清理出几丈的空地,有以前准备的干木柴,他熟门熟路的点了柴火。又从小木屋里拿来一口袋米面,倒进铁锅里,用木棍搅了搅,不一会儿就成了一锅不怎么好吃的“干面”。
一边吃干面,一边喝了木桶里的水。几个小孩总算填饱了肚子。相依相偎在一起,“元元,我好想姐姐,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
“你不想大伯父和大伯母吗?我有预感,他们现在一定以泪洗面呢!”
“我,我也想他们。可是……”高静娴垂下头,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
“我还能见到姐姐吗?”
“能的!如果我们能走运的愚见西大叔,也许大堂姐也能遇到好心人。”
第七十九章夜空之下
夜晚的星空无比浩瀚,点点如碎钻的星辰星罗分布夜空,如同一个巨大的罩子笼罩下来。以肉眼观察的天空都是这样美轮美奂,要是再有个天文望远镜……就更美了。
几个女孩中,只有高静媛有心情欣赏,其他都想自己的心事。高静娴因思念姐姐低声抽泣,高静娇则觉得自己受到“慢待”,使眼色,用劲的拉扯堂妹。
“你干嘛对她那么好?”嫉妒心上来的女孩,压根没道理可言,高静娇气咻咻的说,“你对我从来没这么温柔过!”
“温柔?我有温柔吗?”
“当然了,你对我说话都是‘哼,嗯,哦’,不翻白眼就算好的了,可你刚刚对她怎么说的‘我们都能好运遇到西大叔,静娟姐姐说不定也能遇到好心人’。天,语气这么柔,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呸呸呸,谁见鬼了!”高静媛受不了的摸了摸手臂,忍不住冲高静娇翻了个白眼,后者立马指着她的鼻子,
“看,我说得没错吧?你对我就爱白眼,对她说话声音那么柔!不行,你不能对她比对我好!”
天,什么醋都吃啊!
高静媛实在无法忍受,压低声音说,“我跟娴儿好,因为每次去她家,她都把糟鸭爪留给我吃。你呢,不跟我抢就不错了!”
高静娇立马变心,大大的杏眼登时圆溜溜的,“什么,她家有很多糟鸭爪吗?那我也要吃!”
“吃吃吃,那你还不对她好点!下次带你去,保证有满满一桌子糟鸭爪给你!”
“太好了!”高静娇忘记了“嫉妒”,全心全意巴结高静娴去。
六七岁的小女孩,不懂什么是权势金钱,做什么全凭喜好。虽然愚蠢无知了些……倒也不失可爱。
夜半时分,毕竟是湿气严重的树林中,风一起几个人便冷得厉害。哆哆嗦嗦的靠在一起取暖。胖丁很受欢迎了,子衿再不待见他,可身边有个火炉似的抱枕,谁会拒绝呢?刘亦守更是紧紧巴着胖丁,舍不得离开。
几个小女孩把绸缎围在身边一层一层,可毕竟是年幼体弱,抵抗不住。最后还是好心的西大叔丢过来一个散发异味的毯子。高静娇高兴的道谢。
“西大叔,回头我让我哥哥把上次打的野猪猪腿给你送来。我娘腌了两个月,可香了。”
守林人脸上泛起笑容,“行。”
高静媛低声说。“咦,你早就认识他呀?”
“你忘了,我哥也是猎人啊!我哥说,方圆几百里所有的猎人他都认得。别人也认得他。”
所以说,有个本领高强的哥哥。多让人羡慕。
高静娇身处荒郊野外,丝毫不察觉危机,因为她心中有个强烈的信念——
“看着吧,我哥会来救我的!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高静媛其实很想说,陈晋修压根不是你亲大哥!可是,陈家的人早就知道真相。还不是把娇娇当成亲闺女养了这么大!但凡有一点“重男轻女”的意识,也养不成高静娇这般直接粗暴的性格。
血缘,未必有那么重要。真正遇到危险时。会不顾一切来救助你的人,才是“至亲”!远方的……呃,二十里开外的高家坡,有她的亲生父母,有她的亲兄长亲弟妹。都有谁想着要救她呢?
正想着,西大叔翻了翻她们带出来的东西。闻到葫芦里的酒味,“你们几个身子弱,不过今晚难熬,喝一口吧。不然病了难办!”
高静媛闻弦歌知雅意,赶忙孝敬了自己的葫芦,跟堂姐高静娇用一个。米酒的度数不高,可是考虑身体才不过六岁……喝了两口的高静媛很快头重脚轻晕乎乎的,脸色红润,再没有浑身冷飕飕的感觉。
“不好喝!比药还难喝。”高静娇饮了两口,小脸也是红扑扑的,不过怪异的是,她眼神清亮,一点酒醉的感觉也没。同样不可小窥的是高静娴。她喝了两口,感觉身体暖了,隔一会儿再喝一口、再喝一口。
直到喝完,没有任何异样反应,呼吸频率都没变过。
日后高家回归本家,高家千金出入上流社会的各种喜宴、簪花宴,让人看不懂的是所有高家千金都能饮酒,且千杯不醉,连身体最弱的高静娴也是深不可测。唯独应该“大杀四方”的高静媛酒量最浅,标准的三杯倒。让人意外。
高静媛此刻喝了酒,酒液进入胃部顿时暖呼呼的,热量向四肢扩散,思维发散得更快,如同交织成布匹的丝线,一缕缕,一丝丝,分不清头绪。她打了个嗝儿,不满足被小小的木屋挡住视线,迷糊的向外走去。身后高静娇叫骂,“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