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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我辈子都脱离不开网络了。”她轻声说,“现在来办理宽带销户,心里竟空荡荡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辛弃疾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黑发:“再呆下去,我也快有网瘾了。”
林兰轻轻笑起来,她看:“真的可以没有游戏打么?”
她甚至为了他打游戏,特意跑去买了个游戏手柄,林兰原本是那种论坛只混天涯新浪,游戏只玩祖玛青蛙的类型。
“这怎么比?”辛弃疾笑起来,“回去,驱逐鞑子为国尽忠,当然比练级重要。”
林兰不出声。
中午的电信局,很安静,除了偶尔的机器叫号声,听不见多少嘈杂。
“我常常想,这样很对不起你。”辛弃疾突然说。
“说什么呢。”
“我的人生又可以继续了,可你的人生呢?我想不出来你在那边的生活。”
林兰沉默了片刻,才说:“一年前,我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会是这样。谁都想不到未来。”
“嗯,你以前和我说,如果不能改变那就适应。”
“所以还是忘记了这边比较好。”林兰低声说,“然后,重新开始。”
“我会在你身边的,就算凭着直觉也不会把你丢开。”男人语调亲密地说,他把林兰搂得更紧一些。
办完手续,俩人从电信局出来,牵着手慢慢往家走。中途,他们路过了一座庙宇。
那座庙宇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建在不太高的山丘上,但是地方选取得不好,那一片近年来,很不巧地兴建起本市最大的电脑城,于是这座小丘上的百年寺庙,只有尴尬无比地夹杂在一大片十多米高的“夏普”、“施乐”、“三星”的广告牌之间……
“去拜拜吧?”林兰突然说。
于是俩人就爬上了山丘,进了庙里。
那天阳光明亮得晃眼,但寺庙周围的乔木将大绿叶子铺满了天空,遮蔽住了阳光,只有丝丝光柱透过叶隙照射下来,在青灰色的地面形成闪烁的光斑。
他们走进有点破败的庙宇,大殿内空空荡荡的,一个值守的僧人在角落里读着经书,见人进来,掀了掀眼皮,目光又回到书上。就仿佛完全没看见他们紧紧牵着的手。
“他们大概什么都知道吧?”林兰突然说。
“他们?”
“我是说,菩萨们。”她转过脸来,静静望着辛弃疾,“也一定知道我们未来的命运。”
辛弃疾没有出声,只是手仍然牵着林兰。
林兰转头去望那高大的佛像,她忽然轻声说:“结婚吧。”
辛弃疾惊讶地望着她:“今天?”
“嗯,就在这儿,让佛祖当证婚人。”林兰笑眯眯地说,“除了神佛,别人我没法信任。”
“可是这怎么结婚呢?”辛弃疾笑了,“我还本想,回去之后三媒六聘把你娶过门。”
“不需要那些。”林兰摇摇头,“只要你此刻和神佛说,你娶我为妻,就可以了。”
辛弃疾看看她,松开手,然后以拜佛礼仪在佛前跪下,恭敬地拜了三拜。
“我佛在上,今,辛弃疾于佛前娶林兰为妻,愿佛佑吾与吾妻林兰,结三世情缘,恩爱白头,永不分离。”
于是,他们就在那座寂静寥廓的庙宇里,结了婚。
第百二十章 归去来(下)
回到家时,是下午两点,关上门,辛弃疾看看林兰:“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去床上吧。”林兰轻声说。
这似乎是现阶段他们俩的某种生存方式,互相慰籍。他们采取的是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一种爱抚,也许因为身处温度最高的季节,又是在温度最高的时刻进行这一切,因此谁也说不清楚究竟这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卧室里,那扇百叶窗把他们和这个世界分隔开来,除此之外再没其它的阻隔,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这个世界暂时不知道他们俩的存在,那个未知的古代也同样不知。但他们却能觉察到外界,各种各样的声音味道随着午后的热风慢慢流淌进来:青草被日光蒸熟的香味,花香,腥腥的尘土,风刮过树枝的沙沙声,还有小区里闲坐的大婶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声……他们在这无人知晓的时空夹缝里,相亲相爱,难舍难分,用一种轻柔且悄无声息的曼妙姿态。
黄昏骤降,暮色短促得令人惊惶,光迅速黯淡下来,窗外人声渐起,归家的上班族和放学的孩子搅破了宁静。又过了好一会儿,连这嘈杂的声响也渐渐褪去,月亮出来了,它慢慢爬到窗口,那儿隐约印着它纯洁的光痕。
他们静静躺在一起,手握着手。有某种情愫静无声息地在俩人之间流淌着,就像血管里的血液。
那正是在他南归时船下流淌过的乌淙淙的河水,辛弃疾突然想,千年的来来去去,终于让他停留在此刻。
他侧过脸,望着林兰,那双正凝视着他的新洁的黑眼睛,一如小鹿。就在这一刻,他和任何一个顿悟了一切的诗人一样,发觉自己正拥有着“最美”。
剩下的三天,他们一生中最最乐的日子。
所有的东西都扔掉了,因为什么都带不走。主卧里连家具都没有,只剩了一张床垫。
他们就在卧室里吃东西、玩笑、喝酒、莋爱……唱机里,林兰和辛弃疾全都喜爱地弗兰明哥舞曲从早放到晚。
偶尔他们也会跳舞,跳桑巴。林兰最喜欢地舞。她穿丝质长裙。身上有朗姆酒、芒果和青松香水地气味。音乐像折射的光。在她身体周围流淌。她的双脚拖着碎步来回滑动,臀部灵活扭动。这样,像我这样。她说。然后男人张开的手搂着她的腰背。始终干燥而且灼热。
“要是能这样一直跳,就好了……”她在他耳边轻声说。“真高兴我那天发现了你。”
合着克帕卡巴纳地音乐。他们的身体摇晃如微微地波浪。
“Sweet……”她贴近他。
“不,甜甜。”他纠正道。
她大笑。
他觉一向觉得sweet这个单词发音难听到极点,一定要坚持改为“甜甜”。
时间对他们而言暂时失去了意义,他们想吃才去吃,想睡才去睡,有时他们甚至会整夜不睡给辛弃疾讲述她的过往,那些她从没对人讲述过的初恋、学生时代的琐事,父母的事情,妹妹的过去。还有晋级的兴奋和工作的苦恼,她甚至把所有的信和日记拿出来给他看,少女时代收到的情书,里面的玫瑰花已经干掉了,花瓣如丝绒,旧旧的殷红似血,却依然有淡淡芬芳……
她想让辛弃疾记住这一切,帮她记住她曾经是个怎样的人,帮她记住她曾经有过怎样的人生。
“记住了么?”她轻声问。
他点点头。
“记住了什么?”
“第一个追求你的男生,隔壁初三2班的讨厌鬼,一脸雀斑。”他故意皱了皱眉头,“我会记得他一辈子的。”
林兰笑。
“对了,这个也是我的凭证。”她从脖子里解下一块玉坠,交给辛弃疾,“看看,漂亮吧?父亲给我买的,那年我考上了大学,父亲去香港出差,专程给我买的周大福的玉坠,我戴了十几年。”
辛弃疾接过玉坠,温热的玉柔润晶莹,抚摸的感觉如林兰的肌肤。
后来,连讲述都变得疲惫了,没有人再出声,他们静静躺在那张床垫上,聆听对方的呼吸,好像那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我去做点吃的。”辛弃疾慢慢起身。
“我去吧。”林兰想坐起来,却被他按住了。
“我来。”他说,又笑了笑,“回去之后,就不可能这样了。”
然后她看着他扣好牛仔裤,赤裸着上身走进厨房。
“做什么吃的呢?”她问。
“……春膳。”他头也不回地洗着手,“我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林兰笑了许久,然后她起身,从墙角堆成小山的衣物里,捡了一件血色丝绒长裙,围在赤裸的身上。
她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望着在灶台前忙碌的男人。
“……膝盖都发软了。”她轻声叹了口气。
辛弃疾回头,看看她。
“做得太多。”她扶着额,“或许我们撑不到明天,就双双死在这张床垫上。”
“放心,我会在菜里少放点情药的。”
林兰笑着摇摇头。
然后,她就静静望着这男人的背影,看他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看他切碎一些不知名的南宋时代就有的香草,看他用一种奇怪的蛮力,把一只鸡迅速分割成几块,或者用一柄刀,将一个包菜削成一盘上等沙拉……
她看着他双居然很秀气的手,还有特别宽阔的肩膀,看他神注地对付食材,她这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迷恋这个男人,而这一切并不因为他是辛弃疾或者是切瓦格纳。
她觉得眼前这一切是如此美好,美好得几乎让她眩晕。
真可怕!她恐怖万分地想,自己竟然升起了这等奢望:希望完美永驻。
最后那个晚上,他们许久未能入睡,也没人再说话。写好的那封信就在桌上,用毛笔,旧竹纸。
这是再也不会有的日子,这样的念头同时升腾在两个人的心里,一种淡淡的留恋的哀婉气氛,弥漫于他们温暖柔软的躯体之间。
“……惠娘,是个怎样的人?”她忽然,轻声问。
“很温柔,心地善良,待人宽厚。”辛弃疾说,“我从未见她责骂过下人,再如何大的错,她都轻言细语。”
“那是下人,不得生气。可对侍妾又不同。”
“……”
停了一会儿,林兰又说:“也不知我能不能做你的侍妾。”
“怎么这么说?”辛弃疾翻身起来,望着她。
“官话讲得乱七八糟,又没缠足,家世不明。”她微微一笑,“连自己是哪儿来的都不知道——这样一个女人,她会愿意你娶我?”
“和她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是要和她分享丈夫的。”
“林兰……”
“一周七天,归我几天?”她继续低声说,“夫人允许我三天还是两天?我现在都恨不得一周八天你在我身边。”
“你是怎么了?怎么尽把她挂嘴上?”
“因为我终于发现,自己必须得面对她了。”
“……你想做正室?”
林兰无奈地叹了口气,阴霾无形中出现,她闭上眼睛。
有好一阵子,俩人相对无话。
“我甚至疑心你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林兰突然说“到时候,我的不通世事,会磨光你的耐性……”
“我的不通世事,磨光过你的耐性么林兰?你当时有嘲笑过我的普通话么?”
她笑起来:“你不同,那终究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
“在这儿,你是属于我的,独属于我,我也属于你,完完全全的。”她温柔地望着他,胳膊搂着他的脖颈,“明白么?可是回去了你属于什么?朝廷?你的地下抗金组织?还有你的妻子,甚至……别告诉我还有其他侍妾。”
“……”
“然而,好吧就算如此,我也决定要完完全全把自己给你,毫无保留的。”她收起笑容,像发誓那样低声说,“哪怕到时你并不需要那么多,哪怕你会将之视为累赘……”
辛弃疾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紧紧抱住林兰。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在他耳畔,林兰轻轻笑起来,“就是这样的人生。可是亲爱的,我真幸福,真的,和你在一起我幸福极了……”
后来,她说累了,于是渐渐沉睡。
夜半时分,朦朦胧胧,林兰醒过来。
黑暗中,她赫然发现辛弃疾坐在她身边,望着她,一动不动。
“怎么了?亲爱的。”她坐起身,惊讶地看着他,“发生了什么事?”
她突然轻声叫起来,因为她看见面前的一堆纸屑!
辛弃疾把那封信给撕掉了!
“……我不走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林兰怔怔望着他!
“真的肯为我留下来?”她轻声说。
“今天我在佛祖面前的誓言,还记得么?”他说着,语调无比坚决,“就和那一样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