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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帝听到内侍传报皇后求见,心中一阵烦躁,本欲不见,内侍却说皇后长跪殿外,若不得相见便不起身。他虽然气恼,但念着皇后一向极有分寸,又是结缡三十余年的发妻,终究还是同意进见。
皇后穿了一身素净庄重的素青色衣裳,见了熙宁帝恭顺谦卑行个大礼,声音庄严却又凄恻:“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熙宁帝挥挥手,转过身不去看她,疲惫道:“行了,有什么话说便是了。”
皇后唇角一绷,旋即自责道:“臣妾无德,教养无方,太子和安阳王铸下大错,以致皇室蒙羞,臣妾万死。”
熙宁帝重重吸了一口气,鼻中哼了出来。皇后却话锋一转:“但,臣妾担心有更大的祸事包藏其中。只是图未穷而匕不现,心中惶恐不安。”
熙宁帝眉头一蹙,回身问道:“什么意思?”
皇后平静道:“皇上难道不觉得此事有诸多疑点吗?恺儿已经醒来,言说喝过宁阳王倒的酒浆,而后便觉晕眩;之后在花障之间闻到奇异香气,还听到女子媚声歌唱。尤其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柳奉仪更衣之时竟放任房门虚掩,房中又无侍女从旁服侍。而后那侍女又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将其击伤后脑,致其神志不清,另一名侍女则不顾兹事体大,不宜宣扬而直接将众人带到现场。件件桩桩都是不合情理,皇上,不可不三思啊!”
熙宁帝皱皱眉:“你以为朕不曾起过疑心?!忱儿中途曾去向恂儿敬酒,恂儿也曾喝过那酒,缘何没有一丝异样?至于那花障,朕随即派人前去,在恺儿经过之处细细查看,也无任何异状,花障间种的乃是蘼芜和杜若,假山上则是薜荔,风连。而你所说柳氏,只是一名通判之女,自幼养在闺中,家道中落后辗转进了太子府,已经在府中数年,一直未曾接触过太子府以外之人。况且,她已经深受太子宠爱,无故岂会舍弃前途似锦,而甘冒奇险相帮旁人?况且丑事闹出,最不堪者便是她。而最可疑的两名侍女,也是在太子府呆了数年的老人儿,一向安稳,没有查出什么不妥之处。”
皇后一呆,随即道:“柳奉仪虽死,尚有家人,难保不是受人胁迫,无奈牺牲自己,铤而走险。”
熙宁帝摇摇头:“她当初父母双亡,亲戚凋零,无奈才进太子府为婢。不过半年间就由一个小小侍女晋封为奉仪,你说她可会罔顾这锦绣前程身家性命而与人做下此局?”
皇后不禁踌躇:照常理推断,无人会如此。太子,国之储君,将来的帝王,有什么能比他可以给予自己更多呢?照这样的盛宠,来日太子继位,她生子封妃也不在话下。
可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越是不可能中,越是蕴藏祸端。
熙宁帝见她仍旧怀疑,挥挥手道:“那两名侍女朕也多次讯问,她们说柳氏更衣沐浴之时一向不喜有人在旁,数年间向来如此,就连太子也不教在侧。她们先后出门,一人奉柳氏命去取幂罗,一人侍奉在外却内急出恭,行的急了,将房门一掩,匆促间却没有闩上。之后二人回来,一去呼救,一去阻止安阳王,事发突然,乱了心神,未曾留意其他。”
皇后闻言默默,片刻冷笑一声道:“皇上,您信吗?”
熙宁帝揉揉眉心,无力道:“朕将能用的大刑都已经用上,那两个侍女仍旧坚称如此,你说,让朕信是不信?”
皇后急切含泪道:“可是皇上,太子和恺儿总是遭人陷害。。。。。。”
熙宁帝疲乏道:“太医说,恺儿并不曾中过媚药。”
皇后哭喊道:“皇上,他们是冤枉的!他们的名声。。。。。。”
熙宁帝怒道:“陷害,冤枉!!若是当时太子略略冷静一些,岂能挥剑重伤嫡亲弟弟?!不过是为了一个女子,冷静自持,兄弟情谊尽数抛弃!情况未明,不知克制,哪里有为人君的气度?!安阳王若是恪守礼仪,严格自律,岂能轻易被声□惑,非请而入,强行非礼?!这次是冤枉,陷害,春晓和映霞难道也是有人故意陷害?!皇后,你若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依不饶一意孤行追查下去,那么,明天是否会来告诉朕,原来靖阳王与宁阳王蛇鼠一窝,也参与其中,为其遮掩?!况且,你哪里得来确切证据?!又是谁陷害冤枉他们?!”
皇后呆呆看着暴怒的熙宁帝。他呼喝一阵,老态骤显,语声沉痛:“他们都是朕的儿子!你要朕相信谁,又要去怀疑谁?!朕不想,朕不想看到兄弟阋墙,反目成仇。庆阳王将来不能继位,惟儿资质平庸,悌儿不过五岁,还有悦儿,尚在襁褓之中。。。。。。”
他看着皇后,双目有些浑浊,却更显幽深莫测:“朕知道你的心思。皇后,你放心吧,太子乃国之根本,若无大错,朕不会轻易起废立之心。过几日春分,朕便会带恪儿前去郊祭,届时,众臣都会明白朕的意思。”
皇后略显意外,攥紧的双手中犹有汗水津津,心却一下子松弛下来,有心思被看透的惶惑羞愧,泪流满面道:“皇上。。。。。。”
熙宁帝深深看她一眼道:“皇后,你一向对恪儿要求极严,以致他有时急功冒进;而对恺儿却有些骄纵,日后也需改进。”
皇后低下头,哽咽恭敬答道:“是,臣妾谨记。”
熙宁帝点点头,道:“朕也无法确定这中间是否有什么阴谋。此事虽有让人猜疑之处,追查下来却并无一丝异常。。。。。。。虽则可能有阴谋在其中,但,也许是我们太过多疑。。。。。。。若有阴谋,他们。。。。。。都难逃嫌疑!可是,他们都是朕的儿子,难道你要让朕对他们都防范戒备?如此,哪里还有半点父子之情?”
他无力地坐下,面无表情道:“李淑妃和宁阳王素日也是有些不驯,皇后,你难道不是为了这个而疑心重重,杯弓蛇影。”
皇后刚要分辩,熙宁帝摇摇手道:“你不必辩解。朕虽不说,你当朕果真糊涂了吗?朕素日看在眼中,虽觉不好,也不曾认真敲打。经此一事,就算为避嫌疑,也是该好好让他们明白明白,此后时时克己恭谨,惕守本分。”
皇后不敢言语,心中却是暗暗喜悦。熙宁帝淡淡瞥她一眼继续道:“宁阳王自幼聪敏,外祖又是世代豪族,心气也就高一些。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后你一向待他母子有些避忌,也曾多有弹压,两处都积下一些龃龉。”
皇后神色有些慌张,匆忙辩解道:“皇上,臣妾不曾。。。。。。”
熙宁帝抬头扫她一眼,她立刻闭口不言,目光有些躲闪和难堪。片刻抬头看着熙宁帝仿佛洞明一切的目光,深深一拜道:“这一切全是臣妾的过错。臣妾惶恐。”
熙宁帝做个手势道:“朕也有错。你不必宽慰朕。朕虽看得明白,却一直将此作为制衡前朝后宫的手段,一直未曾认真管制,任由事态发展,不料有今日之祸,累及后世声名。”
皇后一边摇头一边低泣道:“皇上,是臣妾私心。。。。。。”
熙宁帝招招手,示意皇后坐到自己身边,拍拍她的手臂道:“皇后经此一事,要牢记教训,日后放平心胸,宽厚待人,不要在此事上再做纠缠,不要再计较宁阳王从前的过错。朕也会好生训导他,令他日后安分守己,以保一世平安富贵。”
皇后惟有连连点头。熙宁帝想了想道:“贵妃柯氏,温雅柔淑,朕准备册封她为皇贵妃。她并无子嗣,日后,你要宽待她,不可因其无子仰仗令她受了委屈。”
皇后一边点着头一边暗觉不详,急忙出言打断道:“皇上!皇上说笑,皇上最宠禛贵妃,您就是她最大的仰仗,谁又敢轻视欺侮了她去!”
熙宁帝转过神,也觉说得有些丧气,转而道:“不过白嘱咐皇后几句,也为让你安心,日后后宫前朝,一团和气,朕也就安心了。”
皇后看着熙宁帝,他已经是半百老人,经过前几日的变故,面上老态毕现,眼角面庞的纹路根根清晰,不复再是当初初婚时见到的俊朗少年。
三十多年的韶光如电飞逝。
半开的的窗户中,穿进午后的阳光,明亮和煦,皇后静静看着熙宁帝已显苍老的面庞,心中温情涌动,低声道:“皇上。。。。。。臣妾老了,皇上是否嫌弃?”
熙宁帝看皇后一眼,淡淡道:“怎会,朕也老了。”
皇后看着他有些冷淡的神情,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又不敢一直盯着细看,垂下头来自忖:就算没有浓稠的爱意,他对她总算一直是敬重的。
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馨贵嫔——梁瑛,她是个特殊的存在。她是否曾经得到过熙宁帝的真情?
随即又是一悚:自己初嫁,对尚是无名无份的梁瑛多有弹压,尚为太子的熙宁帝看出端倪,再也不曾宠幸过梁瑛,只是将她放在身边,不教任何人有机会伤她。自己出身于大周近百年最煊赫的汪氏一族,那时又年轻气盛,仍不满足,对当时的太后——自己的姑祖进言,硬是将梁瑛打发去了冷宫服侍一位被废的太妃。直到熙宁帝即位两年后,自己也已经生下了皇长子和平宁公主,地位无可撼动,熙宁帝才将梁瑛从冷宫放出,且只给了才人的位分,并向太后承诺,梁瑛终其一生,至多以嫔位终。他在用这种方式尽量减少落在梁瑛身上的仇视和伤害吧?他对她肯这样用心,分离五年仍是从来不曾相忘,这种情感是什么?自古帝王无真情,可是,对梁瑛呢?
脑中乍然有亮光闪过,如闪电划过暗夜长空:熙宁帝,之所以对自己一直忍让敬重,是不愿得罪自己的母族吧?!之后又担心汪氏一族势力太大,娶了出身承平望族的李淑妃,虽一向并不是极为爱重宠幸,却给她淑妃之位,一向也多有容忍,以致近些年来与自己大有分庭抗礼之意。
这些年来,他对自己保持着敬重,一步步打消自己的戒心,却又始终与自己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动声色削减自己母族汪氏在军中的力量,逐渐让汪氏做为纯臣,缩减汪氏在朝中的势力范围。。。。。。
皇后飞快看了一眼熙宁帝,他的表情如潭水一样幽深宁静,让人看不出情绪,无法判断其动向。
熙宁帝扫她一眼,问:“皇后还有什么事吗?”
皇后一惊,垂首恭声道:“无事。”
熙宁帝点点头:“既然无事那就跪安吧,回去好生照料恺儿。”
、心机
皇后低眉敛目行礼跪安,退出大殿。
她的心里有些苍凉:熙宁帝,当初选择迎娶自己,为的就是借用她身后母族汪氏的力量,稳固自己的地位。这些年一直对自己保持礼敬,为的也是安抚利用汪氏一族。这次不因前几日的变故起废立之心,同样是因为朝中各方力量相互制衡,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愿此时骤然再起变故,横添祸乱。。。。。。。他已经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将汪氏的利爪几乎修剪殆尽,而曾经用来牵制汪氏的承平李氏,却因为数年前平定叛乱实力有了一些扩张。
皇后慢慢走着,细细想着这一切。她暗暗唾弃自己从前的鼠目寸光:自己只顾盯紧后宫,竟然没有想到,后宫和前朝有着千丝万缕不可断绝的联系!熙宁帝如一只猫,这么些年一直不动声色将自己和整个汪氏家族如小鼠一样玩弄于股掌之上,给她尊崇,给恪儿太子之位,让汪氏众人心甘情愿,几乎毫无反抗的任由他裁剪削弱家族的力量。他们只以为,这样可以换得熙宁帝的放心,恪儿可以毫无疑问的顺利位临大宝,他们会再次成为大权在握,高枕无忧的太后母族,延续近百年的荣耀和煊赫。。。。。。
皇后手抚额角,苦苦思索。她往日并没有往这一方面多想过,数十年的富贵安逸和熙宁帝刻意的尊崇容忍使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