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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尘笑着扬头,挽在脖颈后的坠马髻稳稳一沉,那柔顺的乌发丝丝如墨,随着她的笑动了动:“我不和方丈论佛,那是自讨苦吃,本不是信佛之人,再说便要亵渎佛祖了。”
敬戒方丈望着面前案上一方锦盒,说道:“王妃不信佛却行佛之善,这半年来资助度佛寺四方善堂活人无数,信或不信,又有何关?”
此时碧瑶自外面进来,在卿尘耳边轻声道:“郡主,紫瑗姐姐已回去了,只说请郡主放心。”
卿尘点了点头,眼中静静的一抹微光淡然,对敬戒方丈道:“我非是善人,能救人亦能害人。再者所谓善堂只是治标之举,有朝一日世间无需善堂,方为大治。”
敬戒方丈长眉微动:“王妃心怀天下,中存慈悲,老衲佩服。”
卿尘却一笑,俏然问道:“当日我请方丈遣散部分百姓,善堂中择人而济莫要养了不务正业的懒人,方丈怕是不以为然吧。”
“阿弥陀佛!”敬戒方丈低宣了声佛号:“佛度众生,所谓存者去者,善恶公道如何评说。”
卿尘微笑:“善恶公道自在人心。”说罢站了起来:“打扰方丈清修,卿尘该告辞了。方丈的‘其心’下次再来还要叨扰一盏。”
敬戒方丈微微一笑,合什送客。
卿尘一路缓行,步出山门,回头望了望那些登山祈福求经的善客,大佛殿中释迦牟尼的巨大尊像尚依稀可见,镏金重彩庄严肃穆,深檐飞阁下缭绕在青烟之后。
佛度众生,却偏偏度不了她,或者,她早已超出了这世间三界神灵的管辖范围吧。卿尘轻笑敛襟,飘然往山下而去,求佛不如求己,奈何世人苦苦执著,舍近求远,难怪佛总是垂眸浅笑静而不语了。
天都雄踞大正江上游,北屏岐山,西应函谷,交错而成宝麓山脉环成天然平原,东逾麓江,南系易水,两江自京郊而汇成楚堰江流贯其间,一路奔流则有支流蜀水自度佛寺而过洄转西行,如此沿江回流而上便可乘船入天都。
楚堰江天堑平阔,江面愈行愈宽,渐渐的船只见密,两岸坊间盛设帷帐,檐宇如一,有了繁华楼市,商贾如云。
顺风而上,船行稳健,卿尘在船舱坐了会儿,便站往船头。江风长起,吹得衣衫飘摇,白江如练,远远能望到苍茫天际,有如一线。
虽不算远,却也有小半日水程,蜀水汇入楚堰江后,穿中三十六坊而直接进入上九坊,待船到了此处,便逐渐与其他各处显出不同来。建筑中少了小桥流水风姿旖旎,却多了几分端丽庄文。宽阔的街道两旁皆是楼阁高宇,王公府邸,不时见到仕族子弟纵马驰乐,男子呵乎女子娇笑交错扬起,绝尘而去。
卿尘靠在船头,沿着江岸遥看风景,突然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略一回头,迎面横陈江面的落马桥上,正有人勒马伫立,往船上看来。众多侍卫拥簇的中间,一人身着银色武士服,贴身修长,衬着江上反射来的斜阳有些耀眼,几乎看不清是何人。
但卿尘很清楚的感觉到那双眼睛,妖魅而邪气十足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种侵略性十足的目光如影随形,几乎想将她吞噬。
夜天溟,她淡眉微扬,亦凝眸看去,目光中隐着三分怜悯的伤感。
不知为何,那魅异的眸底总是隐藏着太多的东西,浓的仿佛可以燃尽一切。沉重的炽热和深灼总叫她不愿去看,憎厌之后亦会涌起极深的怅叹。
桥上行人见到夜天溟当中停马阻路,只能趋避沿一旁通过。夜天溟身旁侍卫也有人远远见到卿尘风姿一时惑的出神,却听夜天溟厉声呵斥:“勒马低头,再有偷窥王妃的立斩不饶!”骇的急忙收摄心神,不敢出声。
船缓缓的穿过桥洞沿江前行,将“落马桥”三个大字抛在身后。
落马桥,卿尘微微叹息,东郊兵营的聚结叛闹让夜天溟在天帝眼中信任尽失,朝中亲信相继被彻查罢免,不知他此时此刻又是何样心情?
水行渐远,夜天溟与卿尘的目光亦同时消失在对视中,但卿尘知道他依然在看着自己,她将目光投向天际,斜晖脉脉,已近黄昏。
或是因见到夜天溟,自然又想起鸾飞,两日前鸾飞顺利产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做了母亲的她看起来比以前多了几分温柔神情,但卿尘隐隐感觉她的心底有什么依旧深缠在那里,那郁结的目光常常穿透窗外看向已然剥离的世界,更带着一丝决绝。
船在码头轻靠,卿尘扶着碧瑶的手下来,却听到有人叫了声:“卿尘!”
卿尘扭头看去,凤家长子凤京书正同她招呼。便站定笑了笑,说道:“大哥。”
凤京书翻身下马,俯身行了尊卑之礼。卿尘问道:“母亲身体可好?”
凤京书道:“尚好,若挂记着,如何这么久也不回家看看?”
卿尘听了“回家”两字,心底突然掠过阵极轻的暖意,如同错觉,稳了稳心神说道:“改日我便回去。”
凤京书看着她道:“我知你自小未在家中,难免生疏,所以才要常走动才是。四爷朝中事忙,又不能整日陪你,若无事了便来同母亲说说话。”
卿尘答应点头,想了想道:“大哥……”说罢略抬眼看了下凤京书身边侍从。
凤京书会意,回头道:“你们在此候着。”同卿尘往一旁慢慢走去。
走了几步,卿尘问道:“父亲最近可还同九王府有往来?”
凤京书稍愣,不想她问这事,略一迟疑:“父亲作主的事,我也并不清楚。”
卿尘容颜浅淡,眸色清澈,向浩荡江水望去,轻涛拍岸,暮阳下几分安澜平稳,“不只是父亲的事,我说的咱们凤家。”
“咱们”二字微微加重了音,叫凤京书抬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落处是张水波不兴的玉容,里外透着股捉摸不透的潜静,卿尘在他眼中回眸笑了笑:“大哥不愿说,我也不问了。只请带给父亲一句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请父亲速决。”
凤京书闻言心下略有些惊疑,问道:“妹妹何出此言?”
卿尘停住了脚步,眉宇轻扬,如今这关系,她总也要护着凤家才行:“朝中形势想必父亲和大哥都比我清楚,不必我多说。请代我问候母亲,有时间我同四爷一并回府去。”
凤京书还想再问,卿尘却已回身,清丽脱俗的玉容安静缥缈,叫凤京书愣在当场,直到卿尘那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猛然醒悟,回身上马往左相府而去。
只缘前尘浅回顾
盛夏的阳光照在深黑朝服之上,滚滚的熨着热度,嵌丝银线微掠出丝轻光,一晃同那迎面白玉龙阶的耀目混了去,夜天凌举步出了宫门,略站了站,却听身后有人叫道:“四爷。”
回头一看,是刑部尚书吴起钧,点点头道:“回衙门?”
吴起钧深吸了口气,耿直的脸上微微一动:“这几日刑部里面乱的很。”是乱啊,有官员进了刑部大牢,带着多少探问的求情的甚或要挟的,睁眼闭眼尽是一层层的人和关系,都在面上那古板和严苛后隐着。
夜天凌剑眉轻挑,目光远远向外一望:“怕也没几日可乱了。”
吴起钧闻言稍怔:“四爷不打算查了?”兵部户部两处牵扯了这些贪官污吏,费了如此艰辛难道竟要在此时罢手?
锐利的嘴角带起丝锋刃般的笑,夜天凌眼中淡淡清冷:“查,几时说过不查?但凡有一步便查一步,有一个便办一个。只怕……”他眉心微拧,目光竟也透出几分不甘来:“皇上要点到为止。”
吴起钧细思这几日案子的进展,朝堂上竟真透出来这般形势。千丝万缕,若当真彻查,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满朝文武那是场大变动,天帝年老求稳,怕是不会大兴问罪。
他抬头迎上那耀目骄阳,清吏治,盼了多年的事在这一刻如此之近却又遥不可及,眼前这位王爷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份冷锐,似是不可动摇的刚毅坚定。他郑重一揖,声音低却笃定:“起钧追随四爷,总有一日叫满朝皆清,贪吏无容身之处。”
夜天凌面上依旧沉定,只道声:“好。”却又看了他一眼道:“于刑罚上尚要多斟酌,凡事要把得住分寸,那些御史们口中的酷吏也不是什么好名声。”语中微带薄责,但更是点醒。
吴起钧肃容道:“微臣知道了。”
夜天凌点头,接过齐得手上的马缰,上马离去。却迎面碰上湛王也自同汶门出来了,遇到夜天凌微微勒马,清澄眼底笑的温雅:“四哥近日辛苦!”
夜天凌眉宇一抬,水波不兴中稳隐着股傲然自若:“彼此。”
骄阳似是在夜天湛眼中绽开光泽,越发衬的俊面如玉:“我先走一步,改日约四哥去上林苑行猎。”
“好。”夜天凌淡淡道,提缰转身往凌王府方向去了。夜天湛亦微纵马缰,却同夜天凌背道驰去。
似雪般刺目的阳光,灼灼洒耀金碧琼宇,遮掩了一切。
凌王府门前,一个侍从匆忙出来,跑得甚急。夜天凌一抬头,齐得上前喝道:“慌跑什么,哪里去?”
那侍从见了夜天凌,忙跪下回话:“四爷恕罪,白夫人遣小的速去请张医侍,跑得急了竟没见着四爷。”
夜天凌眼底一动,翻身下马:“看什么人?”
“府里没说。”
张医侍是素来给王府女眷诊病的,夜天凌心里微微不安,惦记着卿尘,入府便往漱玉院去。
漱玉院水色宁静,几人在洒扫殿院,卿尘却不在,也无人知道去了何处。
夜天凌回头对齐得道:“去找吴总管或白夫人过来。”
齐得答应着出去,不过稍会儿,凌王府总管内侍吴未之便出现在夜天凌面前,夜天凌问道:“王妃呢?”
吴未之垂手答道:“回四爷,王妃在思园两位夫人那儿。”
夜天凌倒意外,道:“王妃无恙?”
“无恙。”
“何事请张医侍?”
“千洳夫人……悬梁自尽了。”
“什么?”夜天凌闻言一愣,吴未之低声道:“四爷昨日吩咐将两位夫人送去别院,今日差人去请千洳夫人时便见夫人寻了短见。幸好发现的及时,王妃正在以金针施救。”
“王妃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
“你下去吧,张医侍来了好好诊治。”夜天凌淡淡道。
吴未之觑了觑夜天凌脸色,极冷,如高峰峻岭,无动于衷。他躬了躬身,退出漱玉院,略一思索还是往思园去了,却见白夫人掩门出来摇了摇头。
“怎么,救不了?”吴未之心里一沉,问道。
“人是救过来了。”白夫人朝屋里看了一眼。吴未之隐约听到有人哭道:“王妃,千洳不敢奢求别的,只求能留在府中,求王妃别逐我出府。”
一时间屋中似乎只有千洳的抽泣声,吴未之轻声道:“说起来,王妃也不像计较的人。”
白夫人掠了掠微白的鬓发,只不解说道:“王妃方才同两位夫人说,以前你们是身不由己,自现在起路可以自己选,是去是留也自己说。唉!这王府中的女人谁还由得了自己?”
吴未之亦愣愕,摇头道:“我是看不明白了。”
“只一样是明白的。”白夫人舒了口气:“四爷对咱们王妃是着紧到了心里。”说着眼角竟带着丝笑,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个人呢?
俩人心领神会,同时看了看屋中。像是过了许久,一个低婉的声音淡淡说道:“你自己愿意留在凌王府,谁也不会赶你走。但性命珍贵,往后不要用这种法子轻贱自己。一者,你若死了,只有在乎你的人才会伤心,否则就是白白送死。二者,你若真的喜欢四爷,就不为他想想?朝中之事已够他劳神,这不是更添乱?三者,你对得起生养你的父母吗?若想留在四爷身边,就得让自己配的起他。”
千洳那柔软的,带着丝微哑的声音凄然说道:“千洳什么都不想,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