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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不久前凉风山庄拘了一个人,有关于颜氏的宝藏——自此就引出了猜测。
那凉风山庄地界很大,两座山头,一座庄园,还有一座内辖城镇,如果单就拘禁了一个人来说,绝对没有必要搞到人尽皆知。
是谁想让这个秘密传到最后成为谣言,那个被拘的人是谁,会不会是野人?
如果是就惨了——“你说野人曾让人严刑逼供过?”我问徐夷,“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会不会那场火灾是故意让野人消失、然后再把他锁起来?!”
问这些的时候,我的胸口起伏,我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风声鹤唳。
徐夷无奈,安慰我:“世上哪有这么多阴谋?”
“我觉得不是,”我摇头,“野人比较好欺负,上一次就是,全世界的人合起来设计他,他都没有反抗,就被人算计了。”
“你为何不说是他自己故意的?”徐夷反问。
“他又没病!”我瞪徐夷,“故意往套里钻?!”
“我知道你前一段时间,因为南宫家起火的事……心里不舒服,”徐夷说一句话顿三顿,怕我还是不舒服,“所以有一件事,你也一定没往心里去。”
“什么事?”我问。
“南宫家主死了。”
“谁死了?”
徐夷的脸色便唰地沉下来,“那场火中丧生的人有两个,你果然全没放在心上?!不止邵颜阖一人被烧成焦尸,还有南宫家久未露面的家主,他也一并被烧死了——难道还是掩眼法?!”
“神医!”我冷下声音,“我知道你人到中年、思想复杂,但是野人绝对没有这么复杂,他不会为了想杀一个人而做那么多事,他——”
“是我多虑了。”神医拍我的肩膀安慰我,却在同一时间微微蹙起了眉。
“你知道我这个人直肚肠,”我看他,“所以如果你想到什么就告诉我,至少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嗯,”他点头,“该说的话,我一定会说——但有些事……”神医还是蹙眉,半晌之后他问,“你真的没有想过放弃么?”
“什么,意思?”
“放弃这里所有,回到你所属之地。”
“……”我不出声,徐夷便拉起我的手,指尖一转搭在我的手腕上,“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神医笑了笑,冲我道,“保持啊。”
“切!”我抽出手,“你照三餐给我开处方,我不身强力壮多对不起你!”
神医欣然安慰。
我仰头看天,放弃吗……
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就算一时间黑云压顶,也总会有放晴的一刻,下完雨自然就会出太阳,我那么相信野人,我那么努力想见到他,我觉得,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可预见,至少我要弄清楚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四年时间,竟然只因为我的眼睛,开了一条缝。
……
这会儿,我才说完黑云压顶,结果雷阵雨就来了。
长街上的人分两拨,向左跑,向右跑,全部都迎着雨,青灰色视野,大雨冲刷石板路,人人奔逃。
我将手举高遮住头顶,噼啪欢快地踩踏路面积水,看身边有人跑得比我快了,扯着徐夷马力全开。
路过一道避雨的屋檐,仍然扯着神医,很没人品地见缝插针。
我才挤进去,尾端无辜的一个老伯,就被挤出了庇护。
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檐边一大粒水珠落到我头上,我背朝人群、面朝雨、扭动着身躯、不遗余力向后挤。
并不是无利可图的,遭老伯唾弃,身旁人投来白眼,我觉得自己像只蠕动的毛毛虫,还往外渗着水……做这种没品德不要紧、却最重要是失了颜面的丢人事,当然不是怕伤风感冒、连一场雨都受不起,当然另有目的。
自古人多的地方就多限制,不久凉风山庄选盟主,因此连凉风山庄五十里以外的这个小镇,都像不远处即将举行世界杯,有识之士聚而往之。
所以问题已经不是能否面见庄主,而是再往前走二十里,是否能靠近凉风山庄。
山庄里的人在环庄四周设了关卡,以防生出变故,进庄的人要不就武力突围,要不就得呈上拜帖。
本来徐夷在身边,怕什么没有拜帖——但是徐夷突然告诉我他连徐夷都不想当了,我能把他怎么办,我只能转换思维,去偷别人的英雄帖。
人多的时候就有机会,这是野人告诉我的。
野人还告诉我,关键是误导,当你的大脑命令你向左看,你就会很难发觉在你的右边,同一时间发生了什么。
“你还知道什么叫大脑?”当时我笑他。
野人答:因材施教。答完向前,亲在我的脸颊。
而大雨中我看准了一个怀露红帖之人,那人避雨避到这里,我尾随挤进他身侧,把徐夷推给他,手往他怀里伸,他却在关键时刻后退一步——我咬牙,猛地向后跺脚,本来想狠狠踩他一脚的,却觉得身后另一边有人往前一顶,致使我一脚落空,还硌到了脚后跟。
这时我应该算是全身湿透,后脊骨发凉,但顶我的人一只手不小心贴到我背上,那一时间,我觉得连骨头都被冰得跳了三跳,只是极短促 的碰触而已,我却甚至想到了九阴白骨爪、化骨绵掌——最要命的是,那一贴,贴到的是四根手指头——所以无比怪异的是,这个人好像没有中指。
我第一反应是向前轻跳,想回头时,却突然被人以“借过”的方式推了一下肩膀,同样一只手,在我回头的瞬间,人已经越过我走出屋檐,我愣愣地只看到对方肩膀,青色的衣衫肩膀削瘦,与这里的个个落汤鸡相比,这人身上干燥得连一粒水都没有,甚至不小心落在肩头的一根头发,随便动一动,那长长的头发就能轻飘飘地飞到半空。
再一眼时,已经是那人的后背。
“你等一下!”我叫,却眼睁睁看人影融入雨幕,一闪之后消失无踪。
……
数日后,凉风山庄前,徐神医最后一次回头嘱咐我:“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哦……”我皱眉,“你有完没完,怎么男人更年期,比我妈还麻烦?!”
“切勿轻举妄动。”他瞪我。
“知道了,”我瞪回去,“神医老爷!”
神医没奈何,低头整了整衣服,领着我,笔直笔直往前走。
要说徐夷架子大,走路目不斜视,虽然步态婀娜,却总有股当老大的气场,该说他……天生喜欢抢镜头。
自打他重举徐夷金字招牌,这一路上,拜帖也不需要了,只等他一路向前、无往不利。
要说,从我百般哀求、千般威逼开始,到第一次被山庄护卫拦了路盘问身家,徐夷已经彻底找回当年烟花店前不屑一顾看人的风采——单报了个名,身前身后一路同行的十七八个武林人士,便像蜜蜂见了蜜糖,一水儿地往人家神医身上贴。
第一时间有人为神医备好软轿过来抬人,下了轿,又有专人负责给他清场。
即便这样,身边来来回回、一群一群的小蜜蜂却也必不可少……
个个都像瞻仰遗容,就怕徐夷一个不吭声,殁了。
“神医大名,如雷贯耳啊……”
“久仰啊……”
“幸会啊……”
“听闻神医一双妙手起死回生……啊……”
“……销声匿迹四年,今日得见,风采依然……啊……”
“诸位过誉……”徐夷点点头,脸色难看。
“咦?这位是?”这时终于有人停下拍马屁,张大眼,看到了徐夷身后大号男装穿得极为滑稽的我。
“她是……”徐夷回过头,迟疑的当儿我冲他眨眼睛,想让他帮我取个好听点的名儿。
“他是我徒弟,”徐夷停顿之后答,“叫孙三。”
“呃……”我无语抚额。
虽说邵青游必定是听过我的名字,才知道跑去烟花店取走我的旅行包,但孙 青山变孙三……徐夷这人也太没美感了,我撇嘴,在他身后,瞪了他一路。
到真正见到凉风山庄主人邵青游时,反倒眼睛瞪了太久,瞪累了。
庄主请客,专请贵宾。
雕梁画栋的宴客厅堂里,晚宴。
我与徐夷被安排了与主人家一桌,好让我得着个机会、彻彻底底观察清楚这叫邵青游的是个什么人。
“说实话……”我咬筷子头自言自语,“失望!”
徐夷腿在桌子底下,膝盖用力撞向我。
我吐出筷子,又不敢大模大样回瞪他,老实说,其实我是没有资格坐在这里的,能坐到这张台子的人,不是前辈、也是名声在外的后起之秀——我算什么,神医第二?
再说各位闯江湖的人,不拘小节,觥筹相撞,大口喝酒、大声笑。
笑得最欢的是邵青游,他坐在我正对面。
当初自我介绍时,我第一眼看他,便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人绝对和野人不同父、也不同母。
单看他的长相,三个字,小白脸。
再看他的作为,四个字,不成气候。
他一路对所有来客作揖赔笑,又说好听话,又酒水当白水,别人让他一口干,他不敢分两口。
是不是大智若愚呢……我吃不下东西,索性手托腮,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琢磨对方。
如果只论眼鼻,他其实是有一点点像野人的,双眼皮褶很标准,鼻子很挺,嘴唇也很薄,连身材都与野人差不多……但如果就总体感觉而言,却又差很多。
徐夷的理论是,既然邵青游知道有我孙青山这个人,便一定和野人脱不了干系。
而且邵青游是什么人,当年野人做武林盟主的时候,他也不过是躲在野人羽翼下的一个小弟弟,他有什么能耐、有什么资格,重整了凉风山庄,折服了庄内众多隐藏高人,更做起了东道、要重选武林盟主?!
“听说这次,连方宁道人都派了首徒前来……”有人在私底下窃窃私语。
“何止,你有所不知,传闻八剑盟的人在半道上撞见了辰罡殿左右两护法,别是连魔教教主都寻着来了……”
“邵庄主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作为——”这时有人隔着桌跑过来敬酒,实则刺探人来了——“敢问师承何处,竟可在短短几年间练得一手摧枯拉朽的屠日剑法,好能耐!”
“过奖。”邵青游手端酒杯站起身,“家师方外之人,闲云野鹤惯了,恕在下不便透露名姓。”
“无妨无妨……”
我听着无聊,正左右扭着头东张西望,忽然看见窗子口闪过一条青色的人影——“啊!”我叫出声,下一刻就被徐夷拿鸡大腿堵住了嘴。
并且发现人影的不只我一人,全场满座,即便不是登峰造极的武林一等一高手,也都不是两三下的半吊子,顷刻就有人追了出去,我跟着想一并去,却连人都没站起来,就被徐夷猛地一拉衣角,给拉回了座位上。
他面无表情看我,我记得他在答应带我进凉风山庄时,曾千叮万嘱,让我不要惹事生非。
“你也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他那时对我说,“多管闲事的后果,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没有更好的理由,只能乖乖坐在神医身边。
不久后追人的人归来,说是交了两下手,又叫那青衣人给逃了。
就此看来,凉风山庄这次招待的人太多,三两个心存他念的人混在宾客中进庄,守卫拿他们没办法,要是当场逮不着,他们就是混入人堆皆不见。
……
晚上,我与徐夷被安排在同一间房,不过我不理他,生干气。
“你不能单凭感觉就说他是邵颜阖。”徐夷规劝我。
“可他明明就是!”我大声。
“那倒是奇了,”徐夷冷嘲热讽,“从你身边过,理也不理——难不成他不认得你了?”
“他……”我让一个字给噎住,用力瞪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