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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关七这个名字,象吃菜突然咬到舌头一样,干脆都闭了嘴,大气也不敢出,一齐回头去看这声音的主人。
第八幕:冷雨血漫名花
第八幕:冷夜血漫名花
说话的人戴着斗笠,一身火红的长袍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煞是刺眼。
奇怪的是,这个明明应该很耀眼的人如果静下来坐在一角,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是他一说话,那身打扮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见大家都望向自己,手中的酒杯转了几转,继续道:“敢情是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只知雷老总、苏公子,不知道这京城里还有个关七爷么?”
他口气不善,这句狠话一撂下来,原先还高谈阔论兴高采烈的人们立即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再说什么,沉默了半天,还是那带头挑起这话题的壮汉赔着笑脸,嗫嗫喏喏的凑上前道:“雷老总,苏公子在关七爷面前,那是当然就谈不上厉害不厉害了,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关七爷已经不算凡人了,他是战神投胎呀!”
那戴着斗笠语音尖锐的血衣汉子似满意了一些,身子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这还说的过去。记住,这里虽然是三不管的地方,但咱们关七爷可是时不时要过来瞧瞧的!这话让我听见还好,若是让我们七爷听见了……”
这气氛一转,使原先坐着谈酒论花正说的投机的一对‘世交’双双看不过眼了。
——这话,要是关七自己说,也还算了。可这人还不晓得是关七的哪门子亲戚,大肆肆的吐两个象牙,便将关七捧到了天上去。
而且这话还堂而皇之的在两尊正神面前说了。
若人人都敢这样做,以后六分半堂也不用混了,金风细雨楼也不要开张了。
“咳、咳、咳咳咳……”苏梦枕突然白绢帕子捂了口,猛咳起来。
虽然他常常咳嗽,那只是因为病的厉害,咳的止也止不住。可这回,谁都听的出是装来的。这几声咳异常清晰,竟压过了所有杂音,而这怪异的咳声一响,其他人也不自觉的放下酒杯,停下话头,齐齐转过了目光。
这一转之后,谁都没有舍得再把眼光收回来。再也不看那血衣汉子一眼。
那咳嗽的青年公子仍捂着白帕子,眼神却斜斜飞起,看他的人,都以为他看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七分的森寒,却夹杂了三分轻艳。
森寒得迫人,轻艳的诱人。
被看到的人都觉脊背一阵凄风扫过,又好象浸到寂寞了千年的寒潭里,连呼吸都为之一屏。
即使这样,也无法转移视线。
“关七是神?不要惹我发笑。”
雷损与苏梦枕配合起来,居然十分默契。苏梦枕一阵猛咳,再瞟了几眼后,雷损就适时开口:“好吧,不要说关七了,如果他是神,那你是什么?”
苏梦枕捂着帕子,眼里全是戏谑的笑意。
雷损则遥遥望着那血衣斗笠人挑了挑眉,眯起了眼睛。
斗笠人万想不到这时候居然有人敢跟自己作对,而且似乎只咳嗽几声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魅力之盛,犹胜关七的威风。而他更想不到另一个居然如此直接大胆的‘诽谤’关七,当下倒是一愣。
愣过之后,居然带着些须怜悯的口气道:“你们的胆子也忒大——别怪我没提点,虽然这里号称是三不管的破地方,但我们七爷可是经常来查看查看的!”
雷损敛去了笑容,抱臂胸前,歪过了头——似乎他一对人有敌意时就会拢手袖中,双臂环抱在胸前,然后歪头眯眼,用阴沉得有些阴险的眼神盯着对方,声音也变的温和起来。然而大概很多人不知道,当他的声音越温柔时,火气也就越大。——雷损歪了头,温和的道:“你大概也不知道,刚才那些人口中说凡在道上行走的都要向一个人奉送六分半的红利的那个雷老总,有事没事也会来这里巡视巡视的。”
苏梦枕微微一笑,收了帕子,眉角飞扬,森寒而略艳的眼神飞瞄斗笠人,而这有点漫不经心的一眼,后者却立即升起被看透的感觉,然后就听他接着雷损的话道:“而那个或许有呼风唤雨之能耐的苏公子,虽然不会象雷老总那么闲,有事没事就来晃晃,但偶尔也会到这里坐一坐的。”
斗笠人全身一震。
接着他小心翼翼的慢慢问:“莫非,你们——您们——?”
雷损和苏梦枕相视一笑,然后苏梦枕指了指雷损道:“这位就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损,雷老总。”
雷损也冲着苏梦枕撇了撇嘴角,道:“这位呢,就是金风细雨楼的少楼主,苏梦枕苏公子。”
苏梦枕颇为开怀的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你是什么?”
斗笠人猛一仰头。
他的脸色虽然看不清楚,但想必已难看的很。
然后他涩声道:“雷老总,苏公子,人都说你们素来不和,看来——”他干笑两声,“你们的关系好的很嘛!”
苏梦枕脸一沉,轻叱道:“不要卖弄嘴皮子。快滚,莫说我与雷损欺负人。”
当那斗笠人一说关七时,在座的江湖好汉已经有些惧意,如今雷损与苏梦枕报了家门,便有大半站起身来,想偷偷溜走,却又忍不住有些好奇,还不时向雷苏与那斗笠人看几眼。这时听苏梦枕的口气,并无动手之意,倒一半安了心,又坐回原位。三大势力在这三不管的地方碰了头,谁都想看看能弄出什么动静来。
雷损低声迅速道:“赶走他,我们换地方谈。关七一向护短,现在不能与他开战。”
苏梦枕略一颔首,只听那斗笠人突然冷笑道:“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接着,他双手一拍桌面,也不知怎的,周围数丈便一齐起火,火势之猛烈,堪比雷家火药的威力。
这一下变化太过突然,有些坐观的汉子走闪不及,便被这突然而起的火焰上了身,在地上打滚,却怎么也扑熄不了。一时间,火光大盛,哀号连连。其他想看热闹的人一见,争相往门外拥挤,片刻这小店乱成一团。
雷损和苏梦枕自重身份,不欲两人联手与这迷天七的小卒为难,还真没想到,他居然敢先动手!变化太过突然,阴狠如雷损者,都不由变了颜色。
“你——”苏梦枕一向面慈心狠,但猛见这人视人命如草荠,一拍之间妖火连无辜一并牵连的冷血手段,也不禁动了真火,当下再顾不得身份地位,人还未站起,身子已掠向斗笠人。他盛怒之下出手,身法端的惊人,以一掠之力,迅如急电惊雷,转眼已与斗笠人交上了手。
雷损本欲助他,却总觉以六分半堂和风雨楼两位领袖联手,去打压一个无名小辈,似乎不妥。就在他一闪念之间,情形又发生了巨变。只见那斗笠人武艺颇为娴熟,竟险险连封住苏梦枕的红刃,虽没有还手之力,却暂无性命之忧。就在这几招之间,地面突然裂开,四只手伸出,全扣在了苏梦枕的脚踝上!
雷损大悟。
原来那斗笠人早已悄悄招集了遁术高手,难怪敢先撕破了脸面!他旨在引二人攻击,却在地底埋下了伏笔,如果雷损不顾身份上去与苏梦枕夹击联手,想必此刻那两双手立即会分出一双来对付他!
雷损心念电闪。显然对方有备而来,自己与苏梦枕一个不查,大意中伏。如今尚且不知对方来了多少高手,如果力战,会不会阴沟里翻船,反叫人笑话。但由不得他多想,苏梦枕双腿被扣,反应却快,红光从他袖间一闪,扣住他的四只手齐齐断掉,血肉横飞。可是,地下的埋伏也根本就不是要苏梦枕的命的。谁也不会对地底的埋伏抱这样的奢望。但底下的伏兵拼着断手,却也制住了苏梦枕一刹那。
就在这一刹那间,已有八朵白花开在苏梦枕全身八个要害。
唐花。
据说唐花是唐门中最狠毒最美丽也是最难防的暗器之一。
唐花开的时候,光华盖过了火光,艳丽胜过了红袖。
唐花美丽得象全世界的花在一齐怒放。
唐花脆弱得象少女衣衫尽裂。
唐花难防得象那一闪而逝抓不住的烟火。
在江湖上,一朵唐花已可以要一流好手瞬间丧命。
显然这八朵唐花是一早为雷苏两人准备的。
如今,雷损自重身份,没有与苏梦枕一起出手,这八朵唐花忍不住就一起向苏梦枕招呼。
苏梦枕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他的眼,本来凄寒冷艳得泛着绯红,如今已被白芒映得惨亮。
他的红袖刀,半截露在袖外,因斩了人吸了血而嫣然艳红。此时却被白芒洗得黯然了颜色。
这时他第一次生起了后悔的感觉。
如果他不是有意放那斗笠人一条生路,一早就格杀他的话,此时大有机会拿他的尸体来抵挡唐花。
江湖中的血战,本就不应该留手。
留手的结果,就是反招其害。
唐花盛开。
怒放。
美丽飘摇,无情无意。
苏梦枕轻吟一声,眼中艳色全无,狠意顿生。
拼着挨几朵花,也要仗袖中红袖,使这里血流成河。
谁想要杀苏梦枕,无疑也是要付出代价。
惨重的代价。
第九幕:牵动许多愁
第九幕:牵动几多愁
就在苏梦枕眼中神色变为厉狠,决意拼命格杀所有来袭之人时,雷损也做了惊人之举。
若在平时,雷损这种人一定会先考虑出手与否的利弊关系,考虑妥当之后才做决定。不然,这时的阵势如此杀气腾腾,若要雷损拼了命出手,他还真的有些不愿意。
雷损的武功很高,但他更喜欢运筹帷幄,自己反而不经常出手。
但是这次不同。
这次变故太快,由不得他仔细考虑得失利害。
而且他无法在苏梦枕面前临阵退逃。
苏梦枕是目前形势之下,唯一有希望和自己联手打击关七的人,他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而且他私下也不想看着他死而自己弃之不顾。
雷损绝对是一个先顾着自己的人,聪明人岂非都有这种遇见危险独善其身的本能。
而且雷损不象苏梦枕,后者虽然天生具备领袖的素质,却仍带着初入江湖的锐气,他气盛。雷损却不。
雷损是老江湖,老狐狸,老谋深算。
老江湖的反意,就是都怕死。
可是雷损想也不想,便弹起几缕指风,然后冲了过去。
就连雷损自己,都为这毫不经过大脑考虑的行为暗吃一惊。
他没想到自己的意志居然不顾本能。
此时就象他刚创业时,豪情万丈,快意恩仇的时期。
潇洒而爽快,不计后果,不论得失。
苏梦枕绝望之际,瞥眼看到雷损以一往无前的豪迈冲过来,不由精神一振,瞬间,刀光大亮。
亮得耀眼而温柔。
红得透明,红得烈艳。
唐花为之颜色一惨。
雷损的指风,弹偏了三朵唐花,另三缕指风则连伤六人。
——三人被三道不同劲道的指风穿胸而过,然后又撞上了三人,结果是六个人胸前全被洞穿,一起倒地。
雷损弹指间杀了六个能放出唐花的一流高手,自己手臂上却钉了朵花。
雷损脸色大变,翻袖,拔刀,一刀就将花从自己手臂上剜了下来。带着一大片皮肉。
血淋淋的花被他剜下,弹开,在空中炸出艳艳的光华。
然后雷损就跌坐在地,默用玄功,嘴边漾起一丝惨然苦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