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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语声有如破锣,自斜刺里插了进来:“诸葛老儿,呵呵,怎么见了俺老严眼皮子都不拉一下?莫不成离了个地方‘照子’就往高处看了?”
那矮胖的锦衣老人,闻言之下狠狠的瞪着说话的主儿——狐偃罗汉,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的,半晌,他大嘴一咧,声如狼嚎般道:“严笑天,算你有种,也敢坐在这里,本庄主不会与你一般无赖厚皮,错过今朝此地,咱们哪里遇上哪里算!”
狐偃罗汉小鼻子小眼睛挤到一处,皮笑肉不动的道:“唉唉唉,别发熊,俺知道你大庄主是为了三戟绝魂那档子事,你也不想想,俺们老相好了,那三位仁兄竞朝着俺泼皮瞪眼,这口气换了你大庄主,只怕你也咽不下去呀……”
诸葛图号称“白心血刃”,赋性狠辣阴毒,狡诈无比,他这时仅冷冷的一哼,勉强向楚云点点头,一屁股坐了下去。
鬼狐子黎奇自然看得出双方表情的生硬与不调和,他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打岔后,又笑着道:“奚老弟,令师何在?这几日来,瑜贤侄却也闷慌了吧?”
青衫奚樵一拂长衫,笑道:“这孩子呀?他才不闷呢,整日都往令媛那里跑,看他这几天春风满面的德性,闷慌了的倒是愚弟我哩……”
说罢,二人已高兴的呵呵大笑起来,楚云表面上冷漠如旧,但是,奚樵的几句话却似尖锥似的刺入了他的心里,痛得彻骨,伤得沥血……
紫心雕仇浩看得出来,他微微俯身向前,低低的道:“盟主,不用烦恼,无论在哪一方面,最后胜利者定然是盟主,信心,即是成功的泉源!”
楚云苦笑无言,青衫奚樵却已暗里向他打量了良久,这时,奚樵低声与鬼狐子黎奇说了几句话,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尔雅的向楚云道:“楚大侠,适才得黎大哥指示,知道阁下已答允用比武求亲的方式,想阁下技精艺绝,稍停与奚某大子比试,尚请阁下手底留情才是……”
楚云淡然一哂,道:“还要请奚瑜兄多加成全,否则,只怕在下不堪一击。”
青衫奚樵正要说话,一阵笑语声已隐隐传来,那笑语声是熟悉而又深刻,楚云心头猛然一跳,却又急剧的往下一沉,因为,他听得出,在那片喜悦的笑语声中,尚包含了另一个属于男性的清朗口音。
百花仙子赵媛轻悄的站起,向黎奇道:“大哥,嫂子来了。”
语声甫毕,在厅侧门已进入数人,前面是那原先领命而去的小僮,小僮之后,是一位穿着华贵形态端庄雍容的五旬妇人,四名丫鬟左右扶持,正碎步而来,于是,当另一个窈窕的水儿红身影映入门内之后,这所大厅已似乎突然一亮,那张宣喜宣嗔的俏脸蛋,好一对妩媚而夺人魂魄的丹凤眼儿,嗯,不是凤目女黎嫱那丫头是谁?才三个月不见,她似乎又白净更娴静了,只是,好像消瘦了不少呢。
可是,紧紧跟在黎嫱身后,尚有一位身材硕长,面目英俊挺逸的青年,他一身银白色的长衫,领襟后缕着青竹叶子,那么一片片,一片片,洒在领上,织在襟上,更衬托出这青年人的玉面朱唇,堂堂仪表!
全厅的人都站了起来,楚云心里却感到十二万分的别扭与沉闷,是的,是眼前这种情形,这种气氛之下,黎嫱却与那年青人相偕行出,紧跟在那位高贵夫人的身后,再力口那年青人柔情蜜意般的表情,黎嫱的低颦浅笑,老夫人的慈祥睇视,这种种组合起来是一个什么样的意义呢?代表着一种什么样的征候呢?这不是……这不是好像乘龙快媚陪着新婚岳母见客应筵时的情景么?
黎嫱的那双美丽的凤眼,自人厅的刹那,便已焦切而急虑的向立起的各人扫来,她目光迅速的飘过每个人的面孔,渴望的搜寻着,最后,停在楚云的脸上,那目光,热得像火,蜜得似糖,黏得如胶……
楚云淡淡的一笑,向黎嫱几乎不可察觉的点了点头,青衫奚樵已朗朗大笑道:“瑜儿,你腿倒勤得很嘛,一天两头麻烦你馥妹妹,连为父也不管了,将来,看你们这一对儿怎么孝顺我老人家吧……”
奚樵的形态言谈,简直已经笃定公公一样,好似黎嫱现在已是自己的儿媳妇了,楚云嘴唇紧闭,一言不发,金雕盟上下各人,却已忍耐不住了,每个人的面孔都冷如寒冰,每一双眼睛都明显的透出鄙夷与愤怒之色……
狐偃罗汉低低呸子一声,嘀咕着:“真他娘的大言不惭,死不要脸,奶奶个熊,老人家,什么老人家?老王八倒还差不多……”
紫心雕仇浩凑近了一点,低悄的道:“盟主,这青衫樵气度尔雅,心肠修养却庸俗得令人可笑,盟主,只当他是演独脚戏——自说自唱罢了。”
楚云没有表情的笑笑,转首不与那黎嫱的目光接触,自然,他预料得到,那股如水的眼神,此刻,或者已变得幽怨与迷惑了。
鬼狐子黎奇亲自离坐扶过那位雍容的妇人,首先向楚云介绍:“楚盟主,且请见过老夫内人……”
楚云长揖到地,沉稳的道:“浪子楚云,谒见黎老夫人。”
黎老夫人仔细向楚云上下端详了良久,唇角绽开一丝微笑,慈蔼的道:“罢了,楚盟主请坐,老身迎客过迟,楚盟主想不以为符吧?”
楚云忙道:“老夫人言重了。”
青衫奚樵呵呵笑道:“老嫂子,可把兄弟我弄苦了,怎么,瑜儿又磨着你了?这孩子倍嫂子奕了几局棋呀?都是老嫂子将瑜儿宠坏了……”
黎氏夫人欣慰的笑道:“奚叔叔,你可别怪瑜儿,这孩子我从小就喜欢他,难得他抽出空来天天陪着我,又侍顺着馥儿的小性子,可真也累够他了……”
那穿着银白色长衫的俊秀青年温文的一笑,向身边的黎嫱投去情意绵绵的一瞥,极端有礼的道:“伯母,这都是瑜儿份内之事,能整目侍候伯母,陪伴馥妹妹,瑜儿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感到苦累呢?”
老夫人笑得两眼迷成一条缝,直道:“这孩子,多甜的嘴呵,直是个好娃儿……”
鬼狐子黎奇已经察觉金雕盟上下神色不对,他连忙咳了一声,笑道:“瑜儿,过来见见金雕盟盟主,武林中名震一方的楚大侠!”
那身着银白色长衫的青年,果然正是青衫奚樵的独生爱子——金蝗飞芙奚瑜,这时,他向前走了两步,双手象征式的略一抱拳,两眼似看不着的道:“不才金蝗飞芙奚瑜。”
楚云却长揖还礼,道:“浪子楚云。”
奚瑜是鼻腔里哼了一声,傲然而不友善的道:“路遥山重,楚兄来得却是极快。”
楚云怒火倏升,但是,他却露齿一笑,道:“千里迢迢,本来难以如期赶到,只是代步健骑罢了。”
奚瑜以为对方没有听懂自己的讥讽之言,他进而轻蔑的摊摊双手,原来充满嫉妒的神态,又变得极为不屑。
大罗汉看不过眼,便阴阴怪气地道:“楚伙伙阴阳怪气的道:“楚伙计来得快,阁下父子来得却也不慢嘛,呵哼,不过,近水楼台,倒不一定能先得那水中之月呢……”
金蝗飞芙双目一冷,转向大罗汉:“阁下高姓?不才眼生得很,不过,凭阁下这副尊容,只怕也掂不出什么份量来,阁下言谈之间,尚请为自己稍留余地较佳。”
狐偃罗汉呵呵狂笑道:“奚英雄,奚少侠,俺老严一张嘴巴无遮无拦,也说了几十年的话了,从来没有为自己留过什么余地,嗯,奇怪的却是俺老严也活过来了,好像并没有哪个胆上生毛的朋友曾取去俺这一身瞟肉……”
金蝗飞芙冷冷一笑,道:“严朋友,说不定奚少爷就要试试!”
青衫奚樵大刺刺的哼了一声,沉着嗓子道:“瑜儿迟下,对方这位朋友乃鲁境黑道上的成名人物,狐偃罗汉严笑天,这种人岂值一斗?在你黎伯伯面前,也不怕他老人家笑话!”
金蝗飞芙奚瑜一拂衣袖,轻蔑的睨了狐偃罗汉与楚云一眼,返身落坐,嗯,他坐的地方可挑得好,正是黎老夫人与黎嫱的侧边。
鬼狐子黎奇搓搓双手,堆着笑道:“贤侄真是年青人的性子,呵呵,与你父亲当年一模一样,可确实虎父之下无犬子了。”
黎老夫人亦笑着道:“这孩子的脾气呀,就得我们这家馥儿好好磨他一下……”
凤目女黎嫱俏脸儿又是红,又是白,她羞急的道:“娘……”
眼前的情境,黎嫱已经逐渐看出有些不调和起来,她心中起先还是怨恚楚云见到他时那种淡漠的神色,现在,他已多少知道了一些原因,于是,她急惶了,她想不到,在她一直认为是“兄长”身份的金蝗飞芙奚瑜,竞也会有着另外一种企求,竟然是怀着另一种目的而来!
正是,在前些日子,黎嫱虽然经常陪着奚瑜在一起,那只是完全基于一种主人的立场,因为双方的老人早已相识,所以她与奚瑜也见过很多次面,她完全将奚瑜视为兄长,而这次奚家父子的到来,其真正目的,鬼狐黎奇等人一直没有但白的告诉她,为的便是深恐这位姑娘知道真像使出小性子,或者会做出令奚家父子难堪之事,因此,在暗地里,鬼狐子黎奇夫妇就想出了一个比斗求亲的法子,一面可以看看楚云的真实本领,再则,不论输赢,对奚家父子也好有个交待。
黎嫱虽然有些奇怪奚家父子近来对她的神态有些异样,但是,她却没有想到那上面去,她为了不使客人冷落,所以在平日奚瑜找她谈笑时,都坦然相唔,不拘形迹,可是,现在她知道,她是错了,尤其,她不该在自己的心上人千里迢迢,赶到之时,竟糊里糊涂的由奚瑜伴着出来!这样,楚云会如何作想呢?假如换了她自己,这种情形她也可能忍受得了么?楚云的性格她十分了解——就像她自己知道自己一样,于是,黎嫱惶恐了,心焦意乱。
由眼前气氛的沉重与翳闷看来,由金雕盟每个人的表情上看来,黎嫱明白,楚云为了自己,一定已经受了不少的委屈……
她两眼注视楚云,双眸中,流露出深切的恳求,荡漾着火热的情愫,自然,也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心意。
这时,青衫奚樵呵呵笑了起来,道:“馥儿,别怕羞啊,将来,瑜儿若是敢欺负你,看叔叔不揍他……”
黎嫱的面色有些痉挛,苍白得吓人,她微颤的道:“奚……奚叔叔……请你!请你别再说下去……”
青衫奚樵拍拍鬼狐子肩头,道:“大哥,馥儿也害臊了,到底是姑娘家,比不得男孩子,像愚弟的宝贝儿子,呵呵,想笑还不及哩……”
奚瑜低声道:“爹……”
忽然,他在目光一飘之下,有些紧张的凑近了黎嫱,关注的道:“馥妹,你,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可要为兄扶你进去休息一会?”
黎嫱摇摇头,用手扶着额角,屠弱的道:“不……”
由于她的手指扶着额角,楚云已心痛如绞,他已看得清楚!黎嫱的无名指上空无所有,他送她定情的那枚紫翠指环“心印”,已经被取下了!
一股感到被欺蒙,被压迫的怒火,倏然自楚云心中冲起,他觉得全身冰冷,四肢颤抖,脑海中一片空白,于是,他暗里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让一丝苦涩的笑意浮在唇角,冷漠的道:“黎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