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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面上有些讷讷的,杨思恂略想一想,自怀中掏出一样物事送到苏田面前。
苏田乍看一愣,细看乐了:那是一块长不足三寸,宽一寸有余的玉牌,上面阴刻两行文字,涂以朱砂,红白交映,十分夺目。那文字不是别的,正是苏田所写的坐标和她的英文名字,因为用花体写成,装饰了不少华丽的涡纹卷纹,看起来像模像样。
苏田精神一振,看着杨思恂问道:“你准备。。。。。。把这个送给她?”
杨思恂失笑:“怎会?她是我名义上的庶母,眼下又并非她的生辰,无由相送。”
苏田皱眉:“那你准备怎么办?”
杨思恂慢慢抚摩着玉牌道:“后天人日,依例宫中要举行大宴欢庆,后宫妃嫔,亲王宗室无不出席,届时,我便将此玉牌悬挂腰间,并到父皇母后案前敬酒。料想此玉牌颜色醒目,略一注意便可发现其中奥妙。”
苏田含笑点头,随即忧虑:“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根本就没注意到怎么办?”
杨思恂摇头,安抚道:“勿急。前几日我已经放出风去,只说自己连日梦魇,夜间不能安眠,届时见到父皇母后,想必他们总会问起,我便会将此玉牌解下以示众人,只说有异人授此符箓,刻于玉上,随身佩戴即保无虞。那时众目所视,料想没有不见的道理。”
苏田继续忧虑:“如此甚好。可是。。。。。。,怎么才能确保她百分之百认真仔细看了呢?”
杨思恂耐心道:“宫中诸事烦杂,想必夜间不能安眠者不在少数,日后我便劝说父皇依此玉牌上所画符箓绘制百份分发,如此总可确保再无疏漏。”
苏田想来想去,觉得已经算是尽善尽美,不由眉开眼笑,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晃晃道:“你的布置真是太周密了,多谢你,这样费心!”
杨思恂见她眉宇间愁郁淡去,心中满足欣慰,微笑道:“何须言谢。。。。。。”
只要能见她时常开怀欢笑,这些心思又能算得了什么?就算比这难上十倍百倍,他也总会想法为她一一安排妥当。
苏田看着他,感激不已:上天待她纵然有再多不好,这一点总是极好的,她的身边,有这样一位天使一样善良美好的男子存在。
突闻一声轻咳,却是魏总管低头进门。
杨思恂面色一凛,眼中无尽的温柔便如疾风卷过一样迅速消失。他半侧了身子,点点头道:“你来了。”
苏田认得魏总管,对这名老内监印象不坏,含笑打声招呼。魏总管回个礼,恭声道:“王爷,薛珺北薛郎将来了,王爷若是得闲,老奴就传他进来。”
杨思恂一愣,眉头微皱,魏总管微微弓着腰,表情却是不卑不亢。他眼中瞬间滑过浓重的不舍和一丝无奈,点点头道:“你先带他到北书房等一会儿。”
魏总管应着,却面有难色:“让薛郎将久等。。。。。。”
苏田赶紧摆摆手:“你有客人,那我先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怀贞亮之清兮,卒与我兮相难。见宋玉;什么意思?嘿嘿;自己百度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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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恂大急,情急之下就要去拉住苏田的手,却在就要碰倒时堪堪停住,变作挽住她的半片衣袖,匆匆道:“之前薛郎将烦我去找乔相芾的《侠士帖》和夏之庚的《怀壮赋》,我已经替他找到,就放在书架第五层东面第二格的乌木盒子里,你不妨先去找出来让他看着,我稍后就会过去。”
这些话却是对魏总管说的。一气说完,又补上一句:“有梦寐以求的字帖在眼前,这时候他总是不喜有人打搅。”
魏总管闻言,目光闪烁,似乎还有话要说,杨思恂已经摆摆手,语带恳求:“便给他一会儿清净时光,过不一时三刻,我自己就会过去的!”
魏总管无奈,只好领命而去。
眼见苏田面上有些尴尬的颜色,杨思恂赶紧解释道:“薛珺北酷爱书法,央着我想法子为他寻那两幅字帖已经有段时日了,前天我才将它们找到,他就迫不及待过来了!你放心,他现在最想看到的一定不是我,而是那两幅字帖,我又何必不识趣,让他费神应付?”
苏田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人,觉得十分有趣。杨思恂转而一笑:“若非今日他赶来是为那字帖,我定要介绍你二人认识。薛郎将为人最是豪迈爽朗,你一定也会觉得喜欢。只是他见了名家字帖就如被夺了魂魄一样,不是不言不语暗自揣摩,就是拉住别人夸赞,絮絮不停,实在无趣,还是改日再见罢。”
杨思恂一边说,一边极小心的细细看着苏田,几乎不肯错开眼珠。
他们共处的时间是这样宝贵,这一时三刻还是他极力争取得来。。。。。。
海疆一别,至今已经两月有余,加上这次,他们不过见过匆匆两面,让人怎能心甘?情人之间,恨不能日日痴缠,时时相伴,而他们,聚少离多。。。。。。
一定要,一定要尽早寻找机会向父皇请求赐婚。。。。。。
可是,国师牵涉在内,恐怕会极为棘手。。。。。。
所以,要好生筹谋,伺机而动。。。。。。
眼下,只能静静忍耐,等待。。。。。。
苏田心中惆怅:原本希望能好好和他说说话,寻求一点精神上的慰藉和支持,结果,事不凑巧!
看着苏田面上一闪而过难掩的遗憾,杨思恂心中苦乐参半:见一面是如此之难,何时才能共剪西窗,夜话到晓?想来她也是同样的心思,也算心有灵犀。只要同心同德,想必比翼双飞也是指日可待。。。。。。。来日美如画卷,自己也不必只争朝夕。
他换了清朗的笑容,轻声道:“还没有来得及问你,近来一向可好?”
苏田想了想,扬起明媚笑脸:“还好!你呢?”
杨思恂点头:“我也很好。”
苏田点点头:“那就好。”
话锋一转:“很久没听你弹琴,今天能不能给我弹一曲?”
杨思恂命人速去取来瑶波,自己则浣手焚香,一边问道:“想听什么?”
苏田并不了解此间名曲,就笑道:“不管什么,你弹来都是好听的。”
杨思恂心中一甜,手指微扬,就要弹奏一曲《采葛》,指在弦上,又急急停住:眼下,还不能弹奏这样情致缠绵的曲调啊!
于是,敛了心神,五指一轮,一支两人都极熟悉的曲调自指下流泻而出。
那是他们相识之初时苏田为他唱过得《笑红尘》。
苏田听着曲子,双目微眯,仿佛回到那个秋雨潇潇的下午,不由随着琴声,低低唱着:“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她心中暗叹:是巧合吗?当初初识杨思恂,自己便以这首《笑红尘》与之酬唱,隐含开解之意,今日他又为自己弹奏此曲,却暗合了自己眼下心事。。。。。。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苏田击节,随着曲调低低唱着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她出神。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
淡淡的微笑浮上唇角。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一遍又一遍,仿佛没有结束的时候,杨思恂反复不停弹奏着。苏田眸底隐隐的郁色随着曲子渐渐变淡,越唱,目光越是明亮。
多好的歌,多好的词,这不就是给她的指引吗?今天到此,也算求仁得仁,两件横亘在胸中的事情被他用这样巧妙的法子一一解开。
又到曲终,苏田唱完拍手而笑,向杨思恂抱拳一躬道:“多谢杨兄!”
杨思恂抬头,看到苏田眉宇间的开怀之意,心中宁和清明,含笑不语。
这样的举动分明是不合宜的,身穿女装,这样毫无顾忌拍手欢笑,还如男子一样大开大阖拱手鞠躬为礼。可是由她做来非但不觉粗放,反而有一种襟怀洒脱,自然飘逸之美。
目中微光闪动,他赶紧收势,起身垂眸,看衣袖拂过瑶波。
苏田知道他还有客人,不便打扰太久,再次抱拳道:“不多打扰,我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一切事情有劳杨兄善为安排,大恩不言谢!”
杨思恂本能的迈上一步,想要急切挽留,右手伸出,话到口边却变作:“好走。。。。。。不送。。。。。。”
左手在袖中握紧,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狠狠扼住,控制住想要亲自相送的念头。
苏田见他原地站定,表情淡淡的,没有半点相送的意思,总觉有点怪异,心中竟有些微失落。
回到京城,表明了靖阳王的身份,他果然与从前不同了。。。。。。
杨思恂丝毫没有遗漏苏田面上的愕然和失落,他只能别过脸去,强行压下心中的不舍和郁结。
苏田走出两步,不由回头,却见见杨思恂正垂手拂拭瑶波,目光专注,心无旁骛。
她心中不由有点彷徨,脚步也添了些迟疑。转瞬安慰自己道:他为自己和柯绫之事如此用心,自己分明是神经过敏才会为这样一点细如微尘的小事耿耿于怀。
因为心中有事,不愿回国师府,又无处可去,只能在大街上游逛。
信马由缰,闲步半天,竟然到了一处道观门前,匾额上三个大字:清心观。
苏田心中低估:莫非是上天看自己苦闷,连遭打击,干脆授意自己向宗教寻求慰藉?瞧这观名,还是清心观呢!
苏田下马,穿过牌楼,进了山门,玉皇殿,七真殿一座座逛下来,耳边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铙钹奏响的道家音乐,鼻端嗅着幽沉的檀香,心也渐渐宁静下来,
她不疾不徐踱着步子,有点好奇的张望着,见一处偏殿内走进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老道士,雪白的胡须,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不由跟了上去。
那老道在殿中背对着苏田将手中拂尘一甩,向殿上所供神像躬身行礼,口中还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苏田在门旁看的有趣,不防老道一转身,露出面色红润,鹤发童颜一张脸。
苏田有点尴尬,老道却笑眯眯躬了躬身道:“这位小姐,贫道稽首了。”
苏田更是尴尬,赶紧行个礼,急速思考一下,借用《红楼梦》中贾母的叫法称呼道:“老神仙好。”
一声“老神仙”听得老道眉开眼笑,声音更加和悦:“小姐是来求签的吗?”
求签?苏田一愣。
闲着也是闲着,求个签倒也可以。
她点点头。
老道向她微笑示意,一边取过案上签筒。苏田依老道所教,在蒲团上叩拜后双手握住签筒开始闭眼摇晃,未几,一声脆响,一支朱红签子从筒中掉出。
苏田信手拿过递给老道,老道微笑念道:“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须梅。小姐,问的是姻缘?上上签,大喜啊!”
苏田愣住,脸色红白交替变化数次,咬牙道:“我不是想问姻缘!这个不算,再来一次!”
老道也不反驳,只是乐呵呵的捋着胡须。
苏田双手紧紧抓着签筒,默默求颂:我要问的是前程,前程!!
摇晃一会儿,又有一支签子落地,这次苏田自己抓起来细看,签文却是:姻缘一到不须忧,凤好求凰与唱酬,千里相逢天作合,和鸾琴瑟百年周。
苏田愣:这。。。。。。也算前程?
她觉得自己额头上一滴冷汗滑落下来:老天,你果然在恶搞我。
老道看着苏田脑门上的青筋,态度极好地问道:“小姐,可要再求一签?”
苏田简直都要怀疑签筒里的签子写的都是这类东西了,她很小人的抓出一把,扫了几眼又赶紧放下,一边说着“不用不用”,一边落荒而逃。
NND,老道没有作弊啊!
玉轻尘自紫竹别院归来,已经是申时末刻,夕阳西下,天色曛然向晚。
他更衣净手后,随口问流苏:“苏小姐今日可好?”
流苏手上一顿,转转眼珠笑道:“奴婢今儿没出门,所以并不知晓。”
玉轻尘也知道自己问的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