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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子杨嗣昌在崇祯十年任兵部尚书,用“四正六隅”、“十面撒网”之策,听着很厉害,结果却是彻底掏空了国库,被张献忠玩弄于股掌之间,致襄王被杀。总算他有些节cāo,觉得实在没脸见崇祯帝,绝食自尽。
这对父子被后人列入庸臣误国传中,罪有余辜。
“皇太极要灭插汉儿,胜算几成?”钱逸群又问。
“八成上下。”诚闻略略夸大了些,反正这事全凭主观,最多算是吹牛。
钱逸群对历史不甚熟悉,只记得插汉儿最后一代汗是林丹汗,被称为蒙古的崇祯,也是很有魄力却生不逢时的典型。他点了点头,又问道:“女真人中,像你这样修为的有几人?他们这样的有多少?”
“哈,你想刺杀我们天聪汗么?”诚闻本是汉人,却已经死心塌地地把自己视作女真人了。他道:“你莫非不知道国之宝在德不在险么?异术超能之士果然是国之宝,但靠少数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得很。我天聪汗能够威震辽东,屡败南军,不是靠的喇嘛萨满,而是百万女真铁骑!”
钱逸群脸sè铁青。圣人有何等威力他不知道,但真要让苦尘或者高仁面对绝对优势的铁骑,估计他们也只有退避的份。什么一人独挡百万兵,那只能存在小说和演义之中。
“再者说,我算什么?”诚闻自嘲一笑,“我这些微末手段,哪里敢在国中称道?就连此番前来所带的法宝,都是临行前拣的他人不要的东西。至于那两个,在金国连百夫长都做不上。”
钱逸群知道他这是自贬求生,顺便夸夸金国国势,让明朝不敢打他们主意,更让明朝的修士们不敢去关外捣乱。他冷笑道:“你能得奴酋赠马,也绝不会是小人物。”
诚闻一惊,脸上浮出惊恐之事。他回忆当时情形,除了几个大喇嘛和天聪汗身边的内官,再无外人。是这道人有耳目在北国?恐怕未必。那就是他极善推衍?也不太像……
钱逸群又想起那个熟悉却堵在嘴里的名字,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诚闻脸上yin晴不定。说真话,万一被人揭破底细,今晚难逃一死。说假话,天知道这道人究竟还知道些什么……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诚闻一咬牙,打定主意赌一把,朗声道:“我姓范,范……”
“范文程!”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道。
——诚闻乃是文程的倒音,狐狸又说他是皇太极的书房官,我早该想到的!
钱逸群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闲杂人等放了也就放了,这范文程却是万万放不得!
假设将这天下视作一场游戏,从建奴中除去任意三个人,而保住华夏山河不沦丧夷狄之手。那么这个范文程就一定在钱逸群的剔除名单上。
不单单因为他是个铁杆汉jiān,而是这个汉jiān的破坏力实在太强了,甚至远过于引狼入室的吴三桂。。
第六十一章 口蜜腹剑的道人
第六十一章 口蜜腹剑的道人
范文程之于皇太极,就如张良之于刘邦,诸葛之于刘备。
这位大明秀才在战场上身先士卒,是一员猛将。朝堂上参与制定官制典章,将落后的游牧奴隶制度改进为适合金国国情的封建奴隶制度,标准的出将入相。
满清入关之后,范文程更是事无巨细一把抓,展开各种收买人心的活动。诸如收敛崇祯遗体、祭拜明陵、定额减税……为满人能够坐住华夏江山立下了不世之功。
而这些记载史册的惊天功绩,只是范文程实际功绩的十分之一。因为他在修订太宗实录时,将许多自己参与的历史大事都加以销毁。在满清一朝只有奴才,绝不不存在功高盖主一说。他这么做的根本目的,恐怕还是因为做了太多让他祖宗范仲淹蒙羞的事。
范文程是范仲淹的十七世孙,代代可考。
这样的人不杀,无异于鸿门宴放走刘邦,甘露寺饶了刘备,千载之下也会有人在论坛骂一句:“钱竖实乃坏我中华之罪魁!该当菊花上电钻之刑!”
“你、认得我?”范文程一愣。
——若是认得你,哪里还会跟你那么多废话!
钱逸群哈哈一笑:“你可有个哥哥叫范文采?”
“正是!”范文程见钱逸群手中古剑放低,心中一松,“正是家兄!”
“我当年在沈阳,曾蒙你兄长照顾。”钱逸群起身上前拉起范文程。
人处在绝境之中,哪怕抓到一根稻草都会当做救命之舟。只要有一丝光亮,便会扑上去,哪管前面是火焰山还是光明顶!
范文程当即鼻头泛酸,心中感慨:人生大起大落之事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道长,你可不能徇私废公啊!”当下有人恢复过来,大声喊道。
“放屁!”钱逸群骂道,“你让我杀他,无非是想报今ri之仇罢了!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道人曾受他家哥哥的恩惠,怎能对他下手!”
“道长真是英明智慧!”范文程站在钱逸群身边,道,“文程定然不忘道长今ri活命之恩。”
“好说好说。”钱逸群笑道,“道人如逐水浮萍,ri后说不定要仰仗范老弟。”
范文程哈哈大笑:“岂敢岂敢!”又道:“道长,今ri这些人……”
“这些人们,就饶过他们xing命吧。”钱逸群假意思索道,“等会道人用法术送你回家,你也不用长途跋涉了。”
范文程心中大喜。
钱逸群笑道:“不过道人有个脾气,说来惹人笑话。”
“道长请说。”范文程哪里敢笑话他。
“道人从不做白功。”钱逸群直截了当道,“你是自家人,但规矩不可废。随便身上有什么,也不拘贵贱,给道人则个便是。”
范文程一听是要钱的,心中戒备彻底松懈下来。他只道钱逸群若是要杀他实在和碾死蚂蚁一般,那时一身宝贝都是他的。如今只要银两当酬劳,肯定是要结这个善缘。
问题在于,他假装和尚,摸遍全身也不名一文。
“什么玉佩啦、铜钱啦、汗巾啦、菩提子啦……成全道人规矩而已。”钱逸群大度道。
范文程心中一紧,暗道:这菩提子可是我防身保命的法宝,倒是被他看上了。是了,这法宝克他的yin雷,被他惦记上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却不舍得给他……
他道:“道长,这菩提子是小弟从内院借来的宝贝,回去若是不能奉还,是要受罚的。”
“喔?内院的宝贝?”钱逸群一惊一乍道,“那道人可不敢要。”
范文程心中一松,暗道:这道人还是挺好说话的。
“但请一观耳。”钱逸群嬉皮笑脸道。
“这……”范文程略略扭捏,心道:若是这都不答应他,恐怕他会翻脸。罢了,便是真的不还我又能怎地?只要先脱身才好。
一念及此,范文程从颈上除下这串佛珠,双手递给钱逸群,犹自用手拉着。
钱逸群接过佛珠,数了起来。每数出十来粒,便转腕套在自己手上,如此一来自然就将范文程手里攥着的一截扯了过来。
“只有九十八颗。”钱逸群数完,佛珠已经一圈圈缠在了他的手臂上。
范文程心中隐痛,暗道:看来这佛珠是有去无回了。他道:“这菩提子每挡住一次致命之伤,便会碎一粒。从炼成至今,已经救了大汗三次,诸将六次。今ri小弟又用去一次。”
“果然是救命的好宝贝!”钱逸群赞叹道,“这样,你是怕内院发落你吧?不用怕,ri后我亲自与金汗说清楚。”
“这个……”
“你回去之后告诉努尔哈赤,少打点仗,‘适可而止’四个字还是得记得的。”钱逸群朗声道。
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奇:这道长怎么颠三倒四的,刚不还说奴酋皇太极么?怎么扯到人家老子头上去了。
范文程眉心一皱,道:“道长,安巴庚寅汗已经入庙了。”
“对,我知道。”钱逸群笑道,“所以嘛……”
长剑无声无息地透体而出,果然是一柄吹毛断发的绝世宝剑!
钱逸群晃了晃手上的菩提子:“所以嘛,才让你去说呀。”见一击得手,他不由心中冷笑:有时候与虎谋皮也是能成的。
在场诸人见异变突起,这才明白钱逸群使诈骗了范文程的防身宝贝,然后一剑将他刺死!心中却没能发泄刚才受挫的忿恨,倒是多了一分对钱逸群的畏惧。都暗想:这道人口蜜腹剑,真心可怕!
范文程双眼外凸,口中发出嗬嗬喉音,终于不甘心地朝后仰倒。
钱逸群正要上前了结那个狼妖萨满,只听身后有人叫道:“道长剑下留人。”
钱逸群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心一已经醒了,正坐在太师椅上由左右服侍着喝参汤。
王心一道:“道长,这里终究是要讲王法的,不可泛滥私刑呀。”
“若是让他恢复过来,你们谁有把握制服他?”钱逸群问道。
王心一别过头,不复多言。他本来想让钱逸群出力,却见钱逸群这么问,可知他不乐意。既然钱逸群不乐意,那旁人也靠不住,还不如一剑了结干净。
钱逸群反手一剑,刺入那狼妖萨满的颈侧。颈动脉的鲜血飙shè出来,发出嘶嘶之声,不绝于耳。
这回连陈继儒都别过头去,不忍直视。
钱逸群甩了甩长剑,剑身上微微残留的血珠随之落地,干净得就像擦洗过一般。他从地上捡起白枫的剑鞘,归剑入鞘,随手放在案桌上。
“大司寇,”钱逸群对王心一道,“君虽致仕,也当秉忠国家,今ri之事当具折上报朝廷,好使庙堂诸公得知建奴之野望。”
“道长所言极是,只是这范文程又是何人?”王心一既然知道钱逸群不是跟范文程他哥有旧,那么还能叫出范文程的名字,显然此人在北地颇有声望。击杀敌国大将显宦,那也是很了不得的功绩。
钱逸群知道他的心思,便将范文程的作用、功绩夸大而谈,听得众人纷纷叫好:奴酋去了如此一大臂膀,果然是我天朝之幸事!
钱逸群说完,又正sè道:“刚才这贼子想说修行次第,哪里存了那么好的心肠?无非是想说些似是而非的东西,骗我们大明修士踏上歧途。”
众人此时自然相信钱逸群,就连刚才呛声那人都不住点头。
钱逸群吸了口气,道:“其实,要超凡脱俗并不难。”
在这满是血腥气的观柳厅上,所有人都凝神屏气,听钱逸群侃侃而谈道:“寻常人的灵蕴或是不足,或是不纯,故而难以激发灵心道体。只要内见了灵蕴海,自然得见真种子,踏上修真坦途。”
“道长,该如何激发呢?”堂下有人出声问道。
其余众人侧耳倾听,就连陈继儒这样的老儒学都不免俗。
“世间法门万千,拜得明师自然就有了。”钱逸群道。
“道长,求道长收纳!”当下有胆子大的,上前便拜。
钱逸群撤步让开,道:“贫道修为浅薄,不能收徒。”
“道长,那何处有明师指引呢?”又有人觉得钱逸群心狠手辣,入他门下恐怕骨头渣都不能幸存,便问其他明师。
“明师可遇不可求,可求皆是邪师败圣。”钱逸群大手一挥道,“道人只知道:炼己修心,师自有信。”
“再求道长指条明路!”
这话钱逸群道是听得耳熟,自己曾经不也如此说过么?就这句话,便可看出明师的重要xing。寻常老师只会传以自己所学,定下一条路给弟子走。而明师却是阐发弟子本真,不着一途,自然落脚成道,步步通达。
“人皆有其所行,各有不同。”钱逸群道,“好比看病,同症不同药,同药不同症。怎能一概而论?”
众人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