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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提前,心里有几分估到阿彘不会在树林里等自己,但是,经过小树林的时候,卫青还是踟蹰了。
“要不要在树上刻几个字,告诉他我有事先走了呢?”卫青正在树林中发愣,却不想正在这时耳边传来隐隐的沙沙声。
“阿彘!”卫青心里才冒出这个念头,便警惕地否定了。不,不是阿彘!阿彘每天都骑马而来,或者静静立于树林中等待,绝不会如此鬼祟地绕行自己身后。并且,人数不止一个!而阿彘的随从们,从来不会如此靠近!不是阿彘,那么是什么人呢?
好个卫青,心知有异却不慌不忙,缓步走到林间一块较为空旷的空地上,站定脚步朗声道:“各位是哪里来的朋友,如此跟着卫青,岂不累!不如现身相见!”
话音未落,林子中几条青衣身影迅速闪出,各据一方,竟将卫青围在中间!卫青一看,这些人一共八个,皆面蒙黑布,身形敏捷,动作不凡,更在一现身时,便占据各方,看似随意而为,其实已将卫青的退路全部封死。卫青知道自己遇到了劲敌,心中一凛。
好在自己虽回家仓促,还是带了卫卒随身的佩剑。
当下暗暗捏紧剑柄道:“各位此来,有何见教?”
一个青衣人喝道:“什么见教!老子们是来拿你的命来了!”
“为什么?”
另一个青衣人不耐烦地道:“要问,去问阎王爷去!别和这小子废话,兄弟们,快动手!”
那些青衣人一听,便纷纷飞扑而上,或刀或剑,直取卫青咽喉、胸膛、背心等要害之处。
正在他们刀剑正要招呼到卫青身上的时候,卫青忽然身形一拔,如一鹤冲天,跃起一丈有余,那些刀剑便招招落空。
而那些人也真得了,一招使老,不待卫青落下便急时改招,又是几招齐发,向卫青身上招呼。而卫青身在半空,如何抵挡?
说迟时那时快,只见白光如练,绕卫青身子一圈,人在半空,卫青已拔剑刺出,竟分刺几名靠得最近的青衣人。只听得乒乒连身,几人忙收回刀剑努力隔出,而卫青借一格之力,反弹回去,在空中一扭腰身,斜刺里落在圈外。
从卫青跃起,拔剑下击,反跃拧身一气呵成,偏生姿势又极为潇洒俊逸,纵是这群青衣人必杀之而后快,也忍不住有人冲口而出一个:“好!”
此时,这群人也知道卫青武功之高出乎意料之外,便没有一个人敢托大,皆是此进彼退的围攻之法,意图靠着人多取胜。
卫青看出这些人的意图,冷笑一声,长剑一撩,便采取主动出击的方式,不让那些家伙配合默契。只见他剑如蛟龙出水,气势纵横,以一敌八,那些青衣人竟是讨不了好去。
这些青衣人暗暗心惊,他们尽皆是江湖中的高手,被人重金聘来,不料却被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以一敌八。此人如此年轻,身手便如此了得,假以时日不知更是何等身手!不由得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但主人立下死命令,非得要此人性命不可。念及此,便有一个青衣人悄悄伸手入怀。
这是临行前,主君再三交待,今日伏击此人武功高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必要时什么手段都可以。主君边说,便边交给他一包东西。
这青衣人本也是武功好手,一见这东西变不由得心生反感,如此下三滥的招数,只有这位主君想得出来。又想凭自己八人的实力,莫说一个,便是十数个人也不再话下。当下只是接着,并未想真用。
但如今,卫青的厉害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不过一会儿,自己己方的人便有两名在卫青剑下挂彩。虽然众人还有狠斗的余地,但主君交待过,必须速战速决,时间拖得长了,恐那人知道,所有的人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缠斗正剧时,一个青衣人忽然抬手向卫青面上一扬。“嘭”的一声,白色粉尘烟灰四处弥漫。卫青猝不及防,双眼便被那白色粉末洒中,顿时眼中剧痛,泪水弥漫。
“好贼子!竟然用如此下三滥手段!”卫青双目紧闭,恨恨骂道。
因目不能视,便只得将剑在身防身,舞出一道光幕,一时之间,那些青衣人也无法靠近。
忽然又听得“嘘溜溜”一声竹哨,那些青衣人忽然向后跃出,卫青目不能视,因众人忽然后退压力骤轻而正在纳闷,忽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卫青听风辨形,举剑砍去,那网却是兽筋所制,十分坚韧,无法砍断。而六个青衣人手牵网绳,腾挪换位,一时之间,竟将卫青紧紧缚住。
另外两人一扑而上,卫青目不能视,身不能躲,只听“噗噗”两声利刃穿入肉体的声音,卫青胸前下腹便多了两个血孔,顿时鲜血淋漓。
“你等究竟是什么人?看你们的武功也算是好手,怎么行事却如此卑鄙无耻!”强忍身上剧痛,兀自挺立不倒,卫青口中骂道。
那几名青衣人闻言皆有愧意,不过因面上蒙着黑布,倒也看不出来。当下有人阴恻恻地道:“小子,我们也不想,不过,有人要你这条命,你若是见了阎罗王,便知道不怪咱们兄弟了。”
“不错,怪只怪小子你得罪了厉害人物,咱们兄弟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小子,算你倒霉了!”
此时卫青虽然身重伤,鲜血犹如泉涌,身上更是巨网缚身,但却十分倔强,无论如何不肯倒下。
见他如此硬骨头,那几个人心下不由得更增几许敬意。
几人互使眼色,意即让人上去结果卫青。不料你瞪我我瞪你。皆觉得今天这事不大光彩,不大想做这违心的事。迟疑了半天,终于有一人上前去,略一迟疑还是挺剑便刺!
“嗤”的一声卫青便觉得心口一凉,一柄长剑刺入自己胸口。已知自己必死无疑,但心中却并不甚恐惧。在天旋地转终于倒下之前,只是莫名地冒出一个念头:若是明日阿彘看见我的尸体,不知会如何?
接着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生机
漫长的,无边的黑暗……
几点意识如星光一般点点飞舞,慢慢地在虚幻中凝集,凝成那个叫卫青的人。
很冷很冷,身上也很痛,这个叫卫青的人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巨大的雪花在半空中飘舞,地上却没有任何的积雪,只有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却寒冷一片也带着灰尘的气息。忍着身上和心上的痛楚,他努力前行着,似乎是去郑家寻找父亲,似乎又是在去长安寻找母亲的路上……;反正只有努力前行,为着一个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目的。他的身后,是一片茫茫的黑暗,翻卷着巨大的漩涡。
然后,忽然雪花不见了,黑暗不见了,代替的是血红的颜色的太阳,和如同全身浸在在沸水中炙热和痛楚。
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是郑氏兄弟,还是狼群?好像都有,还有那一群没有面目的人,卫青腿脚酸软,努力狂奔!
……
隐隐有阿彘的声音在前面呼唤着自己。
努力睁开眼睛,眼睛刺痛,但面前的人影确实是阿彘,憔悴的焦急的阿彘,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别慌,”卫青嘶哑着嗓子说:“别慌,我会赶走他们。你会没事的。”
在他面前强忍住心中焦急和担忧的刘彻听见这含糊的声音,眼眶一热,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陛下,他在做噩梦呢!”太医说。
“没事,噩梦会过去的。你一定要好起来!卫青!”刘彻鼻音重重的,像是许诺又像是命令。
把卫青送到刘彻身边的是公孙敖!
那天,久等不见卫青回家的卫妈妈心中焦急,正好公孙贺以探病为名去看卫君儒,拉了公孙敖一块去。听卫妈妈一说,公孙敖便自告奋勇去寻卫青。不想路途中内急,便拐入路边的灌木林方便,正与卫青错过。等他到达卫戍营的时候,被告知卫青已经离开了。他当下转身往回走。
正好,卫青这个小队的卫卒们好容易得三天假,于是回家的回家,要进城的进城,都结伴一起走。都是年青的军人,公孙敖性喜交友,便下了马与他们慢慢前行。一路倒也相谈甚欢。
不料在离卫青和阿彘见面的小树林不远,居然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刘彻和卫青见面,公孙敖是知道的,对于皇帝和兄弟未来的妻弟之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缘法,公孙敖不敢置喙。但是,卫青和他之间却是十分亲厚,如同真正兄弟。
他知道今日皇帝不知卫青提前回家,不会前来,那么,肯定是卫青出事了。于是他大叫一声:“不好!”便上马向小树林奔去。后面的卫卒们惊诧莫名,但众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既听见兵刃打斗之声,便不愿袖手旁观,纷纷向小树林奔去。
等公孙敖驰马奔到树林里时,便看见一群青衣蒙面人围着一个被黑色巨网紧紧捆住的人,其中一个,正将一柄染血的长剑从那人身上抽出,而那人也砰然倒地。
虽然他不知那是卫青,但见情势危急,便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什么人在此行凶?”
那群人一愣,便要围过来,但一展眼看见公孙敖后面那群卫卒也快赶到。于是,一声呼哨,那群青衣蒙面人便迅速散开,撤得干干净净。
公孙敖才下马,和着那些卫卒打开巨网,看视里面的人。
这一看之间,不由得惊魂万里:虽然这人双目紧闭,满面尘污,全身上下如同浸在了鲜血之中。但仍清楚地看出,这是卫青!
一时之间,众人被眼前的惨象惊呆,回不过神来。
还算公孙敖把持的住,颤抖着手探了探卫青的鼻息,便狂呼一声:“还有气!”众人才定了定神来,七手八脚将卫青扶上马背,公孙敖也上马扶定了他,不假思索,策马就往建章宫奔去。
当天子刘彻和他周围的韩嫣、黄顺看见公孙敖抱着满身血污,气若游丝的卫青进来时,大吃一惊,刘彻更是心口如同被大锤击中,心跳几乎都一时停止了。
来不及问是什么原因,才回过神他就骤然暴跳起来:“叫太医,叫太医!”除此之外,竟不知如何是好!还好随侍在旁的韩嫣镇定,忙上前细细察看卫青的伤势。见卫青满面灰尘,伸手一抹,沉声道:“白垩(即石灰)!不可用水擦,快拿菜油来!用水这眼睛就废了!”
当下就有小内侍,连滚带爬地去拿菜油。
太医一到,就被急得火冒三丈的皇帝差点吓掉了魂。好在刘彻没心思追究他为何如此慢腾腾的迁延皇命,而是急切喝道:“快,快救人!”
这时,菜油也拿来了。小内侍何曾见过这满身是血的惨景,抖抖索索弄不清,被刘彻一脚踢倒外面。韩嫣见状,暗叹一口气,上前拿起丝帛菜油道:“我来!”
韩嫣细细替卫青清洗眼睛。
太医这里虽然紧张,也仔细检视卫青的伤势。
刘彻觉得,空气都凝固了,每一口呼吸得都很艰难,而且吸到胸中,竟如同火焰般炙热。
似乎过了很久,太医才放检视完毕,恭谨道:“陛下,此人还有三分救!”
“三分?”刘彻急道。
“不错,这些伤口虽然凶险,却万幸没有伤到心脉。最险的是这一剑,竟是擦着心脏的边缘刺过……”太医还要再说,心急的刘彻一下打断他的话:“朕不管你三分五分,若是此人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朕就叫你陪葬!”
太医惊得面如土色,伏在地上连连叩头。
“快,快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