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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不说了。”小衙点头。
好一会银时平静下来,问了一句:“那书呢?”
“我将它扔给这个时代的父亲了。只有这样,未来的我才能继续回来啊。怎么样我聪明吧?”
银时点点头,疲惫地摸了摸小衙的脑袋,嘴唇动了动,未能说出一个字。
小衙扭着自己的手指,纠结地瞅着银时:“爷爷,我是不是做错了?”
银时摇了摇头。
“我是想放出松阳先生的,但是没能做到。”小衙抿了抿嘴。
“我知道。”
“……爷爷您还好吗?”
银时没作声,好一会,才抬头缓慢地呼出肺里的浊气。
“谢谢你哟。”
他揉了揉小衙的脑袋。
小衙的眼眶里蓦然浮起水光:“爷爷我好怕!牢里面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松阳先生行刑的时候我就在边上!血喷了我满头满脸!太吓人了!爷爷我怕!”
银时沉默地听着,沉默地看着。像是脱离了思想和感情。
“没什么好怕的了,回去吧。”最后他说,“已经结束了。”
小衙蔫蔫地点了点头。
“爷爷,你们都好勇敢。换了我就不行了,只是这么一次,我就要逃回去了。可是爷爷你能逃到哪里去呢?即使天地那么广阔,即使能够穿越时间和空间,你又怎么能逃过痛苦和悲伤呢?”
小衙叹气,然后又撑起笑容:“爷爷我走了,这次能见到这么年轻的爷爷我真高兴。即使没见到奶奶有点可惜……”
“奶奶是谁?”
“池峒圆,奶奶的名字。”
银时顿了一下,挥手转身。
“再见了。”
“再见,爷爷。”
呼啸的风声掩盖了告别声。
等到身后再无动静,银时转回身,喃喃自语。
“斩首示众……丢弃护城河内……陈列城头……鸟雀啃食……”
双眸无神的望着天穹,红色的眼瞳如死珠般黯淡无光。
——恨吗?
——恨啊。
“这个世界……毁掉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九、
永禄山,众魂陨落之地。
少年坐在山岗上眺望,昔日的尸山血海早已被时间抹掉,只剩下现在的满目苍绿,郁郁葱葱的诉说着当下的祥和。
苦痛会过去。悲哀会过去。欢乐会过去。幸福会过去。
永远不变的只有循环往复的过程。
少年这么想着,托着腮帮子眯起眼睛。
“怎么了?”一只大手按上了少年的脑袋,“去了一趟回来就一声不吭了。”
少年没有回头,蹭了蹭大手,舒服的好像一只被挠下巴的猫:“爸爸,再给我讲一次吧。”
手一僵,男人苦笑:“你已经听过好多次了。”
“只要是关于爷爷的事怎么听都听不腻呢。”
“那你为什么不看完整件事再回来呢?不要再来折腾你爹我了。我当时又不在场,很多细节都不知道。”男人走到少年身边与他并排坐下。
少年撇撇嘴:“去了现场就不一定回得来了,爸爸你是想给我收尸吗?”
“得了吧你这个小混蛋,看你这么能折腾的样子我觉得有生之年里给你收尸的可能性不太大。”
少年眯眯笑:“爸爸你果然舍不得我诶。”
“……到底是谁把你教成这样子的?明明老爹我三观正直乐观向上。而且你能不这么笑吗?能不这么凉飕飕的笑么?总觉得你的属性跟什么不好的东西重复了啊。”
“放心啦爸爸。”少年歪歪头,“我可不是故事里那只夜兔,也不会像夜兔那么嗜杀。只是听多了爷爷的故事,难免会有些心里痒痒。”
“这种事去找个女朋友就会好啦。”男人摆了摆手。
少年的视线歪过去:“我才十八岁哦,妈妈知道了会砍人的。”
“……”男人噎了,“我们来继续刚才的话题吧,老爹给你讲永禄山的故事!”
时年夏末,永禄山岗,城池之前。
战士们的吼声震天动地,摇山敲海!
晋助怎么也没想到,将他们五百余人困住的不是天人,而是从前为之而战的幕府正规军!
“这是……怎么回事……”
五百攘夷军,对上了一千五百幕府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州番叛贼听着,尔等阻碍江户与天人的长远合作,倒行逆施,违背天道,不知悔改!在此,授予尔等天罚!”
幕府军领头的大声叫喊。
“那人真敢说啊。”假发脸上罕见的布满阴影。
“叛贼……”晋助咀嚼这个词,“师傅,你这么维护的大义,却视你为叛贼……你若是知道,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可我不是你,攘夷卫君不是我的大义,我的目标从头至尾只有一个。”
天人杀了老师,他就与它们不共戴天!
幕府维护天人,他就斩开一条血路!
“所有人,准备!”晋助振臂。
“杀!!”
短兵相接,混战开始!
幕府军的领头已经喊完了话,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他微微皱眉,回头望望,开始寻找撤退的路线。
“哟,老兄,你要去哪儿啊?”
领头蓦然一惊,冷汗一层层覆上他的背,他猛地转回头,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珠。
“你……!”
银时咧开渗人的笑容,一口大白牙吐着森冷的寒气:“叛贼?你他妈的真敢说啊。”
“你是……你是那个,那个白……!”领头瞬间脚软。
“白你妹啊白。”银时一剑柄敲晕他,转身砍向下一个。
另一边晋助刚砍翻一排敌人,甩开头发上的血液,就看见鬼兵队的一名队员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晋助!晋助!”和尚头虚弱地伸手。
“怎么回事?”晋助皱眉,“你们不是迂回到敌后埋伏吗?”
和尚头气息若丝,晋助探手一摸,满手血红。
“你!”晋助惊怒。
和尚头跪倒在晋助面前,忍着剧烈的疼痛告诉晋助:“我们,遭到了奇袭……那个人,那个人说……说在城的最高处……咳咳咳等你……”
“那个人?”
“那个人自称……卑弥呼……”
“喂银时!你看到晋助了吗?”假发且战且跑,终于跟银时汇合。
“没有,怎么了?”银时头也不回的说。
假发沉声:“敌人不对劲,人数明明远超我们,却似乎在拖延时间。”
“是想拖垮我们吗?”银时将眼前两个幕府士兵的脑袋敲在一起,看他们软到在地。
“不,似乎另有隐情。”假发摇头,一个转身踢飞三个扑上来的幕府士兵。
“隐情什么的……”闪避掉斜砍过来的斧头,银时抓起敌人的脑袋给了他一个头槌,“果然还是要去找那只矮子啊。”
假发点头:“啊,就拜托你去找吧。”
“我可以拒绝吗?为什么你不去?”银时死鱼眼了。
“我还在跟那家伙闹决裂呢,就这么过去不掉价嘛?”假发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什么时候还在意这种东西!你是闹脾气的小孩子吗?是闹别扭的□□吗?啊?”银时抽空转身一拳揍上假发的脑袋。
假发来不及揉脑袋就挥刀挡下刺来的长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鬼兵队、鬼兵队的人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晋助又有什么计划,但是……我总有不祥的预感。”
银时没有回答,踏前一步横斩,拓开身前的空间。随后用手搭在假发的肩上纵身一跃踹飞假发身前的敌人。
“好吧,我去找矮助!假发你搞得定的吧!”银时逐渐远去的声音遥遥传来。
假发无声的笑了笑:“当然。”
晋助跑到最高层,他停在顶层的外沿长长的走廊,面对着层层交错的房间,谨慎的扫视四周。
一墙之隔的外面是滔天的嘶吼,墙里面却死寂如亘古寂寞。
晋助小心地前进,无声地抽出长刀。
“高杉晋助。”有声音响起。
晋助停下动作防备。
那声音低沉粗重,带着像是要实体化的恶意,无论如何不会是那个嚣张的女孩。
“我很欣赏你的鬼兵队。”
晋助倏然一惊,顿了顿,压下怒意问:“是你袭击的鬼兵队。”
“我可没有动手。”那声音听上去像是心情很好:“不然,怎么会有人能活着向你通风报信呢?”
晋助咬牙:“你是谁?”
“我是谁?”声音低低笑了,“我是卑弥呼。”
“你不是。”晋助向前悄然行走。
“为什么不是呢?”
拐了个弯,晋助寻找声音的源头:“因为我见过真正的卑弥呼。”
“也许我才是真正的卑弥呼。”
“你不是。”晋助只回了三个字。
“噗通。”
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从走廊的榻榻米一路弹跳到晋助面前。
晋助举刀防御。
走廊那端空无一人。
晋助回头看了一眼,转回视线看向地上的事物。
梳子。
半把梳子。
半把残破的梳子。
半把褪了色的残破梳子。
晋助定了定心神,长刀沉稳:“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声音并不回答:“我一直在想,能杀了湮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是我捡到了那孩子,看到她的眼睛我就知道那绝对会是一把锋利的武器。一个厌恶家乡的人,一个憎恨着自己过去的流浪者。身为地球人,却抛弃了地球,决绝地令人想鼓掌。那样的一把武器,不会被庸人折断——高杉晋助,你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声音慢慢响亮,开始在室内不停回荡。
晋助微微后退,长刀横在胸前,眼神犀利。
“居然能够把我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武器……折成断戟!”
纸门炸裂,人影从废墟中掠出。
长刀挥出,刀锋交织出闪亮的火花。晋助手肘微曲,以退为进抵开这一击。剪影回转,滑到晋助背后,一脚狠戾侧踢。晋助回防,却仍被踢飞出去。
窗户崩散。
晋助滚到屋檐边缘,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密集的攻击已经到了眼前。
他这才看清出,面前的敌人带着蓑笠披着斗篷,头发花白皮肤黝绿,眼神血红而凶恶,胸前的徽章刻着令他心惊的花纹。
“天道众……”晋助慢慢说道。
“没错,我们是天,是上天神明。你们这群微末的蝼蚁竟敢向天反抗,早知如此当年就不应该只烧了一座松阳私塾!”
“什……!”晋助震惊。
而敌人趁他愣神的那一刻挥动长刀直逼而来。
晋助急退!
手中的长刀横出!
但是——
黑影破空而来,精准砸在他执刀的手腕上。
“噗通。”黑影坠落。
半把破碎不堪的梳子终于承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击,掉落到屋檐的刹那粉身碎骨。
而晋助也因为这一顿,眼睁睁看着刀锋贴着自己的脑袋划过——
“吱——”
他仿佛听见眼球被划开的声音。
疼痛——
冰冷——
女孩微凉的眼神看着他,殷红的嘴唇流下殷红的血——原来她早已死去。
手掌死死捂着眼睛,挡不住的血液汩汩而下。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时候的……”天人!
敌人笑了,举起长刀再一次攻了过来。
剧痛的左眼几乎要把脑袋给锯开!
拿刀的手还无法反应!
晋助只能看着他飞速接近!
银色的闪光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