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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可不是故意的呀。”
“……可我还是盼着他死掉盼了很多年。”雷钧停了一下,又说,“还记得李亨么?”
方无应一怔:“唐肃宗?”
“小卫当时批评过我,说我在以人工推动历史发展,说实话我那时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那么热心。”
“……”
“现在我明白了,知道李亨的急不可耐,因为我自己就曾有过这种欲望,我自己就曾急不可耐地盼着父亲过世,盼那龙椅早点归我自己……却没料到会以这么糟糕的方式得到这个帝位,还有父妃。”
雷钧的声音极小,但语速快,好像要把这些全都吐出来。
方无应皱眉头:“雷钧清醒一下!你要找的不是你父亲的妃子,而是简柔。”
“嗯,可她此时还不是简柔,是宣华夫人,我的庶母。”
雷钧的声音苦涩无比。
方无应觉得,这个人此刻所需要面的,是远比自己的人生更加可怖的现实。
“……想起来多少?”无应问。
雷钧摇摇头:“不太多,只有一部分。再想下去就会头疼。”
也许是因为,见到的关键人物还不够多,无应想。“那么,就留下来吧。”
雷钧猛然抬头看着方无应!“留下来登基。”
“我?留下来登基?!”他一脸骇然,拼命摆手,“不!我不想登基!”
“登基之日,你就能见到所有相关人员了,雷钧,这样你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
“为什么我要想起来?!”雷钧叫着,“我不想记起那些事情!”
“可那是你的过去……”
“那是杨广的过去!”他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不是……”
他的话,生生断在此处。
方无应默默望着他,闭上了嘴。
“我不是他……我不想是他,如果登基了,就真的……真的是他了……”
雷钧重新蜷回到椅子里,他弯下腰,紧紧抱住头,他的手背勒出了青筋。
漫长的沉默后。
“那么想想蕾蕾吧。”方无应突然轻声说,“你想以精神残缺的状态回去么?你想每天靠止疼片打发日子?还是想就这么一知半解、浑浑噩噩过完后半生?”
“我之前……之前也过得很好……”雷钧挣扎着说“我做雷钧做得明明很好……”
“那么,杨广是谁?”
“……”
“他是你,雷钧,杨广就是你,你可以杀死任何人,但你无法杀死他。”方无应说,“你杀不死你的过去,就如同我杀不死慕容冲。”
“我不想当杨广,我不想当他,我想做雷钧……”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啜泣。
方无应静静望着他,然后,说:“那么,你就当雷钧吧。”
雷钧忽然放下手,惊讶地看着方无应。
方无应表情安详地说:“之前的杨广,他没得选择,他是晋王是隋炀帝,他做不了别人。可是你不同,雷钧,你比他幸福多了,你已经有了选择,你可以选择回头去做杨广,也可以选择继续当雷钧。”
“可别人会怎么看我?”
沉默。
“嗯,这的确是个要命的问题。”方无应说到这儿,甚至淡淡笑了一下,“我整整问了自己十年——知道最后的答案是什么么?”
“什么?”
“我把自己当成方无应,不管别人如何看如何想,我就当自己是方无应,我曾经是慕容冲没错,可我现在只是方无应。”方无应目光坚定地望着雷钧,“明白么?当你自己坚信这一点时,没有人能够撼动你的信心。”
然后,他看见雷钧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光。
方无应甚至开玩笑地拍了拍雷钧的肩膀:“e on,buddy。气场得强大起来才行啊!”
但是,雷钧仍然不出声。
方无应想了想:“另外,我甚至怀疑现阶段立即做转化,不是太可行。”
“什么?”
“我是说,立即把杨广换回来。”方无应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隋文帝驾崩他都没有亲眼目睹,而且杨素说,他近期状况很不稳定……”
雷钧表情里的迷惘仓惶,逐渐消失,它们被一种沉思和严肃的新表情给取代。
“所以老兄,哪怕你是个路人甲,也应该看出这里面存在的问题了吧?和上次一样,倒霉的是我们已经插手了。”
“如果现在让他即刻过来登基,很可能会出状况。”雷钧沉声道,“关键时刻,不容丝毫差池。”
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
方无应笑了一下:“局长同志,接下来该怎么办,有打算了么?”
“我留下来。”雷钧站起身,“完成登基大典。”
这是他的工作,是他的责任所在。
而这,甚至和他是谁都无关。
雷钧完全明白了这一点。
第百四四章 千乘万骑动,饮马长城窟
仲夏的夜晚,不知何时又落起雨来。寝宫内早已没了声息。帐外一盏孤灯,烛光摇曳明灭,所有的人都睡熟了,连值守的宫娥小监都不见。雷钧独自躺在榻上,他辗转反侧,睡意全无,绵绵细雨中,他侧耳听着更漏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缕悱恻的幽情不觉浮上心头……
这是他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很好的和很糟的。
虽然还不能记起全部的人生,但已经浮现出来的部分,以及这宫殿里的一景一物,都足够提醒雷钧回忆起他那不堪回首的过往……
白天方无应和他说的那些话,雷钧仍然能记得起来,他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他有选择的权利,但真提到“选择”二字,雷钧又不禁茫然起来:他,真的可以不做杨广,只做雷钧么?
最初那种巨大震撼和抗拒感,现在已渐渐褪去,随着记忆的不断恢复,雷钧已不再抵死拒绝承认自己是谁了,他现在所困惑的是,究竟该如何面对这可怕的过去。
他该如何去面对那些知道他身份的同僚和朋友?
甚至,他该如去面对蕾蕾呢?
这个简柔给他生下的女孩儿,到在仍然一无所知。
……简柔!
雷钧突然从榻上坐起来!
过去地几十个小时里。他始终沉浸在个人的痛苦之中。几乎忘记了此地,还有一个人也正遭受着相同程度地痛苦。不,甚至那痛苦正是他给对方带来地……想到简柔。雷钧几乎准备就这么下床去。光着脚一直奔到她身边!
可是……不行。
他不能贸贸然深夜去闯宣华夫人地寝宫。父皇地灵柩还在此处。这种时候去见简柔。只会给对方造成巨大地恐慌,因为她此刻仍是自己地父妃。大行皇帝还未下葬。按理说……一个可怕地念头闯入雷钧地脑海!
按理说,她该殉葬。
冷汗从雷钧的额头涌了出来!
中国自古都有后妃给死去帝王殉葬的陋习,这种可怕的规矩是到明英宗时期才被彻底废止的,而那之前,这甚至是个很好地取消上代遗留的宫闱麻烦的办法,那些想做“孝子”的继承者们只要下一道命令,“沾过雨露”的嫔妃就都没有活路。
再说简柔是亡国公主,陪着自己的父皇殉葬就是她最合理的结局。
雷钧跳下榻来,光着脚在屋子里团团乱转!
他当然不会下这种命令,可是……可是杨广肯放过简柔么?雷钧不能肯定另一个自己也能如此宽宏大量因为他的记忆还未完全想起来,另一部分人格究竟会有何种举动,雷钧自己也不敢肯定。或者简柔因为抗拒而激怒了那一个自己最终被勒令殉葬,那样历史也就被改写……可历史究竟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乱闯而被改写呢?这一大群人穿过来,到底会不会改变历史细节?又或者,简柔会不会担心杨广的报复而先行自尽?!
这是一条人命,是他妻子的性命,人家当然可以拿历史打赌说绝对没问题,雷钧却连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也不敢放过。
得想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他想了好半天,忽然,手指触到了桌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同心结。
雷钧心里一动,他拿过那红色的结子细端详了一阵,忽然脸色大变!
是简柔藏在屉子里的那个结子,他认出来了!结婚好多年了,简柔都还一直保留着这结子,雷钧甚至为这东西吃过醋,他甚至怀疑是简柔从前的男友送给她的……
事实上这结子他在身为晋王时赠与宁远公主的,后来宁远公主成了父亲杨坚的妃子,她知道自己被骗
。一时激愤,又命人将这同心结给送了回来。
“来人!”
不多时,两个小监垂首进来。
雷钧将同心结装进桌案上的玉盒中。
“将此物,送至宣华夫人处。”他对那两名太监道,“告诉她,若肘腋生变,就拿此物来见本王。”
那两名小监面露难色,太子这夜半突如其来的举动,实在太诡异也太不合规矩。
“愣着干吗?”雷钧冷冷扫了他们一眼。
俩人慌了,赶紧伸手接过玉盒,噤若寒蝉地退了出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雷钧这才放下心来,他转回到榻上,躺下,呆呆望着帐顶。
屋内,一丝光也没有,漆黑无边如深海。
他终于,成了人神共愤的禽兽君王:父皇尸骨未寒,就惦记着庶母,甚至无耻地叫人送去了同心结以求欢好。
他这是在逼奸父妃,他能想象简柔打开玉盒的那一霎,几欲心死的痛苦和绝望。
千古之下,那个红色的同心结,就是他“有坏人伦”的昭昭罪证。
——但至少,宣华夫人不会再被送去殉葬了吧?哪怕那个欺瞒君父、柔奸性成却得登大宝的自己,万一真的不顾历史、躁狂症发作,想置她于死地,只要简柔出示这同心结,暴君怎么都不能出尔反尔、再下毒手……他终于保住了妻子的性命。
在这唯一的安慰中,雷钧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窗外,风雨大作,就如同这个已正式拉开灭亡序幕的王朝……
两日之后,登基大典。
当雷钧穿戴好那身绣着九条龙的龙衮之后,他竟有些畏缩,以至于挪不开步子。那扇帘子后面等待着他的,究竟是什么?
应该是一整个帝国了,从现开始,大隋的天下就是他的了。
他是隋朝天子杨广。
……可是,雷钧又该怎么办哪?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礼官在提他的注意,雷钧放弃了继续思索。
厚重的黑色帐缦被掀开的那一刻,外头晶莹璀璨的夏季阳光立即映入雷钧的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踏出殿外。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宏大场面:广阔的大殿之外,放眼望去,黑压压站满了成千上万的官员,就在雷钧登上皇位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伏下了身躯。
雷钧怔怔望着面前这一切!
这是他一个人的国家。这是他一个人的臣民,这是他一个人要承担和面对的世界。可是——他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方无应,还有那些控制组的人!
他们仍旧站在殿下,扬起脸望着他,每个人的神情,全都复杂难言。
杨素也发现了方无应他们,他一时大怒!
“大胆!你们几个是怎么跑出来的?又因何不跪?!”
“不,他们是……”
雷钧慌了,他想上前说明,但杨素却阻止了他。
“今日登基大典,太子得登大宝,这种时候来搅乱,该当死罪!”
雷钧慌忙道:“不可!”
会过意来,杨素点点头:“是,今日大典,不宜见血光。”
他说完,又转向方无应他们:“陛下宽仁,且饶了你们几个!”说完,杨素又威胁道,“还不跪下?!”
控制组的那群人,相互看了看,然后,小于和小杨他们先跪了下来。
接着,是何勇以及李建国。
最后,只剩了方无应一人,他立在那儿,岿然不动。
雷钧望着他,那目光不知是欣慰还是悲哀,他内里,五味杂陈!
大殿之上,只听见风声,咻咻吹过!
“队长!……”李建国小声喊他。又深深看了雷钧一眼,良久,方无应这才撩起袍子,慢慢跪下。
“……吾皇万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