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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收回手,“老臣没有做什么。”只是告诉她不要再进补,让身子虚得更真实罢了。
……
他的确没有做什么,他甚至都还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只是做着为难的表情,可是,天知道的,他是真的没有说什么。
而正因为他的没有说什么,所以完颜烈才误会了。
完颜烈第一次觉得身为皇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只觉脚有些轻飘了。只觉从正厅到寝殿的距离有万里长。
看着床上那虚弱得躺着的丰流,那苍白的脸,那瘦削的已没有半点肉的脸庞,下巴尖得都不成人样了。
他怎么会现在才发现呢?
怎么会呢,他以为,以为她会好起来的,以为她还会笑颜对他。
以为她会给他机会,以为她会原谅他。
可是,怎么就突然之间……不行了呢?
“全部给朕退下。”他突然间就想一个人陪着她了,就这样的安静的陪着她。
要死了哇3
从完颜烈来到寝宫时,其实丰流就已经醒了,只是,耳朵听到张太医那断续的声音,她不安的心就一直没镇定过。
张太医会怎么跟完颜烈说呢?
距离太远,她听得不清楚,只是听到完颜烈用略显疲惫的语气遣退众人。
殿宇很安静,安静得连他的轻叹声都显得有些大声。
丰流均匀地呼吸着,她不知道接下来完颜烈要说的是什么。
“流儿。”完颜烈端详着丰流的脸容,是他害了她,是他将她变成了这样。
母后曾悲哀地告诉他,进了宫的女人,就不再是女人了。她们是棋子,一颗唯物是用的棋子。
棋子是否能停留在棋盘上,则要看她的作用,及运气了。
像皇后,虽久居中宫,但最后仍旧败下阵来。只因她的敌人是皇上啊,她的夫君。这是从一开始就输了的棋局啊。
只是丰流,她……终究还是要被牺牲的。
手里传来的是完颜烈有些过热的手温,丰流无法再假装,睫毛闪了闪,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完颜烈那一闪而过的痛心,她怔了怔,只是,最后还是当作一切都没有看到。
挣扎着想起来行礼,被完颜烈按住,“不要行礼了。”
“皇上,您怎么来了?”虚弱得根本不像自己的语气,却真的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丰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虚弱的笑,她果然还是病了。
“朕来看看你。”完颜烈看丰流想要坐起,便搀扶着她起来,然后将她搂在怀中。
下巴磨擦着她的秀发,鼻尖一阵芳香,却不再是纯的,还夹着带带的药味。眉头不经觉地便皱了起来。
“皇上,御花园里的花开了吗?”丰流继续虚弱着,中气不足的语气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的确有些像濒死之人了。
完颜烈不知怎地,就觉得鼻子有些酸了,强忍住,好一会他才无异常地召唤外头的福贵,“你去看看御花园里的花开了没。”
要死了哇4
看着福贵的离去,丰流安静而温柔的靠在完颜烈的怀中,似回忆,又似缅怀,“皇上,臣妾突然好想家中的那株桃树,它开花的时候总是比外头的要慢些,臣妾那会天天都祈祷桃花仙子快点做完工作,让臣妾家的桃树快些开花吧。”
完颜烈将她搂的更紧了,“流儿,朕让你将它移种到宫里,你就又可以看见它了。”
丰流摇了摇头,“离开了故乡,离开了它的亲人,它会死的。”
只是单纯的感叹,听在完颜烈的耳中却变得意有所指,“不会的,不会的,朕不会让你死的。”
完颜烈如此紧张,让丰流吓了一跳,嘴角却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欣慰的笑,看来张太医真的有帮她了。
喉咙干氧得让她不由自主的咳了起来,越发显得身子的虚弱了。
她面露哀伤的笑,抬头看向完颜烈,她就要离开他了吗?从此他做他的帝王,而她则畅游天下了。
“皇上,臣妾,臣妾是不是时日不多了?”
“不,朕不许你乱说。流儿,你还没有原谅朕,你还没有同朕共育孩儿,你不可以食言的。”完颜烈有些慌了,只觉眼前的丰流变得那么的不真实,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了一般。
丰流虚弱的笑了笑,“皇上,臣妾好想家里的那株桃树啊。”
“朕立刻命人把它移植到宫里。立刻。”完颜烈正欲大声喊人,却被丰流制止,她眼露怀念,“皇上,如果有一天,臣妾不在了,皇上可以命人将臣妾送回臣妾家里吗?就埋在……就埋在那株桃树下。”
完颜烈心疼的搂着她,“对不起,流儿,对不起。”他不该一开始就计算她,不该的。
丰流却完全没有听他的言语,只是自顾自地唱着这一出戏,“臣妾好想好想爹啊。”
“流儿。”除了搂紧她,完颜烈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皇上,你答应臣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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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你答应臣妾了吗?”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乞求。
完颜烈终于不忍,“不会的,朕绝不会让你死的。”
丰流沉默,为嘛她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没有答应?
难道他以为在他做了这么伤人的事后,她还可以像从前那样承欢于他吗?为免太天真了吧。
由爱生恨,他应该庆幸她爱他不多。
不然,也许这会,他就不是被请求而已了,而是早已耳光扇去,弄个痛快再说。
“皇上,臣妾从未求过您什么事,这事你不能答应臣妾吗?”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完颜烈,今天她非得得到他的首肯才肯罢休。
不然,这后续的一切都没法继续了。
完颜烈怎也料不到丰流会如此计算他,这会心痛之余,只得答应她所有的条件,“朕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朕,不要……不要留下朕一人在这个世上。”
张太医是神医,医术如何高明,他是再明白不过,连张太医都束手无策,说明她真的,真的时日无多了。
丰流冷光从眼里稍纵即逝,就算她真的死去,他会心疼吗?会难过吗?
就算会也只是暂时的吧,隔几年便有新秀入宫,会有更加貌美年轻的女子入宫侍奉他,而他终究不过是他生命曾出现过的昙花罢了。
“皇上,御花园里的花已开了。”福贵从外头进来禀报,余光看到苍白的丰流,也不禁叹息,可惜了这么风华绝代的一个女子啊,却终究是红颜簿命。
不是他诅咒风贵妃,实在是……唉,别人流产最多也就虚弱一些,哪像她如引,要了她半条命似的啊。
丰流纯粹是找个话题借个路过而已,倒不是真的想去赏什么花,再说现在这身子,再吹风岂不是不要命了嘛。
所以听到福贵的回禀,也就没有接话。
完颜烈见她不出声,自己也就不提议,挥挥手让福贵退了下去,突地想起什么,他道:“律寒将军已经被罢官了。”
前朝之事本来不该在妃嫔面前说的,可是,不知道怎地,他还是开了口。
丰流没有半点的惊讶,只是点头,“臣妾听说了,皇上,为何……这样的处罚律寒将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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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呢?”他学着她的话重复。
丰流不接话,谁知道原因呢。他问她,她还问他呢,不是?
完颜烈将她搂了搂,叹息,“爱妃啊,朕身边的人都走的走,去的去了。”
丰流翻白眼,这能怪得了谁?还不全是他自己造的孽,话说,他要的不就是这结果。谁叫他好端端地把律寒给撤职啊。
只不过想深一层,或许撤职了也好,生命无碍便成。
或许是心有灵犀,她才想完,便听完颜烈道:“朕现在才知,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只可惜太迟了,丰流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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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
绿草哀痛之声在朝堂外悲凄响起。
正在上早朝的完颜烈不怒而威的神色看向福贵,“放肆,朝堂之上,谁在下面大声喧哗。”
福贵惶恐赶紧出去外头,却见绿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洒不停。
“怎么了?绿草?”福贵不由得担忧的问,绿草这宫女很懂规距的,今天怎么擅闯朝堂了?
绿草痛哭不已,“公公,娘娘她,娘娘她……”伤痛欲绝,以致都没法开口清晰的说话。
福贵眉头紧凝,“贵妃娘娘怎么了?”
“娘娘升天了。”绿草终于将这话给完整说出来了。福贵听罢,吓得瞠,赶紧奔回朝堂。因为走得太急,脚还在门槛上拌了一下,差点摔跤。
他如此失态的模样,让完颜烈不喜的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福贵奔至完颜烈的面前,“皇上,皇上。”话未开口,就已颤抖。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惊慌?”
其实站在朝堂最下列的臣已有几个听到了绿草的话了,此时心都不安地看着完颜烈。
然后只见完颜烈脸色失态,身子不稳的站了起来,大受打击的模样,无视众臣,而私自退了朝。
“退朝。”福贵匆忙地说完,赶紧步随完颜烈的脚步。
“皇上,节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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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从朝堂处直奔朝清殿。
哭声已从朝清殿宇传出,完颜烈顿在门口,突然没有了进去的勇气。
怎……怎么可能呢。
明明,明明刚刚她还目送他去上朝的,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天人永隔了?
像是为了印证这是谎言,他终于跨过门槛,朝殿内走去。
床上的她,仿若睡着了一般,安详宁和。
“流儿。”走至她的床前,他柔声轻问,怕惊扰梦中的她。
“皇上,请节哀啊。”耳里充斥的却是这样劝慰的话语。完颜烈不得不面对事实,怒眼横瞪那些哭啼的宫女太监,“你们哭什么,都给朕滚出去。”
他不信,不信她真的就这么死去了。
“流儿,你在跟朕开玩笑对不对?你……你只是气恼朕那样利用你,是不是?”他跪在床旁,面露哀伤。
抓着那已冰冷的手,没有了一丝人气。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相信她就此死了。
“你醒来好不好,朕错了,行不行?你醒来吧,醒来给朕一个认错的机会啊。”
床上的人儿却是动也不动,耳里也听不到他的话语。
他此时的言语更像是在恕罪。
……
安静的殿宇再也没有一丝声响,良久完颜烈终于站了起来,“传太医。”
在外头的张太医听旨进殿,跪在地上,一开口便是,“请皇上节哀。”
完颜烈吸了吸鼻子,或许是这风太凉了些。
“师父,流儿她……”喉咙像被什么给哽咽住,后面的话语怎么也接不上。
张太医敛住神色,“皇上,贵妃娘娘伤了元气,臣前些日子就跟您禀报过的。生死有命,皇上,请节哀。”
节哀节哀,真哀了如何节?
完颜烈有丝恼火,却被悲伤给压了下去,没什么力的回问,“为什么……这么的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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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不语,想着怎么样的措词才比较不刺激人,最终道:“生命枯竭。皇上难道这两天没有发现风贵妃的异常吗?”
完颜烈怔住,这几天他太忙了,走时她还未醒,回来她已睡。为了让她养好身子,他都没有让她等他,亦免了所有的规距礼仪。
他想着,等忙完这两天,就好好地陪她,去看御花园里盛开的花朵,去宫外散散心的。
只是,他没想到她等不到这两天的时间。
掩盖住浓浓的疲惫,他无力地挥手,“你下去吧。”他想好好的再陪陪她。
可是张太医却没有领旨下去,跪在地上仍没起来。
完颜烈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