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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连道糊涂,又颤巍巍的行到外面,紫心雕仇浩等人急忙下马,由楚云为老人一一引见了,不等老人再度让客,楚云已忙道:“老爹,在下等这就要离开,上次存放在老爹府上之物,尚请赐回,那是一艘小皮舟……”
老人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摇得似拨浪鼓一般道:“这如何使得?多日不见来了就要走?连茶也不喝一杯,饭也不吃一顿,况且,大全祥生都还没有回来,大妞儿又要出阁,怎么说也得住上十天,老头子我还招待得起,再说,哥儿你的……你的夫人,对了,夫人,她还是初来乍见,总也要与大妞儿亲热亲热啊。”
楚云真挚的道:“老爹,在下实在想与老爹全家多作盘桓,但是急事在身,不克分暇,以后日子正长,在下一定会专程来谒,不到老爹你讨厌了决不离开……”
老人执意不肯,薛大全的浑家亦帮着挽留,楚云说得唇干舌烂,费尽了力气,老人才在万般失望之下勉强点了头,但仍逼着楚云许下一个来期,直到楚云答允了,他才有着喜色,带着快刀三郎季铠,煞君子盛阳二人入内搬取皮舟。
楚云一直没有进屋,他怕再看见黑妞那张含意的面庞,那泪盈盈的眸子,这是一种负担,一种心灵,精神与情感揉合起来的负担,或者你不想去承当,可是,这却由不得自己,因为,对方已将她的那些梦与爱交给你了。
等老人伴着快刀三郎与煞君子出来,二人肩扛着那外表折叠得整齐的皮舟,皮舟保管得很好,上面毫无灰尘,颜色明净,可见是时常被拂拭过的。
楚云一再谢了老人与薛氏,他怅然向屋内望了一眼,低声道:“老爹,大妞的名字叫什么?”
老人的眼圈有点红红的,他苍哑的道:“大妞儿叫薛美娘,这是她爹给取的,刚才,丫头哭得厉害,老夫想,她也一定不愿见你现在就走啊……”
楚云无奈的叹了口气,自长衫内取出一个玉盒,正要交给老人,却发觉老人正怔呵呵的向他看着,楚云尚未说话,老人已若有所思的道:“楚哥儿……你现在这打份,真俊得紧……你……唉,老头子我忽然想起大妞儿平时是如何巴望你,念道你,现在,我想到了一点这丫头是为什么,你们年龄原就相若……但是事到如今……唉……可惜……都怪这丫头福份太薄……”
楚云急忙将手中玉盒塞到老人怀中,真诚的道:“老爹。这些,算是在下送给大姑娘的贺礼,区区之物,万乞笑纳,老爹,缘份乃属天定,人力勉强不来的,在下去了,请代问候大全哥,祥生侄子好……”
老人含着泪接下了,边哽咽的道:“楚哥儿,你真叫楚非?”
楚云忙道:“不,在下真名叫楚云,老爹,请原谅当时相瞒之罪,因为那时在下有难言之隐,出此下策实非得已……”
老人又依依的道:“那么,楚云哥儿,你可一定要再来啊,与你的夫人一起,大全祥生见你不着,他们回来会怪我老头子留客不坚的……”
楚云颔首允诺,向老人及薛氏拜别,一行八人又翻身上马,临行时,老人热泪纵横,薛氏亦炫然欲涕,终于,楚云咬着牙一挥手,抖缰而去。
行出数丈,楚云忍不住回首再望,却看见在老人与薛氏身后,黑妞正倚门而位,她一面哭着,边向楚云摇手,这情景,与当年她送楚云离开的时候是一样的,只是,世事多变,今天,却与往昔迥异了,有着凄凉,有着唏嘘,或者,也有着往事的梦的残痕。
楚云挥挥手,策骑奔去,他要将这段堪可留恋的遗情抛在身后,因为他不能,也不愿对这方面再有抱撼,这原因很简单,有了黎嫱,楚云即拥有了一切,他已很满足。
当一行八骑来到楚云当初登岸的那片小丛林前,黎嫱己含有深意的道:“云,方才,那位薛姑娘真令人感动,他们全家人又都是那么好,假如没有一付铁石心肠,只怕谁也摔不下,丢不开,而且,薛姑娘又长得很美……”
楚云强颜一笑道:“我没有铁石心肠,但我知道我不会在这男女之情上再受因扰,因为,我有了你,真的,小嫱,我有了你,再也容不下他人了……”
黎嫱哼了一声,道:“只怕你嘴里是这样说,心里去想到另一端上去了。”
楚云勒住坐骑,转过头来凝视黎嫱,平静的道:“小嫱,你与我是夫妻,你该知道我不会对另外一个女孩子发生情感,就像我明白你只爱着我一个人一样……”
黎嫱默然了,眼圈儿却有些红红的,楚云吁了口气,低切声道:“小嫱,天下之大,我只有你,你只有我,你……你再折磨我,我就跳海了……”
狐偃罗汉等人这时已下了马,由紫心雕仇浩指挥快刀三郎及煞君子二人,退下皮舟外的厚布套子,小心翼翼的将皮舟展开,狂鹰彭马又自鞍囊内取出一个早已预备好的软皮鼓风来,接在皮舟的输气口上,一上一下的将空气灌人皮舟之内。
乘着各人正在忙碌,大罗汉行到黎嫱身旁,低沉的道:“弟妹,你放心好了,楚伙计不会对那妞儿有意的,否则他会这么死心塌地的爱你?别生气,假如楚伙计胆敢稍有异念,俺第一个找他拼命……”
黎嫱可怜生生的拭了一下限角,怯怯的道:“我知道他不会,他刚才还说我再逼他,他就跳海……”
大罗汉豁然笑道:“别理他,这小子是吓唬你,他若能撇得下你,早就活不到如今了……”
楚云露齿一笑,道:“小嫱,严大哥说得对,这世上若没有你,我又焉能独存?”
黎嫱不禁破涕一笑,呻道:“厚脸皮……”
紫心雕仇浩已将一切食物饮水搬上皮舟,这艘乳羊皮特制的小舟,这时正张开了帆,伸展着那精巧透明的四片水晶翼,静静的停在沙滩上,看去轻便而利落,有着一股乘风欲去的味道。
楚云扶着黎嫱下了马,向仇浩道:“副盟主,坐骑便散置此林之内,它们训练有素,不会乱跑的,这林中有杂草为食,此处闲人其少,待吾等返回,即可策骑归去。”
仇浩颔首称善,令快刀三郎季铠将八乘坐骑赶入林中,由狐偃罗汉及煞君子盛阳合力将羊皮舟抬至水面之上,楚云指挥各人慢慢上船,于是,待大家坐定后,轻巧的小舟亦缓缓离岸荡出。
碧波万顷,一望无涯,海面上波平浪静,澄澈柔和,蓝色的海水与蓝色的长空连成一片,像煞一个硕大无朋的弧盖,几抹白云横浮空中,淡淡的,悠悠的,令人心旷神怡,心胸为爽,尘念涤空,烦嚣一净。
黎嫱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望着四周轻波千重,海鸥数点,不由兴奋的道:“啊!真美极了,我整年看见的都是深山峻岭,绝壁陡切,就是看见海,也只是遥遥一瞥就过去了,想不到我现在已如此接近的亲近它,更已浮在水波之上了……”
小翠急忙为黎嫱披上一件浅蓝色的披风,狐偃罗汉侧坐在右弦,双手抓得紧紧的,面色苍白,正襟危坐,一点也不敢稍动。
楚云亲自掌舵,悠闲的举着酒囊慢慢啜饮,这艘皮舟在他熟练而巧妙的操纵之下,帆面满了风,速度渐行渐快。
帆的两边,快刀三郎与煞君子分侧而坐,楚云将皮舟轻巧的转了一个大“之”字形,安适的道:“季铠,盛阳,你们二人在拐子湖住了许多年,湖中操舟之术想必甚佳,你们看我这半路出家,无师自通的掌舵手法可称上乘么?”
这两大护卫相视一笑,季铠道:“回禀盟主,湖上操舟与海上掌舵全然不同,湖水平静无波,乃属淡水,浮力较小,海上风云变幻无定,波浪汹涌,浮力较大,其用力,使劲,转折各般技巧都大不一样。”
坐在船首的紫心雕仇浩与狂鹰彭马正谈笑,闻言回首笑道:“盟主的掌舵手法十分高妙,光看这风帆用力的程度及转向的平稳已可揣测一般了。”
楚云连连不敢,黎嫱已凑近了他,低柔的道:“云,我想不到你在水上也有两手呢……”
楚云抿唇一笑,正待答话,大罗汉已嚷了起来:
“唉唉,俺不去了,这摇摇晃晃的滋味真使人提心吊胆的,像在半天空一样线毫着不上力,这可叫俺又回想起大洪山那两界桥上的享受了……
大罗汉说到这里,却忽在令楚云想起一件事来,他忙道:“对了,老兄,你在青衫奚樵父子离开之际,跟在后面与白心山庄庄主诸葛图说些什么?我看你指手画脚的,好像还十分带劲……”
狐偃罗汉打一个干呕,苦着脸道:“俺向那老小子解释与三戟绝魂拼战的那档子事,这老小子口风尚硬,俺便告诉他,俺已帮他夺回了玉狮球,已算对得起人了,若他胆敢再向俺们找碴,奚瑜便是最好的榜样,诸葛老小子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快到桥边了,他才狠了心说些什么山高水长,后会有期的场面话,哼,俺看他也罢了……”
楚云笑了笑,道:“还有那花刀洪引,大约现在正急得晕头涨脑的到狐偃山去找咱们解他的穴道呢。”
大罗汉龇了龇牙,说:“叫这家伙急一急也好,等到过了限期他还不死,这小子就知道上了大当,白白担了一年的心了……”
说到这里,狐偃罗汉又若有所思的道:“唉,想来想去,伙汁,俺实在沾了你不少光彩,不说诸葛老儿忍下那口冤气全是为了含糊你的关系,就说大洪山下对俺的那份客气,还不是全看在伙计你的份上,老实说,若不是俺有了你这么一个好兄弟,只怕大洪山不会与俺消解大柳坪的那段梁子呢。”
楚云摇摇头,真诚的道:“老兄,别这样说,你我原就不分,又能说谁沾了谁的光彩呢?别忘了大洪山之事原本由我引起,自该由我化解,而且,小嫱也不会任它扩大的。”
黎嫱银铃似的笑道:“哟,严大哥今儿个怎么客套起来了?莫不是大海的旷怡使你衷怀尽诉?大哥哟,我劝你还是坐得安适一点,别那么拘拘束束的,还要两三天才到得了呢,云哥的掌舵手艺好,你又怕些什么嘛?胆子比我还小!”
狐偃罗汉转头向小翠于笑了一下,皱着眉道:“小妮子别吵,到了水上,俺不和你抬扛……”
于是,舟行又加快了,帆鼓得涨绷绷的,远处,可以看见渔船点点,正向全福村的方向归去,薛家那两个朗爽的汉子,也该在那些渔船上吧?
太阳西斜了,暮云重叠,配红的晚霞染红了大海,星辰闪烁了,万万千千,眨呀眨的像是一颗颗黑天鹅绒上的明钻,风吹着,这些景致真美,尤其在海上,在楚云低沉的诉说着回魂岛上一些如梦的回忆里……
在这小小的皮舟上,载了八个人,是够得上拥挤了,不过,凭着楚云的丰富天候知识,他选择了这深秋里最平静的时间启行,是而他们没有受到大海愤恕时的颠簸及辛苦,在楚云的熟练技巧下,皮舟,就像情人的甜吻一样轻柔的航驶着。
海上的风光是美丽的,与莽莽的草原,峻拔的山岭,渺渺的大漠,都有着一股截然迥异的韵味,假如你爱它,你就会爽朗多了。
日月星辰在移换着,波纹在荡漾着,风拂着,水柔着,这是些奇异的平和的日子,尤其是在容易冲动发怒的大海上。
于是,望见回魂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