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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用热兵器吓走的,是……”小于说到这儿,顿住,他看看方无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方无应没有理会他们奇怪的神情,他一直走到仪器旁,扔掉手里的刀,慢慢坐了下来。
只见这男人,扬起脸,冲着大家微微一笑:“……现在,你们全都知道了。”
所有人的脸上,呈现出诡异的神色,他们迟疑地互相对视,但是谁也没吭声。
“就如你们刚刚看到的那样。”方无应一脸坦然地望着他们,“你们的队长,我,就是慕容冲。”
第五十八章 破釜沉舟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刚才,虽然心里大多隐约猜到了一点,可眼下,当事人亲口说出的一瞬,每个人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
苻坚在旁,以一种玩味的表情注视着这群人。
“可是!可是队长,队长你明明……”小杨难得结结巴巴。
小于嘴快:“怎么可能?!队长,我都认识你七年了!”
“我认识队长十年了,从列兵开始的。”李建国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不信!”
“那是因为我在现代社会,已经生活了足足十三年,并且经过了生化改造的手术,就像小武那样的。”方无应笑了笑,他拿下头盔,露出一头短发。
苻坚一见,大为吃惊!
“冲儿,你的头发呢?!头发怎么没了?”
方无应哈哈一笑,拿手在短发上蹭了一下:“这不是头发么?你如果是说那一头长发,我已经剪了十三年了。”
“可这怎么可能?”小田叫了起来,“你一点都不像!”
“不像?”方无应疲惫地笑了,他的笑容苍老,声音暗哑,“不像那个杀人狂皇帝?还是不像禁宫里那个娈童?可惜,那都是我。”
“……”
“接受这个事实:你们的队长,我,就是那个幼年做过娈童、被人玩弄直至成年的慕容冲,也是后来带着奴隶反叛,在长安城大肆屠杀的疯子慕容冲。”方无应说着,苦笑了一下,“做了皇帝没几年,属下叛乱,我被韩延砍伤,无处可逃,垂死关头梁所长救了我。”
“是梁所长把你带回来的?”
方无应点点头:“估计是韩延后来寻不到我的尸首,索性宣布我暴亡。当时他那帮人已经掌握军中大权,无人敢不听,十六国的历史这么乱,也没谁真去探究。梁所长救我回现代,据他所言实属巧合,他只是想采集DNA,因为我是古代北方少数民族,出身皇室,血统记载比较清晰,而当时他正在整理少数民族DNA库。”
没有人出声。
甚至都没有人动一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落日的余晖悄悄照进竹林,翠竹生生,凄艳明丽。
“现在,你们可以选择了。”方无应目光平静地望着那群人,“如果不能接受我做你们的队长,回去之后我就打转业报告——没关系,谁愿在变态杀人狂的手下当兵?我理解你们的想法。”
还是没人出声。
一旁的苻坚却看懂了这一幕,他不禁勃然大怒,一把抓起长剑!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冲儿刚刚舍命救了你们,不图思恩,一个个反倒摆出生分的架子来了!冲儿,寡人替你杀了这帮白眼狼!”
他提起长剑就冲着小杨去!吓得小杨往后躲:“……队长!队长!”
方无应眼疾手快,飞身上前一把抓住苻坚胳膊:“你干什么!”
“冲儿!你还要为这些家伙说话么!”
“……你敢伤我兄弟?!”
说话间,他三两招夺下苻坚手里的剑,后者承受不住他的大力,往后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上!
“别忘了!我的仇人是你!”方无应弯腰,拿剑逼住苻坚的脖颈,“我阿姊呢?!说!她被你怎样了?!”
苻坚眼睛盯着方无应,慢慢道:“她早已不在宫中。”
“……不在宫中了?!”方无应的声音都凉了,“她去了哪里?!你杀了她?!”
“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都说她出逃时跌入渭水……你去了平阳,根本就不肯再回来!又哪里管你阿姊的死活?!”苻坚说到这儿,他也怒了,“再说你叔父与你一旦起兵,就算她不死也得死!就算寡人不想杀她也没办法了!”
“她就是被你逼死的!若不是被你掳进宫去,她怎么会……”
说到这里,方无应已语不成调。
苏虹在一旁,眼看着就要出人命,她不顾一切上前,一把拽开方无应!
“队长!不能杀他!……”
已经晚了,那柄剑锋自苻坚喉咙处,划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血顿时喷涌而出!
“糟糕!”苏虹慌了,“小于!止血药!快点!”
那几个这才反应过来,小于慌忙跑上前,从包里掏出止血药还有药棉,苏虹镇定了一下神智,赶紧给苻坚伤口敷上药物,又手脚麻利地取出绷带,仔细把伤口裹好。
血还在不断往外渗,但已没刚才那么吓人了。
“万幸。”苏虹呼出一口气,“血止住就没事了。”
方无应兀自提着剑,脸色惨白望着这一切,他紧紧抿着双唇。
……雪亮剑锋,有一滴血滑落。
苏虹暗暗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方队长,就算你是慕容冲,我也不会把你当怪物——我一早就说过这话。”
小于也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吸一口气道,“我不管什么慕容冲,我只管队长你是我的队长,这就够了。”
方无应没做声,他颓然扔下手里的剑,慢慢走回到仪器旁,坐下来。
他佝偻着肩背的样子,格外刺目。
李建国捏了捏拳,犹豫片刻,他还是来到方无应身边,坐下。
“……队长,你不该瞒着我。”
方无应垂下头,没出声。
“我是不太喜欢慕容冲。”李建国尴尬地咧了咧嘴,递过来一瓶水,“可我不会把队长你当成他。”
“我难道不是他么?”方无应慢慢说,终究伸手,接过那瓶水。
“慕容冲可没有在反恐演习里救过我的命。”李建国做了个鬼脸,“忘了么?五年前,咱们在沙漠里遇到特大沙尘暴,断了和总部的联络,队长,你把自己最后一瓶水给了我。”
方无应露出一丝苦笑:“还记得那事儿啊?”
“毕生铭刻在心。”李建国严肃地说,“如果忘了,那我还是人么?”
方无应的眼窝有些发热,他紧紧握着那瓶矿泉水,一时竟无法出声。
小杨和何勇嗫嚅着走到方无应跟前:“队长……”
方无应抬头看看他们。
“晚上,咱去哪儿留宿?”何勇眨巴眨巴眼睛,“苏姐说,今晚必须得和凌局取得联系。”
“我要苏姐通知凌局,准备宴席洗尘。”小杨笑嘻嘻地说,“要定小成都最好的包房,给咱队长接驾!”
方无应埋下头,他很想微笑,但是泪水却止不住想往外淌。
但是再抬起头,他就笑了:“通知所有人,整队。”
“是!”
小杨他们收拾着兵刃仪器,脚步连蹦带跳,苏虹觉得心底暖暖的,她赶紧低头收拾手中的医药包,却不意看见了那个歪在一边,脖子受伤的倒霉蛋……
“队长,他……怎么办?”小田有点为难地看看方无应,“就丢这儿,可能会死的。”
方无应走到苻坚跟前,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道:“能起来么?”
苻坚支撑着爬起来,一手捂着伤口,他想说话,却不能发声。
“给我吧。”方无应淡淡地说着,指指他那把剑,“我替你拿着。”
他脸上的怒容早已消失,平静若水。
苻坚一怔,笑起来,将剑交给了他。
第五十九章 如何面对一个傻×的爱情
当晚,他们寻找到了一家可供栖身的农舍。
说是“农舍”,只有“舍”还在,屋子有一小半曾经着过火,烧得七零八落,还有一大半能容身,至于“农”就不知何处去了……
唯一一间像样的卧室给了苻坚,按照李建国的说法那是“病号房”:苻坚是这群人里唯一的病号。
对此方无应嗤之以鼻,他说浪费好心肠给这种人是不值得的,没让那家伙风餐露宿在竹林里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但是苏虹说苻坚是方无应伤的,如果苻坚是现代人,他完全可以对局里提出赔偿要求。
方无应晦气地瞪了她一眼,就不做声了。
一安定下来,修补工作立即紧锣密鼓地开始,幸好很快,苏虹就再度与凌涓取得了联系。饶是如此,他们也不能在此地逗留太久,今日骗走了韩延,明天又不知会有什么人来侵犯,最多48小时,就算不眠不休也要尽快把工期赶完。
另外,他们也头一次发现了一个事实:不同时代的同一个人,不能并存于一个时间点。
说白了,因为2009年的方无应来到了385年,于是,原本生活在385年的慕容冲就消失了。
这是历次试验均未发现过的一个事实,不过也可以理解:一个时间点上,怎么能出现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呢?
“如果真的见面,两者可能会全部被取消。”苏虹说,“就如正负粒子相遇——但从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所以我们不能久呆此处了,不然慕容冲长期回不了长安,军中会生乱。”李建国说,“尽快加大工作进度,这两天就算通宵也不能停。”
在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方无应,忽然说:“其实,从昨天开始我就在疑心。”
大家都看着他。
“……是不是因为我,所以我们才没有去成370年,而往后延迟了15年?”方无应看看大家,“是不是因为,不管我的思维怎么和现代社会同化,自身引起振动的频率却依然与这个时代共振,才把你们带到这个时代来的?”
方无应这话一说,大家全都作声不得!
“所以当时,我并不支持立即返回现代。”方无应慢慢地说,“很有可能就算再重来一次,我们还是会回到385年——只要有我参与其中。”
苏虹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小于嘴快:“没关系嘛,这次还算顺利的,就是,呃……”
他的眼睛不小心瞟到远远站在人群外的苻坚。那家伙脖子上缠着纱布,正一脸好奇看着他们和那些闪烁不停的仪器。
方无应回头一看是他,顿时一脸愠怒:“跑出来干嘛?回去躺着!”
苻坚有点不情愿,他伸手指指那些仪器:“冲儿,那是何物?”
“和你没关系!半点关系都没有!进屋去,吃饭会叫你的!”
苏虹很想笑,又怕方无应看出来,她只好把头低下,假装检查接线口。
苻坚一脸讪讪,转身回了他的“病号房”,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似乎是“越大越不讨人喜欢,小时候明明很可爱……”之类。
方无应想跳起来揍人,李建国一把拉住他,其他人赶紧埋头专心自己的工作,脸上全都是一副“我只是块叉烧,我什么都没听见”的表情。
所以晚间煮饭的时候,方无应恨恨嘀咕说养着他是浪费粮食,小杨假装没听见,还是多往锅里加了一块干缩面饼。
晚餐好了,苻坚那一碗是苏虹端进屋里去的,她顺手又检查了苻坚的伤势。
“真险,差点就伤到气管了。”苏虹说,“真要那样可就麻烦了。”
“会怎样麻烦?”
“……可能要把你带回去抢救。”苏虹说,“而且,呃,你家冲儿得受处分。”
“受处分?什么意思?”
“总之就是对他极为不利。”苏虹说着,笑了一下,“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冲儿了,陛下应该看出来了吧?”
“……长大了,也变沉稳了。”苻坚放下碗,忽然叹了口气,“可是他老了呢。他怎么会变得这么老呢?此事怪异。”
“小王子没以前那么俊美了,”苏虹故意笑道,“陛下失望了?”
苻坚摇摇头。
“他经过很多事情,比陛下你所能想的还要多。”苏虹说,“我真佩服他,钦佩,从骨子里钦佩。”
“钦佩?”
“他很勇敢,现在变成这样,不容易。”苏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