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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何?”钱逸群问道。
“因为他们怕,”壶中子捻须道,“凡人怕。”
“怕?”钱逸群一愣。
“道友不曾听说叶公好龙么?”壶中子苦笑道:“凡人都希望能够看到神仙出来救苦救难,但若是你真的现身其前,广施术法,得到的却绝不是亲近。而是畏惧。”
“人对自己没有的东西都会有些害怕。”钱逸群能够理解这种心态,到底一个玄术小成的修士可以轻易将一个凡俗之人抹去,甚至让人无从调查。在法力神通面前,人会觉得自己的命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掌握,从而产生抵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儒家要与天子一同治天下,兵家要万里封侯,觅个身前身后名,都离不开官家。”壶中子道,“官家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亲军护卫在‘仙人’手下如同土鸡瓦狗么?”
“所以……”
“所以与其说是外界的缘故,不如说是历代儒、兵宗师们,自己选择了一条放弃秘法玄术的路子。”壶中子总结道,“道友,你这要变的不是法,而是天啊!”
“如今国事已经到了这等糜烂的境地,官家也需要借力吧。”钱逸群道。
壶中子微微笑道:“道友终究还是对这滚滚红尘所知甚少啊。”
“敢请教。”钱逸群对自己的斤两很清楚,说起来两世为人,累加起来也是奔五的人了。然而上辈子只有十九岁,都是在象牙塔里度过的,知道什么人心世事?这辈子总算见识了些,也着实体验过一番,但接触的层面却不高,而且都是蜻蜓点水,毫无深度可言。
这就像是玩游戏,一直玩简单难度的前几关,怎么可能对这个游戏产生有深度的看法?
“道友,”青锋也开口道,“官家自然是需要借力的,但是你借给了官家,便是与文官为敌了。自从弘治之后,文官ri重,到了嘉靖,内阁已经比之前的宰相都要有权。这是为何?因为他们知道皇帝离不开他们。皇帝要想统治这天下,就得借他们的力。皇帝能杀一个两个,甚至十个二十个,乃至成百上千个……但最后替补上来的,终究还是文官。”
“所以,那些文臣是不会允许我们道士去染指这天下权柄的。”将岸也摇其头道:“道友终究想得浅了。”
“这个我倒不怕,”钱逸群道,“凡是要与我为敌的,无非打击、分化两种。若是文官本身就有玄术,能修正法,他们未必会抵触吧?”
“这也最多就是一代人的事。”壶中子道,“恐怕十年之后,这些受你传法之恩的人,便会先用这法术来反对你了。”
“呃?人心险恶不至于此吧。”钱逸群有些吃惊。这位壶中子道友刚才还是一副世外神仙的模样,怎么此刻却变成了yin谋论者。
壶中子却是真正的洞明了世事。他道:“任谁都知道玄术之威,凌冠天下。就算有人不知道,有了厚道人大闹辽东之后,他们也都知道了。如此利器,若是不能cāo之己手,君yu若何?”
钱逸群为之语噎。
玄术这柄利刃,可以传给某个人,却不可能传给某一家。
因为灵蕴多寡,纯属天定,没有遗传的可能。
皇位可以代代相传,朱元璋尚且害怕功臣谋叛翻天,广兴大狱为太子扫除荆棘。若是他有玄术,而考虑到自己的子孙很可能连灵蕴都无法觉醒,那他会怎么做?
杀光所有玄修士。——这恐怕是朱皇帝很容易想到并下手的解决办法。
再说文官,看似科举在明代已经十分公平,只要出身清白——不像钱逸群——便能参加考试,层层上进,最终光宗耀祖改换门庭。然而事实上呢?这个巨大的体系一样是代代相传,只不过他们传的不是血脉,而是关系。
从踏上科举之路的时候,士子就有各种恩师、同窗、同年、同乡。在层层关系相套之下,他们很快就能融入士人阶层这个大家族。并且代代相传,照顾同年的子侄,为致仕的老师打保护伞,最终等到自己退休致仕了,自己的学生、自己同年的学生、自己学生的同年……都会来照顾他,帮他善后。
而且这个圈子到了晚明,已经开始封闭。八股文被研究得一丝不挂,书坊里随手可见考试题库,还有人专门靠编写教材为生。这种情况下,寒门士子反倒被豪门子弟甩得更远了。在他们被乱七八糟道听途说的消息折腾得身心疲惫的时候,豪门子弟或许正跟下一科的主考官一起喝茶看戏,坐而论道。
如果在这种稳定的政治生态圈中,突然插入了一股不可控的强大力量,势必会引来其余人的围追堵截。
“我们也有宗门。”钱逸群思索良久,好像找到了出路,却有些不自信:“我们的师徒关系,岂不是远胜他们的座师门徒么?”
儒生们弄了一路的老师,终究还是师徒。
道门的师徒,却是天然堪比父子。
“到了那时,”壶中子摇头道,“宫观之间尽是求术之人,谁还与你情同父子?”
“道友,”青锋也觉得厚道人实在异想天开,“道不轻传,法不轻授。我入门十八年才得以闻道,若是照你说的那个世道,去书坊里买本书就能自己修了,谁肯耐烦砍柴挑水十几年?你坏了这个大风气,引得人心浮华堕落,岂非断人慧命么?”
“青锋严重了。”将岸见青锋说得痛心疾首,连忙出来打了个哈哈:“道友想弘教自然是好事,但法术还是不能普传轻授,否则后患无穷,对道友自己也绝没好处。”
——莫非我设想的灵xing文明压根就没有可行xing?
钱逸群心中颇为动摇,一一思索三位道友的话,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见识还是肤浅了些。他又想到了《x战jing》里的善良变种人,虽然他们在光头教授的带领下很希望与普通人和睦生活,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其他人,但终究还是受到了主流文化的排斥。
可以想见,若是自己真的推广这股强大的社会新力量,最后的结果八成就是内讧连连,再被外部的敌人一一击破。说不定到了最后,自己这一脉里也会出现个“董仲舒”,自我阉割,投入朝廷的怀抱,安心地做一个掌管典乐的道人。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只是在这个循环中,底线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jing神传承会被打断。
“唉,是我异想天开了,”钱逸群叹道,“若是可以,恐怕那么多祖师早就做了。”
“话虽如此,”将岸笑道,“但并不妨碍我等取了此番的功德,为将来证道之路多一份保障。壶中子师兄,还是一同去凡间走一走吧!”
壶中子本来在两可之间,想见了厚道人之后再做决断,如今见厚道人的天命似乎有些受挫,却是隐在山中的心思多一些。
“原来如此!”钱逸群突然叫道,“我知道为什么天意要我承祧神宵一脉了!”
四五章 女真汗退兵大辽河;大明军重筑广宁城(三)
无论是青锋还是壶中子;抑或是将岸;说的都是智慧之言;其中更有对世事人心的深刻见解。 然而钱逸群的劣势在于阅历不足;优势却是见识广博。
“你们放眼看去;好像前面被一堵墙堵死了。”钱逸群看着两人的诧异神情;笑道:“但是换个视角看看;却仍旧是海阔天空。”
“还请道长明示。”三人并没有觉得钱逸群发疯;他们更相信钱逸群并非蒙昧之徒;肯定是看到了自己未能所见的地方。
“三位说的固然不错;却仅仅局限于这个世界。”钱逸群道。
青锋道人与壶中子面面相觑;暗道:这道长难道疯了?难道还能有另一个世界不成?
钱逸群还真的有另一个世界。
玉钩洞天。
郭璞留下的这个人间仙境;现在完全就是掌握在钱逸群手中。虽然看似钱逸群到处乱跑;将这洞天抛诸脑后——实际上他也几乎忘记自己还有那个产业——然而;现在住在七宝楼里的可是钱门开山大弟子;又有狐族派遣的人手保护;这就是玉钩洞天的法统所在。
而且那些江湖豪客见识过了鲜血淋漓的七宝楼一战;对“厚道人”充满了深深的恐惧。钱逸群可以忘记他们;但他们住在洞天之中;无时无刻不会想到厚道人。
玉钩洞天之中良田无数;森林无尽;能够沟通畜生道;时不时出现一些奇珍异兽。除了没有昼夜交替;四季循环;其他就和人间完全没有区别。而且又因为没有昼夜交替;四季如chun的缘故;对庄稼生长更加有力。在外面三天两头大灾大害的时候;玉钩洞天简直就是世外仙境。
钱逸群将这玉钩洞天的优势细细跟两位道长说了;又道:“我便在这洞天中立下到道庭;收罗天资足以修道习法的弟子。讲授正道;传以法术。但凡要想入我门中;自然要听我号令;不可擅自搅乱人间。”
“你这就是想避开官府么?”青锋忧虑问道。
“自然的;”钱逸群点头;“他们怕我们;我们何尝不怕他们?虽然法术厉害。但终究人少。真的到了不能调解的时候;必然是两败俱伤。不过我有玉钩洞天;随时可以缩回去;他们想跟我鱼死网破却没半点机会。”
“我便要在玉钩洞天里立下玉清宗坛;重祧神宵法脉;将秘而不宣的法术传播开去。以百十年的功夫;慢慢渗透进人间。”钱逸群认真道;“这份功德;却比朝代更替又如何?”
三位道人细细想了;也觉得这种法子能行。只要修士能够避开人数的劣势;不被世俗之人分而灭之;只需要几代人。修士就能重回人间;被人们所接受。到底传送阵、乾坤袋之类的法宝;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实在是太便捷了;绝难抵御这种诱惑。
“更何况;我们还有狐族作为奥援。”钱逸群说罢;松了口气;好像摸到了自己未来的道路方向。对于天命有了更深的一层感触。
“若是真能行此事;”壶中子也不免动了心。“这份功德的确要比改朝换代强上不知多少倍了。”
“下山!”将岸激动道:“有这样的功德;无异于是开天辟地之亚流;重塑山河之拾遗。”
钱逸群看了将岸一眼;暗道:跟你之前那么胆小怕事的风格很不符合啊……不过这话倒是一语中的;我等于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大幅度改动了。原本你们只能过历史小说中的生活;现在一跃成为玄幻小说了!这种变化应该算是飞跃吧;起码从这两个题材上来说就很明显。
“既然如此。”壶中子看了看青锋;“愚兄也跟你们一同下山吧。”
青锋道人更是早就有下山的决断;自然不待再说。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云中客尚且在闭关之中;又不便打扰。索代道童好生看好家门;又留书一封;等云中客出关之后决定行止。
龙空谷虽然不像玉钩洞天那般du li;却也是个凡人难以寻到的妙境。钱逸群一行四人修整几ri;带好了需要带的东西;出谷下山;真正踏入了红尘之地。
钱逸群已经通过传讯阵与以琳联络;辗转知道了眼下的局势。大凌河仍旧在建虏的围困之中;不过好在钱逸群送去的粮食;索xing城里还熬得住。另外又有一些巫师萨满在明军的救援之路上布下了阵法;一时难以破去;以至于救兵迟迟不能赶过去。
钱逸群知道大凌河之战的结果;也知道皇太极是有心要围城打援;所以见援兵冲不过去也觉得是件好事;否则这些明兵能否活着走到大凌河下还是个问题。
一行四人之中;青锋能够御剑而行;将岸也可以土遁;钱逸群的赶路能力自不必说。唯独壶中子没有赶长路的法术;就连匹坐骑都没有。钱逸群索xing让出了老鹿;为壶中子的代步;这样速度方才提了上去。
这四人在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