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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抹了抹额际的汗水,皮靴里的脚仿佛才在水里,闷湿的环境使黏答答的汗液更难挥发。一个趔趄,疾井一脚踩在了石头上的青苔。
“没事吧?”前面的凯特听到声响回头问道。
“差点闪到腰。”揉着腰,疾井委屈地抱怨。对凯特,越熟悉越会产生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对方那种莫名的可靠,会让人想要去依赖。
“这种事情,只要专心就明显可以避免掉。真不知道疾井小姐走路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万一脚下的是沼泽、是陷阱,你现在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吗?”凯特严肃地指责。
“……”我收回前面不知死活的论断,疾井幽怨地想。不知道为什么,疾井觉得凯特对自己的态度,自从进魔鬼山之前,就突然变得很奇怪,带着刻意的严厉,似乎是想拉开和她的距离。为什么呢?疾井问不出口,却有种隐隐的憋屈盘亘在心头。凯特总是这样,将任何情绪都划在圈内,不让任何人探知。
青色的苔藓越来越多,石头缝隙里,粗糙的树干上,湿滑的苔藓使得行径遭遇了更多困难。从地表翻出来的树根盘根错节,带着潮湿的泥土使谷底的道路愈发起伏不平。行走其中,就好像在庞大的怪物触须里寻找缝隙,走到后面,甚至已经是手脚并用地攀爬起来。
软烂的树根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脚刚踏上去就会留下一个深深的泥坑,偶尔扭曲的蚂蝗在其中蠕动。明明是在遗迹的边缘,疾井却觉得自己已经身陷丛林,就好像掉入一张巨大的绿色蛛网,被缠绕深陷其中。
越来越密集的树根枝干,使得凯特和疾井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时间停下脚步,用刀砍伐劈开那些粗壮的阔叶,脚下的老藤茎蔓总会不经意地绊到脚,这让原本就耗损严重的体力无形中加剧了流逝。凯特承担了一大半开茎辟路的任务,疾井跟在他后面,即使如此,接近傍晚时分还是精疲力竭的疾井,略微歉意地拉着凯特表示希望稍作休息。
仰头看了看天色,凯特皱了皱眉:“再忍一会,现在不能停,在走出魔鬼山之前,我们还不能休息。”凯特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深知,白天看似平静的谷底,一旦到了晚上,那些虫蛇钻出山洞缝隙,被包围进退两难的二人处境会更加艰险。所以无论如何,在走出谷底之前,绝对不能停下来。
何况普卡西里的第一场雨,就快来临了。
继续向前的魔鬼山,依旧是那样的平静,仿佛这样的峡谷里,除了盘根纠错的树根藤蔓,已经容不下再多的东西。几乎要遮住一切的茂密树林,蔓延的深绿,疾井尽量调节自己的呼吸,跟上凯特的步伐。那些铺天盖地的老藤树根好像一碗被倒扣在缝隙里的菠菜乌冬面,胡乱地搅在一起,连同人的视线都被拧曲纠结。
疾井开始无比怀念走在街道小镇上那种宽阔平坦的路面,在这样的峡谷里,费尽精力攀爬,实际上据凯特讲,他们走的距离大概才刚刚过半。面对这些盘根纠结的藤蔓,疾井觉得自己的胃都被绞疼,好像那种发霉的面包上的霉菌,被放大了无数倍,深深让自己产生一种抗拒恶心的感觉。
这样步履维艰的行程在坚持到夕阳下山时,一两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了自己头发上,接着是脸上。凯特抬起头确认了一眼,抓着疾井的手,牵着她开始尽力奔跑起来。
“快,要下雨了。”
只是要下雨的话……这样无所谓的想法在疾井心里刚产生,好像要立刻反驳她的无知,“轰隆”一声,好像要把整个峡谷劈裂,原本还有些细响的丛林,在短暂的安静后,如同一场疯狂的音乐剧,万张弓弦齐齐拉动,巨大的声响带着磅礴大雨,一瞬间倾倒在狭窄的峡谷中。
低沉的回声带着树叶劈啪作响的飘摇,凯特的手紧紧拉住疾井,那力道甚至让疾井感觉到肩头的关节快要脱臼。倾盆大雨如同无形的鞭子,随着奔跑,迎面抽搭在自己脸上。衣服像是带着吸盘,牢牢吸附在身上。巨大的雨势来的突兀,停的也突然。就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原本万物齐鸣的感觉瞬间消失殆尽,树叶上滴落的水滴溅在地面,翠绿的嫩叶轻轻摆动。
“快到了。”凯特松开手,清朗的声音带着长舒一口气的轻松,停下了脚步。疾井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穿过了魔鬼山峡谷,来到了‘蔓藤古都’所在的原始丛林边界。
作者有话要说:
☆、蟒蛇X路引X石像
快要入夜的天空因为刚刚的大雨,一碧如洗好似一条当空飞扬的蓝色锦带,接近地平线的地方呈现出淡淡的灰色。苍白的月亮挂在天际,一丝乌云若隐若现。
借着藤蔓,凯特几步攀上一棵古树,自上方向疾井伸出手:“先上来,大雨又要下了,我们暂时在树上避一下。”
握住凯特修长的手,疾井被拉到粗壮的枝干上,扶着树干慢慢坐下,疾井拧了拧浸满雨水的发梢。还未来得及开口,如凯特所说,第二场雨已经开始落下。巨大的树冠繁茂的枝叶遮挡了大部分的雨水,少量的雨滴顺着树叶落下来,也明显缓和了很多,不像刚刚暴露在峡谷中,冲击着面部无处可躲。
在树上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疾井偏过头,好奇地看着凯特。拉着自己奔跑的他,难得因为这场雨,显得一丝凌乱。一缕白发贴在了脖颈上,长长的睫毛还残留着微小的水滴,褐色的眼睛水润清澈,纤薄的唇因为雨水而显得润泽诱人。
“凯特先生,现在的你,实在是太妖孽了!”疾井捂住眼睛,“为什么连你都变成闪闪星人了!”
“……疾井小姐又在讲拙劣的冷笑话了。”凯特淡淡地陈述。
“你简直在诱惑人犯罪。”疾井头靠着树干,凉凉地抱臂调侃。
“疾井小……”回头正准备严肃地制止对方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凯特瞳孔一缩,猛地拉着疾井带入怀中,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扎向疾井刚刚靠着的树干。猩红的血液喷射在疾井和凯特的脸上,靠在凯特怀里的疾井倏地抬起头,直直看向凯特。凯特微凉的脖颈和自己的唇轻轻擦过,带着一阵窒息般的心悸,疾井慌乱了一瞬的眼睛看着凯特。他没有发现,他不会发现。
对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颈项上,黑色的眼睛承载了太多又仿佛什么都不曾留下,小巧的脸上因为一抹血迹,黑发黑眼衬得那抹血、那张脸有着一种独特的蛊惑。调侃自己诱人的人,湿透的衣服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太靠近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突兀的心跳。刚刚近乎幻觉柔软的触感,凯特深深皱起眉,将疾井推开。
“是蟒蛇。”将视线移开,凯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冷然,“疾井小姐自己小心。等雨停了,我去撑帐篷。”
“……好。”
谁都没有提起,谁都不会提起。刚刚,什么都不会存在。
树干上的两个人,好像落汤鸡一样全身湿透,却没有人再说一句话。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听着这场磅礴大雨,在茂密的丛林里鸣奏的交响曲。
渐渐黑下的夜晚,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整个丛林。疾井在一瞬的光亮中,看到远处撕裂般的崖壁上,因为大雨而形成的瀑布从高处一泻而下,如同一块环绕着的巨大喷泉,白色的水幕仿佛苍白的丝绢将他们包裹在这片翻滚的绿林中。树干上斩断蟒蛇留下的血迹被渐渐冲淡洗去,然而就好像这条无声无息的蟒蛇,没有知道下一刻,他们会遇到什么。唯一看到的,唯一能确信的,就是彼此。在这片无人的原始丛林里,他们彼此依靠,继续向前。
第二天天亮收拾好帐篷,二人再次向丛林腹地探进。走进原始丛林的过程和在魔鬼山中相差无几的困难,光是清理出一条能够落脚的小径,就花费了二人大量的精力。然而这里毕竟是普卡西里地区海拔最低的盆地,岩石峭壁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密集的丛林,以及越来越多的虫蛇。有些蟒蛇甚至有小腿粗细,慢慢地扭曲爬行,在遇到疾井和凯特的一瞬间,吐出猩红的蛇信子,然后悠悠离去。
原本以为要做出攻击架势的虫蛇,大概是因为凯特对于动物特有的亲和力,奇迹般地没有为难,在类似于打个照面这样的过程之后,就纷纷散去。疾井直截地表达了自己的崇拜,而凯特,礼貌的微笑后,就不愿多说什么。总觉得,凯特在刻意的沉默。憋屈的疾井把这归结为凯特式的别扭,没有理由没有征兆,颇具无故耍帅的嫌疑。
这样的一段路走了不多时,一些隐蔽的沟槽被青苔藤蔓掩盖,因为大雨后汇集的水流,却意外暴露在了疾井视线中。凯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淡淡地说:“‘蔓藤古都’的引路,找到了。”
颇有种恍然大悟感觉的疾井,不禁叹服。曾经的古都,之所以繁华一时,在这种每年只有一次的短暂雨季中,必然处在整个盆地海拔的最低点,将四周珍贵的雨水汇聚收集,用做一年的生活灌溉和使用。那么引聚这些雨水的沟槽,必然会带领他们,顺利找到“蔓藤古都”的遗址。而这样的前提,一定是抓住一年一度的雨季。不管是普卡西里的村民,还是凯特,大概都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一直等待最好的时机,向雨林进发吧。
等一场雨,等的,是自己浮现出来的路引。
顺着依稀可辨的岩石垒成的沟槽,走了不久便发现一片突兀的峭壁,峭壁上很多石窟,像是巨大的蜂巢,漆黑的石窟里看不清到底存在着什么,好像无数双眼睛,无声窥探着冒昧的入侵者。长时间在丛林中穿行的疾井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过于泛滥的绿色让自己都快忘记旅途的初衷,直到看见这样突兀的的峭壁群,“蔓藤古都”的真实存在才渐渐清晰起来。
蜂巢一样的石窟表层被青灰色的膜状物质覆盖,好像老人因为苍老而皱起的皮肤,又好像晒干的银耳。奇怪的是,原本在丛林中尚且听到的鸟鸣,在进入这片区域后,几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仿佛所有的存在都被这里的石窟吸食。脚下的沟槽边出现了三三两两的青砖石块,被打磨过的表面因为常年雨水冲刷,更加光滑。依着这条石路,凯特和疾井警惕地向前。
峭壁就好像是古都的外围城墙,进入后坍塌散落的雕像碎石越来越多,很快便出现了依稀完整的石像。石像高出人半头,坚定地耸立在这片废墟之中,周围约莫有六七处尚且完整的石像,都被攀爬缠绕的两指粗的藤蔓盖住了基本的外观。凯特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处石像走去,拔出匕首自下而上的清理藤蔓,试图了解真实的石像全貌。
然而清理到越接近头部,疾井越觉得不安,那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自己,犹如落入爪中的猎物。她跑向凯特,斟酌着说:“凯特先生,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进入古都必然凶险万分,不过不用自己吓自己,否则白白落入敌人的圈套。”凯特这番话似有深意,只是他说完这句,就不愿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