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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便是天墉城，”
陵越拉着身边孩子的手，略略柔和了神色，耐心地开口说道。
面容精致的孩童不过八九岁模样，乌黑的长发编成了辫子垂在脑后，神情冷漠，只在陵越于他说话时候才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手中紧紧地抱着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事物，身上穿着的衣服颇具民族特色。
陵越也不着急，听着芙兰的声音，抬眼看去，见了她手边牵着的小姑娘，带了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芙兰，这是？”
“恩，大师兄，你回来啦~”
芙兰眯着眼睛点点头，视线从陵越身边的孩童一扫而过，鼓了鼓脸颊，献宝一样把自己手边的芙蕖推了出来。
“这是我师妹，新的师妹，芙蕖~大师兄，我也有师妹了~”
“恩，”
陵越点点头，微微笑了笑。
“这是百里屠苏，方才拜入师尊门下的师弟。”
顿了顿，方又补充，这一次，却是仿佛连眼瞳中都弥散开了温和的笑意。
“我师弟。”
新任师弟
被唤作百里屠苏的孩子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作，只视线在芙兰和芙蕖的面上扫过。眉目间没有孩童的蓬勃生气，只余下一片无动于衷的冷漠，眉心一点朱砂，看起来更加像是一个娃娃了。
他的左手被陵越拉着，手指虚虚握了，透出一种不甚明显的拒绝，就像是连指节都僵硬着，克制了不想让指尖以及其他的部分碰到陵越握着自己的手的手掌。
右手却是将用布包裹的掩饰的事物紧紧抱了，指尖扣了的地方揉出几片褶皱，模模糊糊地勒出一柄剑的模样。
芙兰狠狠瞪着这个名义上的师弟被大师兄握着的手，心里酸溜溜的。
……大师兄还没这么牵过我呢……
百里屠苏被她看得动作越发僵硬起来，左手不自觉地想要往外抽，陵越略略顿了顿，顺着他的动作松了手。
百里屠苏立刻将手臂搂紧，结结实实地抱着怀中事物，敛了眉眼不言不语。
芙兰觉得自己更加不爽了，大师兄拉你手你还不愿意，哼！
芙蕖小妹妹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陵越再看看芙兰又看看百里屠苏，最后把半个身子缩到芙兰身后，对着陵越唤了一声。
“大师兄。”
陵越点头应了，芙蕖的表情放松了些，往前站了站，盯着百里屠苏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试探地唤着。
“……百里师兄？”
于是，长幼问题解决了。
芙兰恨铁不成钢地揉了揉芙蕖小妹妹的脑袋，小笨蛋啊小笨蛋，你应该叫那个小子师弟的，叫师弟的啊！
比芙蕖晚一点儿拜入天墉城的还有一个孩子，已经被戒律长老收为弟子，赐名凌端，长得粗眉毛大嘴巴，很是粗犷。似乎是因为被娇养着来，整个人看起来白白胖胖，圆滚滚的看久了还有点儿可爱。
作为大师兄，又比这个看起来十岁不到的小胖子着实大了几岁，陵越就十分大度地无视了他对着自己横眉竖眼，唤了大师兄但是明显不服气的态度了。
而被函素掌门默认了师兄身份的百里屠苏，却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被赐名。
涵素掌门说这事情应该交给他师父也就是执剑长老，他虽然是掌门但是也不好越俎代庖，戒律长老说掌门此言甚是甚是，其余众位长老皆点头附议。
师尊……好吧，陵越现在这么唤着这位应该曾经是自己师侄那一辈的紫胤还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紫胤在陵越带着百里屠苏来询问此事的时候，只大而化之地用自有因缘来概括了，最后留下百里屠苏抱着的那柄剑研究研究，就让陵越带了百里屠苏去他自己的屋子。
天墉城中隶属于执剑长老的地盘很大，屋子也有很多间，就算是因为摆放了众多这么多年紫胤收集来的各种宝剑去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二三也足够陵越和百里屠苏每天挨个儿睡，照样十日不重样了。
只是，看了神情冷淡沉默寡言，偏偏年纪幼小的自家师弟，陵越常年身为大师兄带师弟师妹带出来的保父性格再次发作，占了上风，以至于他都已经牵着百里屠苏往外走了，却还是转头折了回来。
最后，与紫胤据理力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后，陵越牵着百里屠苏往自己的屋子去了。身后，背对着他们的紫胤面色不渝，不甚开心。
在百里屠苏熟悉了天墉城，或者是长到十一二岁之前，他都是要和自家师兄，也是天墉城上上下下的大师兄同居了。
尽管，陵越贴心地就把百里屠苏以后要住的屋子安排在了自己隔壁。
陵越的房间布置的很简洁，面积不小，只是之前他因为太过愕然后来又被紫胤强行带走而没有来得及收拾的书册众多，硬生生占了小半个屋子和大半个床榻。
素来都是将自己的房间收拾的齐整干净的陵越有些尴尬，然后在看到百里屠苏冷着脸，睁着一双黑乌乌的眼睛目不斜视地时候，却是莫名有些无奈起来。
“屠苏师弟，你且寻个地方坐了。”
陵越将百里屠苏引到床榻上，看着个子小小的男孩听话地在没有被书册占了的半个床榻上坐下，就再没有动作，面无表情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
从一叠书册中抽出一本，递到百里屠苏手中，陵越将佩剑霄河放置在一旁的剑架上，开始收拾起来。
和琼华道服宽大的袖摆不同，天墉道服的袖口是紧紧扎起的，虽然少了那种飘然的感觉，但是行动起来却是多少方便了一点。
……对于他现在的修为来说。
百里屠苏盯着手中的书册看了一会，书册的封面泛着微微的黄色，显然已经有些年纪。
他没有翻书，只一手托着书册，一手平放在身边，握成拳头抵在床榻上，嘴唇抿的紧，视线重新定在收拾书册的陵越身上。
见陵越大约有好一会儿工夫真的没法照顾到自己，他才低下头，细细地翻了手中的书。书册的内容并不深奥，并且配了许多的图画，联系起来就是一副完整的剑技功法。只可惜，剑技对于动作的连贯要求十分严苛，书册上图画的讲解，再怎么详细也还是比不上由他人在面前演练一遍。
百里屠苏大约知道，自己现在还不算是真正的天墉城弟子，陵越也不指望自己真的从这里学到什么，多是既不知晓自己是否认识字，又不想自己无聊，寻得一本能看的懂有比较有趣的书来。
一本书很快就翻完了，百里屠苏又看了看陵越，见他已经整理完床榻上堆了的书册，开始打理散落在书桌前的书册，便是低下头，将书合起，翻到第一页，继续看。
等到陵越收拾完房中书册的时候，百里屠苏已经把手里的书翻了四遍多，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房间里只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和两个人一轻浅一平稳的呼吸声，日光透过窗棱照射进来，居然透出几分安静的平和。
然后，就听见一声不甚和谐的咕噜声传来。
陵越闻声望去，只看到百里屠苏捏着书页，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别开眼睛的时候，面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
饿了？
陵越一时有些失笑，面上因为偏向于硬朗的五官而显得有些冷硬的神情柔和了些许。
“却是我疏忽了，师弟方才入门，尚未辟谷。”
透过窗子看了看天色，不早不晚，这个时候，通常天墉城的厨房里都是人满为患，小弟子们嘴馋了，年纪较大的弟子练功完了肚子饿了，诸如此类。
“不知师弟可吃得惯面食，或者是饭食、点心？”
见百里屠苏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陵越寻思着索性就是去隶属于紫胤的厨房里准备写吃食吧，至于种类……那就要看那里有什么食材了。
紫胤貌似，辟谷已久……
陵越看了眼端坐的百里屠苏，目测了一下床榻上被子的厚度，深觉自己大约还应该顺便去长老那里领一床比较厚的被子来……
“……”
百里屠苏从床上下到地上，走到陵越身边
下意识地摸了摸百里屠苏的脑袋，见他没躲，陵越面上忍不住显出几分笑意，只耐心叮嘱了。
“师弟且在此处稍待片刻。”
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日光正好，陵越略略眯了眼睛，眼角余光瞥见身后跟了一个小小身影，亦步亦趋……
丹桂花糕
小厨房里没有多少食材，所幸陵越也并不准备做什么，熟练地抄了水下了面顺便拧巴拧巴几种新鲜蔬菜，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体贴小孩子做个不怎么太甜的糕点。@
百里屠苏跟着进来以后，就一直默默地站在门边，既不会靠的太近影响陵越动作，却也不会离得太远看不见陵越。
眼见着锅里水开了，腾腾地冒出白汽，氤氲着往上一鼓，陵越的面容拢在那水雾之中便是显得柔和了许多，看着他动作麻利地捏了面团几下一拉干脆利落地扔进沸水里，行云流水般流畅居然还不带半点烟火气息。
百里屠苏神情也是慢慢放松下来，黑亮的眼瞳中融化来了冷漠，比之前看起来倒是更要像了小孩子。
“……师兄。”
他轻轻地开口唤了，陵越动作一顿，恩了一声回头看来。小孩子面上微红，立马板了脸一言不发。
陵越虽然奇怪，不过想想更奇怪的师弟又不是没见过，现在这个可不就是云天青和玄霄那两个极端的古怪性子的糅合，也便摇了摇头转回头。
在另一个锅里下了水，架着一个蒸笼上去，把先前发好的面团混了用水系灵力引出的花汁。
百里屠苏等了一会儿，只看到陵越专注地凝视着蒸笼的侧脸，犹豫了下，又开口唤了。
“师兄？”
陵越应了一声，回头看去，少年的面容本就生得好，原先还因为冷峻严厉让人甚少真正注意到他的容貌，现在倒是配合了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百里屠苏又是端端正正严严肃肃地站了，小脸绷得紧，眼睛直直地盯着陵越脖子以下。
陵越疑惑更甚，看了他良久才回头，才刚把熟了的面捞到碗里，过了先前拌好的凉料，撒了焯水一下的嫩叶，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句师兄。
……
陵越顿了顿，端着面走到百里屠苏面前，看着他接了碗，拿了筷子很乖地吃面，才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应了声。
“我在。”
蹲下身，陵越平视着百里屠苏的眼睛，努力让自己这张看起来就有点严肃的面容柔和下去。
“你也在这里，师兄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多不过，是年纪尚幼又遭逢巨变，从心底生出的不安罢了。
还是个孩子。
陵越看着点点头，低头吃面的新任师弟，有点儿想笑。
那边蒸笼里已经冒出了水汽，陵越站起身，向着那边走去。百里屠苏停下吃面的动作，捧着碗跟了他走到灶台前，然后才继续吃面。
陵越看了他一眼，忽然有预感到自己今后的生活的模样了……
“师兄。”
百里屠苏将筷子公公正正地扣在食指和拇指间，搭在碗上，然后将空空的已经洗干净的碗递给陵越。
陵越倒是略略惊了惊，只接了碗赞许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丹桂花糕蒸的时间很考究，陵越并不熟悉，只得守在蒸笼边慢慢等，百里屠苏也安静地守在一旁，不过他守的是陵越。
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