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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对谁是真心,谁又能付出一切爱一个谁。
不如流一身汗,做一场不知姓名的爱,用完即扔,转头就忘。
送出最后一记,阮明明已经瘫倒在狭窄梳化台上,似一滩烂泥。扯掉了湿漉漉的塑胶薄膜,抬手扔在阮明明脸上,再整一整衣服,又是人面兽心衣冠禽兽,打开门,转身走,阴暗走廊里点一根烟,陆满,又找回陆满,就是这样的陆满,他微笑,他沉醉,他杀人,他无心,这才是陆满,真实的陆满。
那个当作礼物送给宁微澜的陆满,已被遗弃在岩石重重的海岸上,无人问津。
吧台边,赵钱捏着女人挺翘的臀当玩具,咧嘴笑,痞气十足,“这个屁股怎么长的,怎么这么贱哪!”
那女人也不敢发火,只撒娇发嗲坐到赵钱身上,谁知他不领情,力气又大,一伸手把人推得后退几步,倒在一旁喝酒的周望海身上,赵钱这人足够幼稚,像是在喜剧片,笑哈哈指着周望海说:“老周,这个女人撞到你,就让她陪你睡一晚上,给你赔罪怎么样?”
周望海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跟酒精做伴。
倒是那女人,晃着一对硅胶假体说:“不要嘛,赵钱哥……”
“让你陪老周是看得起你,少他妈给脸不要脸。你那胸假成这样,你以为我是瞎的?老子虽然是流氓,但还是有点追求的,不是纯天然的不要。”又看见陆满来,及时笑开,一拍大腿说,“老子的大腿只有兄弟能坐,过来过来,你小子长得好,让你坐。”
谁知连陆满也不理他,这下有够丢份,看着陆满自顾自抽烟灌酒,偏要把凳子挪过来,突出存在感。
揽着肩膀哥俩好,嘴却是一张老妇女的嘴,啰啰嗦嗦开场又打探起私生活,“我说兄弟,你看你眼神呆滞,动作缓慢,借酒消愁,跟哥哥说说,是不是失恋了?”
陆满看他一眼,不说话。
赵钱从来不缺自信,演惯了独角戏,“我就知道!他妈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年轻的时候嫌弃你没钱没志向,等赚钱了吧,又恨不得把你看死在家里,好像一出门就去勾搭女人,去他妈的,老子又不是种马,走哪都播种。”
“怎么?你不是吗?”周望海拎一瓶波尔金卡伏特加递到陆满手上,“试试这个,能一杯灌死赵钱。”
“哎哎哎,说什么呢你。”赵钱拍桌,狠狠瞪周望海一眼,再转过头,继续跟陆满谈心,“这个女人啊,就是不能惯。你别看她现在嚣张,说你这不好那不好的,等你成了大哥,就——嗯——我这样的!”亏得他脸皮厚,能自夸,居然敢一拍胸脯指自己,宣扬光辉事迹,“等你上位,有钱有势有地位,就跟咱老板那样,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是不是?”
陆满一口气喝掉半瓶烈性酒,还是没有办法昏头昏脑倒下去,就此人事不省,烦恼不知。
真可笑,快乐时间,一个吻能将理性烧毁,能将他捧到云端,痛苦时分,喝光全世界的酒也解不了愁。
连名字都不敢想,一想便是钻心的痛,坐在餐厅看电视里,多少政商界名流恭贺她与那位某某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陆满是谁,一个隐秘无踪的梦,睁眼即碎。
他苦笑,满口酒气,“等十年二十年?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都不一定。”
“怕什么,有办法立大功,再上位,谁敢讲一个不字。”
周望海踢赵钱的高脚凳,嘲笑说:“你越讲越神经,又不是写武侠小说,还立大功,上位,是谁要做武林盟主啊?我们要不要叫华山派?”
赵钱看不得总有人拆台,跳起来大吼,要证明自己句句实在,不吹牛,“操,怎么没有啊,你妈给大哥解决个大麻烦算不算?”又去拍一个劲喝酒的陆满,“小子,哥哥早说了罩你的啦。你要立功,立大功这事,抱在哥哥身上。”
一脚踩在周望海皮鞋上,“周望海你个小人,到时候别来求老子。”
“是是是,你是大哥,我怕死了。”周望海的酒也喝的差不多,跟赵钱一道出门去。
谁又跳起舞,谁又在闪烁灯影下唱一首卿卿我我情歌。
陆满的酒喝完,人还未醉,握紧了拳,隐忍。作者有话要说:我能说这都是伏笔么?我能么我能么我能么我能说我这一章写得灰常满意么……
订婚
从前多少纠缠;到现下终成空。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沙漏静止;终于等到翻转时刻;只可惜人人脚步不停;匆匆穿梭;不肯停下来给它一秒钟时间。
于是等待被揉杂成最疼痛的折磨。
曾经是哪一天夕阳向晚,黄昏薄暮,陆满背着她,光脚走在沙滩上,问过:“微澜,你想去哪里办婚礼,我是说,未来……某一天……”
她不说话,偷笑着捏他耳朵,不需要多做什么,不需要多说什么,分分秒秒快乐信手而来。
伊丽莎白港,温登士铂金酒店,从迎宾到入席,每一步体贴完美恰到好处,每一刻热闹相拥温馨和美,还为百家媒体预留席位,无数长枪短炮占领最有利地貌,要拍一对新人恩爱携手,背诵誓词,当然也不介意拍到突发状况尴尬场面,工厂流水线上完成的订婚礼,一座钱山砸下去,少不了鲜花著锦,烈火烹油景象,展示给世人。
人人都在谈,余家已是风雨飘摇转眼崩塌,这一场盛况空前的订婚礼仿佛是在用黄金时间头版头条宣布余家纹丝不动坚固一往如前,想要看戏的唱衰的,都先想想后果,不要一句话讲错,等到秋后算账才来说后悔,求饶命。
礼炮声响,戬龙城余家的最后一场表演大幕将起。
花团锦簇,衣香鬓影。
世俗的等待,华美的篇章,谁能笃定,结局不会是满地残章断句。
婚纱毫无悬念地来自于Vera Wang,这仿佛已成为有钱人嫁女标准配备,层层叠叠反复盛开的中国红,似一朵盛放的花,白炽灯下灼灼发亮的皮肤,敞露在这一片壮烈跳脱的红色里,维多利亚时代曾风行过的鱼骨束胸,藏在嫣红轻纱下,一把抓紧平坦小腹,双双托起丰盈雪白的胸。
白的越发纯洁,红的越发刺目。
是一朵六月雪,开在怒放时节的牡丹园。
摄影师可怜得横躺在地板上,还要高举着相机,喊:“好——非常好——宁小姐稍稍转过去一点,留一张侧脸,其他诸位稍微蹲一点点,看新娘,不要看镜头,宁小姐看镜头——”一并相熟或不相熟的伴娘便都听从指令行动起来,将她当作座上女神一般仰望。
看向长镜头,乌漆漆黑洞洞似一口深井,不知装载谁的冤屈,谁的苦命。
“宁小姐笑一下,哎——好的——再笑开一点,雀跃一点,充满期待——唉——嘴角稍微再往上一点点,坚持一下,再来一张……”
是不是,连头顶水晶灯都在哭泣。
开市,上班族踏着三寸高跟鞋追公车,再换地铁,爬高楼,找回岗位。
街上热闹一阵又突然停泊,市中心百货大楼上LED屏幕上,女明星的脸一张张换,春夏新款已上市,又能掀一番疯狂购买潮。
祝你日进斗金,祝你风光无限,不要像街角驼着背买张报纸还要挑三拣四谈价钱的某某人,做猪做狗庸庸碌碌一辈子,一个月留不住一千块,买不起商场一件衫,喝不起酒楼一壶茶,一辈子被老婆指着鼻子骂,窝囊废怎么不去死,谁谁谁老公已经挂满身金条金链,牵藏獒养小蜜,建楼卖楼,吃一顿饭顶你一年收入。整天累得像一只死狗,活得更像,无钱无尊严,穿得破烂,商场迎宾都让你回家换衣服再来。
“不如拼了。”茶头嘴里的烟下一刻就要烧到嘴角,人闷得好像紫砂壶,里头水沸了外面也听不到响,分不清究竟是叫茶头还是戳头,一张嘴就是蹩脚家乡话,掺杂一两句国语,算是对得起你。“不如拼了”几个字不讲得像八,如的音全靠猜,只让一车人听懂了拼了两个字。
陆满不抽烟,今天吸的是大麻,也算积极备战,下车后再放一首heavy metal;长头发神经病在耳机里嚎叫,杀人都变作刺激游戏,一举枪计时开始。
龟狗倒是很爱讲话,跟陌生人谈心,年纪轻轻就秃头谢顶,一脸油腻腻的猥琐劲。“哎,你说,干完这一票,拿了钱,你要去干嘛?买房买车买女人?还是继续跟着大哥混哪?”
大屏幕上的广告又换成穿着性感内衣搔首弄姿的白素素,红色的光穿过车顶,密闭的空间让人呼吸艰难。出人意表的是,出声答话的居然会是孙国祥,一位沉默寡言刀疤男,香港黑社会电影里脸谱式人物。“住最大的房,开最好的车,干最骚最靓的女人。”
龟狗一拍大腿,一脸谄媚地叫好,“操,说得对。可是就这么点钱不够吧,现在的女人上下两张嘴,哪一张都填不满。”
茶头说:“是你太小吧,上下哪一个都填不满。”怪腔怪调的调侃,紧张的气氛里凸出的刺头,孙国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龟狗憋得满脸通红,只有茶头为自己的金玉良言而放声大笑,而陆满却在仰头看变换插播的LED大屏幕,名媛淑女的红色婚纱别具一格,浓厚的妆,摇曳的裙,同无数湮没在人群中的女人一样,面目模糊,美丽却不曾动人过。
龟狗尴尬,也顺着陆满的目光向上看,嘴里不干不净地说:“靠,这么漂亮的妞,跟她睡一觉一辈子都值啦,你看那个胸脯,跟刚才拍内衣广告的女明星差不了多少,真他吗的……嫩啊……”
陆满不说话,抱着枪,斜斜看着龟狗,满含轻蔑。
龟狗又说:“不过听说有钱人都他妈吸毒又滥交,估计这个女的也不怎么样。就光是脸长得纯,下面不晓得被多少男人光顾过。”
陆满这下倒是觉出些粗鄙的骄傲来,真想说,不好意思,那一位的处女落红由他拿下。
她的身体,每一寸都是蜜,值得夜夜回味,日日怀想。
滴答滴答,秒针追赶着快速溜走的时间。光头司机已经开始看着腕表计时,干巴巴语调说:“我只等你们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没来得及上车的人,不要怪我。靠自己吧。”
带上面罩,握紧枪,心中默数,五,四,三,二,一……
城市台那位红得发紫的男主持也被请来,西装革履,油头粉面,讲一两个不咸不淡的段子,不知从哪一个论坛发言里抄过来,为逗乐席间政商界名流,比在电视节目里讨好普罗大众更卖力。
一个个油头粉面,一个个光鲜亮丽。
稀稀拉拉掌声起,人人转过身来看,一盏孤灯追随她缓慢脚步,映出她苍白的皮肤,鲜红的唇,烈焰一般灼灼燃烧的红嫁衣,照亮一整个厅堂里翻腾得令人作呕的虚伪做作。
毕竟不是正式婚礼,少却许多固定流程,邱一业西装革履,一派儒雅气度,在门口已经弯起手臂,等她伸手相邀。
相视而笑,更像是业务娴熟的话剧演员,一旦开场便不能NG,必然是一气呵成不分好坏地演到底。
你看邱一业的嘴角,都快笑到抽筋。
红毯漫长,跨越无数人复杂视线,台上的主持人最怕留白,也不管观众想不想听,自顾自碎嘴填空缺,说着:“在座诸位都将成为邱先生和宁小姐爱情的见证,他们从相识、相知到相恋,一路走来,终于到达今天这一座幸福殿堂,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祝福他们美丽动人的爱情。”
邱一业含着笑,一路点头致意。
宁微澜垂下眼睑,默然将自己装扮成娇羞无限的新娘,省去应对之间一击即碎的破绽与缝隙。
霍展年也在,坐上宾席,平静地观赏着她与另一人的订婚礼。
白素素作为女伴,就做他身边,笑着压低了声音问:“霍先生,宁小姐订婚,你最疼她,送了多大的礼?”
霍展年淡淡瞥她一眼,讳莫如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