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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只是用这两个挑人又极容易出错的颜色来招惹一下这个令自己好生不快的女人。
粉色和紫色都是非常难以驾驭的颜色,可一个一米八八的男人穿什么都很难有大错,粉色青春张扬,紫色贵气魅惑,沈文澜双手抱胸审视了一番一脸自得的男人,顺手替他打好领带,掸了掸他肩头不存在的灰尘,“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尊重你的选择,”她诡异地笑笑,“Well; good luck with that!”她总在心情极差的时候跟自己说英语,所以李念琛已经算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然而夫妻之道又岂止于两相媚好?把对方往死里逼也是一种情趣呢。
听从李念琛建议换了一份工作的沈文澜如今已经很少需要出去见客了,周末更加忙于美剧字幕组的翻译工作,鲜少出门逛街,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置装的频率,这天晚上沈文澜特意换了身全新的行头来找李念琛品评一二。
荷叶边的雪纺裙从来不是沈文澜的穿衣风格,更何况是一条绛紫色的,装饰得有些繁琐且毫无设计感可言的裙子?李念琛还在组织一些比“带花边的垃圾袋”更加温和的字句,沈文澜就已经得意洋洋地开始跟李念琛玩起了猜价游戏了,“我在七浦路买的,你猜多少钱?”
七浦路是上海出名的假名牌批发市场,充斥着数之不尽的大兴货(沪语,假货),当然,领略到大品牌对侵权事件的严厉态度之后,诸多人精一般的制造商们也开始学会了在原定式样上的再创作,商标更是创意十足,GUGGI、LU、Amarni之流搏人一时眼花的新牌子可说是不胜枚举……
意识到自己家的实情是驭夫容易驯妻难,眼前套着一个垃圾袋搔首弄姿的女人和她身边一大袋的“战利品”让李念琛胸口一阵气血翻腾。男人虽然会有丑妻心态,但这与保障自己的视觉享受并不冲突,被沈文澜一脚踩上痛处的李念琛默不作声地拿了车钥匙出去找袁显喝酒聊天去了。
他们常去的酒吧是Mike名下的产业,有一间VIP房始终是给他们留着的,袁显看着喝闷酒的李念琛,终于也相信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是世间不二的真理,这种情况下,若还不落井下石简直是对不起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咳咳,听说你求婚求到现在都没成功啊?需不需要我跟你分享一下成功的经验?”
仍是穿着那件衬衫的李念琛凤目微沉,无以反驳地横了老友一眼。可惜如今人家有妻有女,毕竟形势比人强,李念琛唯有悻悻地撇了撇嘴,懒得理专程赶来看笑话的袁显。
“那至少告诉我一下你失败的次数吧?”看着李念琛被女人折磨确实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袁显终于理解了李念瑜热衷此道的原因,于是更加得寸进尺地发挥着自己传媒出身的八卦本性。
几个下酒的小食里有一个是奶油五香豆,很具上海特色,李念琛瞥了一眼,伸手抓了一把洒在桌子上,“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有人说过,没吃过上海城隍庙的奶油五香豆便不能算到过上海,城隍庙五香豆皮薄肉松,盐霜均匀,入口香甜,别有风味,拆封久了却容易变硬,口感上不再软糯,反而有些磨牙的效果。
李念琛挑了一个放入口中,嚼了半天都嚼不烂,忍不住怀疑Mike近来一心恋爱,疏忽了对酒吧的管理。
“玩‘浪漫’都拿不下?那还真是又臭又硬啊。”袁显很不理解沈文澜不接受李念琛求婚的行为,当然,她不再过问关于文集的销量以及渐渐淡出杂志专栏的行为也是他不能理解的,成为话题人物之后大红大紫的作家多如天上繁星,怎么还会有这种甘愿做了瞬间流星之后变回石头狠狠砸在地上的?
“说谁又臭又硬呢?”李念琛睨他一眼,护短的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他曲起长指弹了弹台面上的五香豆,想起家里那个套着一层豆壳,叫人无从下手,怎么嚼都不烂的“五香豆小姐”,连他也不禁气闷。哎,好吧,又香又硬。
结果不到十一点就乖乖回家交人的李念琛还是不出所料看到她依旧穿着那件衣服,一副当真要穿着出去招摇过市的样子,他扯出一个笑脸表功,“我不要你定门禁时间就乖乖回来了,感动吧?”
套着垃圾袋的女人像是要故意气死他,“其实我们现在停留在这个阶段上,彼此都不需要承诺太多,我不想结婚也只是希望大家可以好聚好散而已。”
此刻李念琛真正认识到了沈文澜拒绝求婚的原因并不是想要考验自己的诚意,而是她确实不想结婚,“你什么意思?打算一直不结婚?”
沈文澜反而不明白李念琛的用意,“我不认为我们现在和已婚夫妻有什么区别啊,再说我们也没有要给孩子婚生子名分的顾虑,我不打算牵扯到任何法律义务或者经济纠纷,那还为什么要结婚呢?”
李念琛很气恼,一是因为沈文澜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在跟自己讨论这个周末怎么过一样自然平常,二是因为她也没有说错什么。
越来越会闹小脾气的李念琛放弃了用粉色和紫色逼疯沈文澜的计划,也不再无休无止地求婚了,可是心里有气总要找地方发泄吧,随着秋冬季节的来临,他终于找到了惹事的机会——抢被子。
不管住的地方如何,同居生活都有比单身时代有着更多的麻烦和摩擦,很多时候一个渐渐失了分寸的玩笑也会变成一场不小的战役,天天要被扯来扯去无数次的被子预计到自己的使用寿命正在缩短,便写下了上述的遗言。
沈文澜对李念琛半夜无意识的时候也不忘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扯的行为恨得牙都在痒,以前不清楚,现在近看,仔细看,他也只不过是个男人,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女人,想想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费这番周折去找一个跟自己抢被子的人。
话虽如此,逐渐克服人体正常条件反射,主动把脚伸过来捂她那两块冰的李念琛却让她怎么也怨不起来。人虽然是温血动物,可有时对于外界的温度也是很依赖的。或者说,爱情的浪漫是清晨四唇相缠,十足热辣;婚姻的浪漫是午夜四足相抵,三分温暖。
李念琛求婚的热情随着气温的回落也慢慢淡去,他们就像是一对寻常吵闹的夫妇,虽然有其实而无其名。现如今许多都市男女若非受到长辈们的催促或急于生育,大都也不愿意结婚,就像是要保留住自己最后一点的自在和自由一样。而女人天性不做主动,男人天性不愿负责,大家都曾爱过想象中的对方,又经过时间冲刷洗涤,露出真实到狰狞的面目之后,彼此居然也都接受了,那与真正的婚姻又有何异呢?
作者有话要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种找不痛快的事,男人终究是斗不过女人的。
、糖粥(上)
《珈人》杂志上刊登了文澜的最后一篇专稿,通篇列举了不少恐婚分子喜闻乐见的“正规理由”——
笃笃笃,卖糖粥,三斤核桃四斤壳,吃侬个肉,还侬个壳……
小时候念童谣,其实并不知道说的是怎样一件事,却因为朗朗上口就一直记了下来,现在回头再读,原来童谣和诗歌一样,心境不同,感悟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三斤的核桃可以吃出四斤的壳来?即使是专门供人把玩的文玩核桃也用不着如此夸张的形容吧?终于有一天,当我去围城里游览了一番,我才晓得三斤核桃四斤壳或者不是夸张,而是写实。
婚姻当然有其魅力,连现实主义的大诗人也会写出“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这样的句子来,可是面对婚姻中无数的困难和考验,面对你不愿却不得不应酬的姻亲,面对柴米油盐、孩子升学带来的压力和争吵,面对激情退却的无奈和厌恶,曾经几许情深,又能情深几许?
如果可以,我是否能够不负责任地只取核桃肉而还你核桃壳?真情真爱虽不假,但枷锁重重而前路漫漫,岁月长如悲怨之河,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
文澜的封笔之作也不过如此,却有不少挤在相亲路上的人为之侧目。之前网络社区的几个帖子渐渐被人遗忘,而不少号称文澜专栏的忠实读者也纷纷跳出来为她正名呐喊,大概不如乐声灵动也不如画作醒目的文字作品也是一种只有在作者隐退或身故之后才会变得可爱的东西吧。
之前沈文澜曾经埋怨李念琛戴着婚戒回来是杀死她名声的最后一刀,他仔仔细细读过了爆料帖上的事,中肯地评价道:“这个故事其实还蛮香艳的。”
两个人香艳了几次之后,某天李念琛突然问起,“之前一起吃过饭的你的那个姓王的同事跟你还有来往吗?”
他这样问了,自然是把他认为该做的都做尽了,沈文澜知道自己不需要再多问,只是一派寻常地回答:“没有了。”
可有些人,有些事,你不去过问,人家偏偏要撞上来。
沈文澜如约找到了短信上说的咖啡馆,小王在里头静静地坐着,和记忆里那个有些尖锐但却无害的女孩丝毫无异。不知道李念琛究竟做了些什么的沈文澜突然有些无措,她不是圣母,但也不是活在贞节牌坊下的女人,何况时过境迁,她一早就放下了。
看到沈文澜在自己对面局促地坐下了,王静几近怨毒地控诉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有手段!冯总都结了婚还要替你出头!呵,男人是不是都喜欢你这种万人坑啊?!”
是了,因为冯一帆,爆料帖里神风俊朗的总经理。是了,李念琛看出来了,于是告诉了惹出事的“男祸”,既然你喜欢那个男人到了这种地步,那便用这最利的刀来割你最嫩的肉吧。一份工作丢了也就丢了,一份痴恋却远没有这么简单。
走神的沈文澜显然再度惹恼了王静,前专栏作家坐着,不言不语,身上的穿戴件件都价值不菲,在王静看来则件件都是罪证,“哼,”她极其轻蔑地用鄙夷的神色看着如今凤凰腾达的旧同事,“你现在不能靠写文章赚钱了吧?身上的这些恐怕都是男人送的吧?都有些什么人啊?你现在找的那个是不是特别热衷于搞破鞋啊?”
言语刻薄如沈文澜对这种通俗易懂的辱骂不予理睬,更不想由自己出言反击,她走神想到自己从前写过的那些文章,做过的那些嘲讽,此刻只觉得天道循环,口业也是要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受这样的侮辱,大概是实在好奇,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才招致这样的结局吧,她这样想着,同时也在考虑是不是能抽空去买一杯咖啡。
“你这种跟男人称兄道弟的女人最无耻了,知道男人不喜欢你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德行,所以上赶着去给人家当备胎是吧?!我告诉你,你也就是个当备胎的料了!”王静涨红着脸,极力想把多年来的怨毒一次性发泄出来。
她站起来,伸手想拿面前的咖啡泼沈文澜一脸,肩头却被一只手按下,同时沈文澜面前多了一杯摩卡,手的主人并没有跟王静说一句话,只是在埋怨沈文澜,“那你倒是跟这位小姐说的那样,集众家之长地表现一下嘛,光知道跟着我勤学苦练有什么用?!”他掌下施力,叫王静动惮不得。
王静瞪着眼,看到沈文澜笑着站起来拥吻那个跟自己曾见过两次的高大男人。男人受惊般叫起来,“光天化日的,你一个没结婚的女人怎么这么随便?!”他训起人来很有威严,与王静相比,一句不重的话却把沈文澜说得愣住了。他松开对王静的钳制,转而勾住沈文澜的腰,“我们快到车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