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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朝的刑部侍郎张楚金也曾犯过这样的毛病。他曾制定一条新法:纵然持有免死金牌(赦令),若犯谋逆大罪,也只可免其本人死罪,家中十五岁以上男丁依旧要处斩,幼儿女眷要充没官奴。
结果,他恰恰就是一个拥有“免死金牌”的人,恰恰被周兴以谋反罪抓捕,结果害得满门男丁抄斩,女眷入官,自己发配边疆,好好一个人家,就此灰飞烟灭。而李昭德,如今也步了这两位“先贤”的后尘。
他做宰相时,曾经请武则天下过一道圣旨:公开犯罪判服劳役,偷偷犯罪判决流放,朝廷有大赦还不自首超过一百天的,严惩不贷,判处绞刑!
武则天喜欢改年号,频繁的时候一年要改两三次,改一次年号就要大赦一次天下,因此李昭德曾有过多次得到赦免的机会。
李昭德收受孙万荣的贿赂,这是犯罪,中间又经过多次大赦的机会而不自首,因此,当判绞刑。
李昭德在位的时候哪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他当时身为政事台首席执笔,春风得意,无缘无故的岂会自首曾经收过贿赂,如今恰被来俊臣抓住这一点,武则天也没办法,只好先把他关了起来。
这时候,武则天依旧没有要杀李昭德的意思,但是随后一系列的政局变化,终于促动了武则天的杀机。
此次契丹造反,是事出有因的。契丹去年遭了饥荒,各部百姓生活无着,穷困不堪,每天都有人饿死。在这种情况下,营州都督赵文翙不但不予救济,反而贪得无厌,借着粮荒,对契丹百姓更加敲榨。
孙万荣忍无可忍,联合妹婿李尽忠,两大部落同时造反,攻陷营州,斩杀赵文翙,义旗一举,饱受朝廷官员欺压凌辱的契丹各部纷纷响应,仅十余日便汇聚了数万兵马,随后又进攻崇州,俘虏了龙山军讨击副使许钦寂,声势益壮。
消息传回京里,武则天勃然大怒。
原本武则天以为契丹谋反,不过是某个小部落生些是非,弹指间就能剿灭,结果边军一连失陷两州,贼势越来越众,以致朝廷不得不调兵遣将、筹措钱粮,以便平叛。这时再看李昭德当日为孙万荣请封的事,就不再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了。
李昭德在牢中听说营州和崇州相继失陷的消息之后,扶着牢房栅栏仰天一声长叹:“朝廷此番出兵平叛,若能取胜,老夫可活,若是大败,老夫休矣!”
朝廷乱势纷纭的时候,杨帆每日游山玩水,看似玩的不亦乐乎,但是暗中他也在巧妙运筹。一方面调动继嗣堂的力量,并利用自己在南疆各州的人脉和声望,替刚刚到任的官员们营造良好的治政氛围,巩固他们的地位和影响,一方面拉起套在来俊臣头上的那条绞索,悄悄绞紧。
武则天更改尊号为“天册金轮大圣皇帝”,又建立了控鹤监,公开把张昌宗、张易之两个面首养在宫里,名为大供奉,实为她的皇后,并通过二张,选拔了更多年轻俊俏的少年入宫,俨然要打造一个“大大的后宫”了。
可是,武则天现在已经七十多岁高龄了,哪怕她纳一万名男妃,也不可能再生育一个子女,而现在的皇太子李旦殿下,人人都知道是个摆设,女皇是不可能再让他继承江山的,那么立嗣就成了朝廷中人更加关注的一件事情。
朝廷中人虽然关注此事,不过眼下却没有人敢再向皇帝建言立储,以前那几拨宰相都干过这种事,结果都没好下场,现在他们不清楚武则天的想法,武则天又没有下旨垂询,谁敢多嘴?
然而,没人进言,杨帆却可以营造出一种有人进言的气氛。
宫里有上官婉儿,皇室中有太平公主,杨帆掌握着的“继嗣堂”在朝中也有一些官员可以左右,通过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一阵渲染,很容易就营造出了一种氛围:“正有人向皇帝秘密建言,请求立储!”
对于这个风声,来俊臣表示严重关注。
以前来俊臣在这方面迟钝的很,他那时只是一门心思地为武则天效力,皇储是谁他从不关心。可是发配同州的这几年,他渐渐开窍了,开始明白过来:皇储就是未来的皇帝,他能否富贵,取决于现在的皇帝,他能否一直富贵,取决于未来的皇帝!
于是,来俊臣就像一只好奇的鸭子,摇摇摆摆地走过来,主动把脖子伸进了杨帆悬在那儿的绞索!
第二十一卷 契丹之乱 第0708章 越收越紧
斜月当空,细柳迎风。
尚善坊,直接开在坊墙外的一座华丽府邸突然中门大开,两行高丽婢子挑着灯笼姗姗而出,昆仑奴牵了马来,单膝跪地,等着主人踏膝上马。
梁王武三思喝得脸色发赧,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由两个妖娆美人儿扶着,向客人们一一拱手道别。
能劳动梁王亲身出迎的自然不是等闲人物,华灯之下,一双玉人,正是俏若莲花的张昌宗和张易之。
今日赴梁王之宴的除了已被百姓暗中笑称为大周“皇后”和“贵妃”的张昌宗、张易之,还有张同休、张昌期、张昌仪三兄弟,另外就是崔家几兄弟及张说、高戬等几位青年俊彦。
至于崔涤,最终还是失了太平公主的欢心,没有受到她的举荐,但是崔湜灵机一动,及时把崔液和崔莅两兄弟召到了京城。
如今,崔湜、崔液、崔莅再加上早就留连京城的堂兄崔涖,得到了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联名举荐,宫里边又花了钱,贿通了张氏兄弟吹枕头风,终于说动武则天亲自召见。一番奏对下来,武则天对他们的才学、品貌非常满意,于是崔家四兄弟全都做了官。
如今崔湜一步登天,已经成为吏部考功员外郎。而崔液、崔莅还有崔涖三兄弟也都被任命为翰林学士,虽然没有多少实权,身份却极清贵。
崔家四兄弟少年得意,一举成名,民间有关他们和太平公主的风流韵事愈发甚嚣尘上,但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崔家四兄弟确有才学在身,否则光是御前奏对那一关,他们就应付不来。
武三思亲自送了张昌宗、张易之兄弟离开王府,张昌宗两兄弟同众好友告别,便径回皇宫去了,女皇如今对他们可是迷恋的很,不容远离过久的。
其余众人趁着酒兴信马游缰,外围有奴仆下人打着灯笼火把,沿着洛水长堤一路漫步行去,好不逍遥。
今天这场酒宴,是崔湜一手促成的,如今宾主尽欢,太平公主授意崔湜进行的计划第一步得以顺利实施,心中不免得意,趁着酒兴,漫声吟道:“曲渚飏轻舟,前溪钓晚流。雁翻蒲叶起,鱼拨荇花游。金子悬湘柚,珠房折海榴。幽寻惜未已,清月半西楼……”
他这首诗不但信口拈来,而且辞藻华美,同邀赴宴的张说听了,不禁抚须一叹,对高戬叹服道:“这般文采地位,张某或还追得上他,可是像他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成就,张某可是拍马难及了。”
高戬微笑道:“崔家豪门大族、累世公卿,方有如此底蕴,你我兄弟有所不如,也是理所应当!”
张说指着他笑道:“高兄这般胸襟,张某也是有所不及。”
崔湜策马在前,隐约听见二人说话,不禁自失地一笑:外人只瞧见了风光,却不知他们四兄弟今日的身份地位,可不仅仅是靠着家世才学得来的。
崔家四兄弟同时入仕,风光一时无俩,这可不只是靠着学问,有学问而不得其门的人多着呢。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联名举荐,是他们得以入仕的重要原因,可是要太平公主答应举荐,并且还替他们说服上官待制点头,是需要代价的。
向世人营造一种张氏兄弟主动结交武三思的气氛,就是这个代价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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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四兄弟风流倜傥,出身名门,正是张氏兄弟最喜欢结交的人,而张氏兄弟现在正在招兵买马,扩大势力,最看重的也是这些出身高贵、腹有才华、年纪相当的名门子弟,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在崔湜四兄弟的有意迎合下,他们很快就成了张同休、张昌斯等三兄弟的座上宾。
这一日,崔湜四兄弟邀张同休三兄弟于洛水河边饮酒鞠蹴,促膝闲聊,张氏三兄弟欣然赴宴。
酒席宴上,崔液貌似偶然地说起李昭德入狱的事情,崔莅马上接口道:“皇帝越过三法司,把此案交给了来俊臣,看样子,用不了多久,来俊臣就能调回三法司,重新掌握监控百官之权了。”
张昌期一听,不禁担起了心事,说道:“当日在龙门,来俊臣与我三兄弟闹得甚不愉快。早听说来俊臣怀恨在心,正伺机报复,若是让他重掌三法司,只怕于我张家不利。”
张同休“嗤”地一声冷笑,不屑地道:“来俊臣算个什么东西?怕他作甚,放眼朝野,如今可有谁有资格与我张氏为敌?”
崔湜劝道:“同休,此事大意不得,来俊臣这些年扳倒的大人物可不只一个两个了,这些人哪一个当初不是大权在握,在朝中举足轻重?被这样毒蛇般的一个人盯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同休依旧不以为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作甚?”
崔湜微微一笑,沉声道:“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如果同休这般大意,难保哪一天,不会让他逮着机会噬你一口。”
张同休蹙起眉头道:“不然又能如何?”
崔湜附耳过去,压低声音道:“对付来俊臣这样的人,应该先下手为强!”
张同休道:“崔兄,你道我不想整治那个猖狂的小人么?只是女皇对这个爪牙甚为器重,倚之为股肱。我家五郎、六郎虽得女皇宠爱,没有一个充份的理由,也不可能三言两语,便让女皇自废臂膀啊!”
崔湜冷冷一笑,道:“何不让他利令智昏,自取死路?”
张同休双眼一亮,急忙问道:“如此说来,莫非崔兄有什么妙计?”
崔湜附耳对他低语几句,听完崔湜的话,张思休仔细思量半晌,迟疑道:“此计可行么?万一……反让来俊臣得了手……”
崔湜微笑道:“让他得了手又如何?如果来俊臣得了手,那也是借来俊臣的手,除去咱们的另一大阻力,魏王对于张兄在朝中安插越来越多的手足,压制他的势力,可是早有不满啊!”
张同休矍然道:“不错!无论此计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有利可图!哈哈哈,妙计,当真是天衣无缝的妙计,我这就进宫,同易之和昌宗商议一下!”
崔湜拉住他道:“同休,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如今正是春光烂漫的时候,咱们且尽了酒兴再说!”
张同休心里有事,哪还有心饮酒,又捱片刻,便丢下张昌期和张昌仪陪着崔氏四兄弟,自己兴冲冲地进宫去了。
此事已是午后,武则天下了朝,先到武成殿处理了几分紧要的奏章,又向上官婉儿过问了一下调运粮草、兵马、器仗,以备平息契丹叛军的进度,便回转丽春台,与张昌宗和张易谈笑一阵,精神不济,便卧榻睡了。
张昌宗和张易之见武则天小睡,自去园中荡了会秋千,觉得无聊又去钓鱼,鱼钩刚刚甩进池水,便有内侍来报,说是张同休到了,两兄弟很是高兴,连忙把钓杆放到一边,叫人把兄长请来。
张同休被引到池水边,张昌宗和张易之与他在一张石桌前坐了,宫娥奉上鲜果密饯,退开了去。张昌宗便对张同休道:“我们两个在宫中烦闷之极,每日就盼着众兄弟能来陪我们说说话儿,大兄今日入宫,怎么没把昌仪和昌期带来?”
张同休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我今日入宫,是有要事与你们商量的。”
张易之讶然道:“大兄,家里出了什么事么?”
张同休摇头道:“家里一切都好,并无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