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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寿见杨帆对自己始终不大待见,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干咳一声道:“老朽此来,就为传达这两件事,郎中若是没有旁的吩咐,那……老朽就告辞了。”
“嗯……”
杨帆下意识地点点头,眼看着陈寿走到门口,忽又出声道:“且慢!”
陈寿诧然回头,杨帆快步迎上去,低声问道:“你们隐宗在朝中虽无太大的力量,不过让你们帮忙弄点衙门里的东西,应该还容易吧?”
陈寿狐疑地看着他,谨慎地答道:“那要看郎中想要弄的是什么东西,如果是什么要紧的行本、机密的公函,恐怕……”
杨帆摆手道:“不不不,我要的东西在衙门里头并不算是什么机密,只是我不方便出面去索要罢了。”
陈寿松了口气,展颜笑道:“既然如此,相信老朽是办得到的,只是不知郎中想要些什么呢?”
杨帆拍了拍脑门,道:“这个嘛,我一时也说不清楚。这样吧,但凡涉及三法司的公文规范、规章流程,乃至沿袭自《贞观律》等等的我朝律法,但凡这方面的书籍、文本,一概都要。”
陈寿又是一怔,转念想到杨帆如今的身份,不禁微微恍然,连忙躬身道:“是了,老朽一定尽快把这些东西搜罗齐了,给郎中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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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杨帆如昨日一般,一早就到了刑部。依旧是无所事事,杨帆在自己的签押房捱了半日,便在各处巡走起来。
面上功夫大家还是要讲的,下官对他自然是礼敬有加,其他三司的同僚也不会给他脸色看,杨帆这一上午转悠了几处公署,到了中午就餐,依旧是把自己那壶酒送了孙宇轩,看他们聊天说笑,还会见缝插针地插上几句,对于众人在公事上面的冷落和架空,似乎他全然没有感觉。
大家一开始对他还有些戒备,可是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杨帆全然没有一点新官上任的气势,大家便不免存了轻视之意。既然此人无害,一些担心他会妨碍到自己的人便也没有了对他的敌意。
杨帆每日无所事事,只管在各处公事房乱窜,与那些暂时没有公务缠身的官员东拉西扯地闲聊,他见多识广,许多见闻都是此处官员不曾听闻过的,很快就成了一个颇为受人欢迎的说书先生。
回到家里,杨帆就更忙了,杨府里的仆佣感觉自家这位阿郎近来颇为忙碌。
这位杨帆杨郎中,就像当初的杨明笙杨郎中,书房的灯总是到午夜才熄灭。不同的是,杨明笙书案上摆着的都是需要他处理的各种案牍,而杨帆书案上摆着的却是赵逾给他搜罗来的有关大唐律和三法司的各种律书、法规、制度。
这一晚,杨帆用过晚餐,和小蛮在花园散步,说了一阵子家长里短的话儿,便又回到书房,挑亮灯烛,打开一本夹了书签的律书,在灯下细细地看起来。
杨帆有一个本子,上边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他但凡看到有与他职司有关的内容,都会反复品读,将原文和理解细细地写下来,如今已经记了厚厚的一本。
杨帆一手执笔,一手拿着书卷,正细细品读着,读到一处,若有所得,正要提笔记下,忽然身后细碎的脚步声起,杨帆一听那轻盈的脚步声便直起腰来,还未及扭头,眼前一暗,双眼已被一双温润如玉的小手掩住。
杨帆弃了毛笔和律书,轻轻捉住那双手掌,扭头一看,果然是小蛮笑微微地站在他的身后,小蛮一头长发披肩,黑亮黑亮的光可鉴人,秀美的脸蛋儿藏在那黑亮的秀发中间,被灯光一照,份外可人。
杨帆伸手一拉,便把她抱坐在怀里。小蛮只穿着一身轻软的衣裳,湿润的秀发拂在杨帆的鼻端,浑浑清幽体香沁入心脾,却是刚刚沐浴过的。杨帆揽住她柔软的腰肢,说道:“天气渐凉了,你也不多穿些,受了风寒怎么办?”
小蛮把双臂软软地搭在他的肩上,柔声道:“郎君就只顾说人家,这些天每日都睡那么晚,早起还要练功,郎君虽然年轻,可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呀。看你,眼睛里都有血丝了。”
杨帆捏了捏眉心,感觉连日读书,尤其是这般枯躁乏味的东西,精神消耗确是有些大。他叹息了一声,说道:“没办法呀。今时不比往日,以前我替白马寺出头,与大内蹴鞠,和吐蕃击鞠,这些东西,与我当年在南洋玩的一种色帕克的藤球相似,甚至还要容易些,很容易就上手了,想要一鸣惊人也就容易。
至于在西域立下战功,那是因为我讨了巧,正好用上了我的长处,如果真让我调兵遣将、排兵布阵,同突厥人作战,我只读过几本粗浅的兵书战略,空有纸上谈兵的本领,哪还有可能立功。当日可是……”
杨帆说到这儿,忽然想起当日可是天爱奴指挥若定,将飞狐口守军平安带回明威戍的,这份功劳挂在了他的身上,后来他得以被提拔为郎将,这种军事能力恰是一个极重要的原因,可这却是阿奴送他的一份大礼,如今伊人何在呢?
杨帆怅然若失,小蛮看在眼里,轻轻偎进他怀中,柔声道:“又想起阿奴姑娘了?我这些天正叫人找她呢,洛阳寺庙虽多,终究有个数目,不会比当初寻找阿兄更难的。只要咱们有心,一定能够找到她。”
杨帆嗯了一声,温香暖玉满怀,深情伊人在抱,自己却想着另一个女人,不免有些罪恶感,便在小蛮滑腻如玉的香腮上亲了一口,说道:“如今不同啦,我对律法完全是个门外汉,不恶补一番如何可以服众?为夫如此辛苦,娘子该好生犒劳我一番才是。”
小蛮见他一个大男人却嘟着嘴儿跟自己撒娇,不觉有些好笑,在他额头点了一指,娇嗔地道:“人家还不够照顾你么,每天变着法儿地想,要怎样做些郎君喜欢吃的东西,还要怎么犒劳你呀?”
杨帆眼珠转了转,嘿嘿笑道:“那就……亲个嘴儿吧!”
虽然已是做了夫妻,小蛮还是红了俏脸,娇躯一扭,白了他一眼,大发娇嗔地道:“人家不要!”
杨帆把大腿颠了几颠,坐在他腿上的小蛮被颠飞起来,紧跟着绵绵软软一团又落在他的腿上。小蛮那一身功夫,飞檐走壁如仙子飞天,被他一颠,却似怕了起来,哎哟一声,便揽紧了他的脖子,娇声道:“你这坏人,又发的什么疯!早知道人家就不来理你了……”
杨帆嘿嘿笑道:“小娘子,如今你已是咱家砧板上的肉,还能由得你么?来!快让洒家香一个!”说完嘟起嘴巴迎上去。小蛮左右闪避着,咯咯笑道:“别做这样子,好恶心,跟个大色狼似的……”
“哎呀!”
杨帆突然停了动作,整个人呆在那儿。
小蛮紧张地道:“郎君怎么了?”
杨帆微微眯起了眼睛,缓缓问道:“今天……几号啦?”
小蛮道:“初五,怎么啦?”
杨帆的目光变得更加危险了:“初五!嗯?”
小蛮不知道阿兄为何如此,先自心虚起来,可爱地缩了缩脖子,期期地道:“嗯,是……是初五啊,那又怎么啦?”
杨帆道:“上一次你我恩爱,我没记错的话,是上个月二十九。”
小蛮脸蛋红了,轻轻捶了一记他的胸口,嗔道:“哪有把这种事老挂在嘴边儿上的,二十九……又怎么了?”
杨帆委屈地道:“二十九,也就是说,距你定下的五天,可都过了一天了!”
小蛮怔了怔,掩口笑道:“那可怪不得人家,是你天天要用功读书的。好啦好啦,你读你的书吧,人家回去歇息啦!”
小蛮说着,纤腰一扭,翘臀一滑,就从杨帆膝上溜下去,闪身向外便逃。
“哪里走!纳人来!”
杨帆猿臂一捞,小蛮腰肢款摆,滑得像条泥鳅,已经逃出门去,杨帆拔足便追。片刻之后,后花院里便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笑声一路,一直洒到他们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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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就说嘛,郎中年纪轻轻,能蒙圣人赏识,破格提拔为当朝最年轻的郎将,必然是有大本事的!”
刑部司主事冯西辉听杨帆说罢明威戍城下那一场恶战,不禁抚着手掌,赞叹不已。
他脸上充满了钦佩、敬仰、崇拜的神色,任谁看去,都是完全发自内心的赞叹。
和杨帆厮混熟了之后,冯西辉反倒很少弄些极肉麻的、表面化的阿谀,此刻他所表现出来的神色,不需要太多的赞美之辞,看在人眼中,反倒更显得真诚了。
远远的,罗令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随着秋风若有若无地送来一句话:“马屁精……又开始……了……”
要说这拍马屁,有人说是源自元代蒙古,说当时的蒙古人若两人牵马相遇,总要在对方马屁股上拍一下以示尊敬,又有人说,是看见马肥时,必然要拍打着马臀称赞一番。
当时的蒙古人有没有这种习俗不曾见诸记载,但要说起这“拍马屁”的渊源实比元代要早的多。“拍马屁”和“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这两句谚语古已有之,乃是出自《庄子》·《人间世》篇的一个寓言故事。
听到这句话,一向耳力极好的杨帆仿佛耳朵突然就不管用了,冯西辉貌似也完全没有听见,尽管两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拍马屁?
没错,他冯西辉就是要拍杨帆的马屁。
拍马屁也是有大学问的,他冯西辉的直接上司用不着拍。那几位员外郎管着他是不假。可是他们有权利提拔他或者贬谪他么?没有资格!
要拍就得越级拍。越级拍就只能拍郎中大人的马屁,或者是侍郎大人的马屁。崔侍郎官儿太大,他冯西辉近不了身,那就只有杨帆和陈东这两个人可以选择了。
陈东自有他的班底,冯西辉不在其中,司刑司四大主事里面,他排行最末,他把宝押在杨帆身上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如果他押对了,就能更进一步。如果押错了,他依旧不过是四主事之末,还能怎样?光脚不怕穿鞋的,所以冯西辉根本不在乎陈东的白眼。
杨帆在刑部这些天,天天到处流窜,虽然还没有建立起他的威望,起码不叫人那么排斥了。至于他这些天做说书先生的最大收获,就是得到了冯主事的亲近。
冯西辉是刑部司里有名的马屁精,这件事没用多久杨帆就知道了,可他不相信冯西辉仅仅是一个马屁精。一个一无是处的马屁精,怎么可能从一群人精里面脱颖而出,爬到刑部主事的位置上呢?
在京里,一个主事固然算不了什么大官,可是放到地方上去,那也是能独挡一面的人物。京城各部衙门很锻炼人,这里边随便揪出一个小人物,到地方上,置身于那所谓错综复杂的官场里面都能游刃有余。
冯西辉能做到刑部司主事,除了察言观色、顺风放火、拍马奉迎,一定是有些真本事的,至于他现在不甚得意,这再正常不过。
罗令不是说,这两年功夫,刑部公厨都换了三拨厨头儿了么?张楚金、周兴,再到崔元综,两年里刑部已经换了三拨堂官。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不得志的,未必是没有真本事,也有可能是站错队受打击的。
果不其然,经过了解,杨帆现在已经知道,这冯西辉本是张楚金的心腹,张楚金以谋反罪被杀之后,他的许多心腹都遭了池鱼之灾,命丧菜市口,冯西辉也失意了。
可是……,失意了,冯西辉居然只是失意了,他既没有被杀头,也没有被流放,居然只是从员外郎贬成了主事,谁敢说这样的人只是一个马屁精?
周兴上台以后,自然不待见他,而周兴的手段,冯西辉是清楚的,所以他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一点想法都不敢有。
如此浑浑噩噩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