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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掌柜走向店前去。
依承天一头杵在大床上,一觉睡到过午才爬起来。
依承天自江都赶来这无锡城那已是两天以后了。
沿着太湖岸,无锡算是最热闹的城镇,因为这儿不只是水旱码头都有,而且四通八达,商业繁盛,在依承天的印象中可不比开封城差几许。
依承天站在太湖岸四下瞧,那烟波浩渺的太湖对他可相当的陌生,帆舟点点,渔舟唱晚,光景比之黄河来,这太湖可就寂静多了,也可爱多了。
无锡近太湖岸处,也有临时租小船供人游湖的,然而只要问起要去西山,却是无人愿往。
夕阳已落,归舟摆岸,不少渔人抬网扛帆的上岸来。
依承天便在这时候,又缓缓的进入无锡城,顺着人潮,他来到了一家酒楼前,只见门框上方金字招牌上写的是:“太湖大酒楼”。
如今的依承天,穿的一身全是在镇江时候于飞鸿替他制的行头,宛似大户的公子哥儿般,比之当年小癞子,那可是不能同日而语。
现在,依承天手撩长衫大踏步走进这太湖酒楼,早见一个小二迎上前来,笑问:
“这位少爷,你是一个人来?”
依承天点点头。
小二伸手一让,道:
“你请这边坐。”
那是一张靠窗的小桌子,小二边擦拭桌面,笑问道:
“你吃点什么?”
依承天望望别桌客人面前的菜,边问道:
“有什么好吃的?”
小二一笑,道:
“好吃的可多了,只太湖虾就能叨拾出七八样来,像是生吃活剥,葱爆脆炸,还有——”
依承天哪懂这些,忙伸手一拦,道:
“随意弄两样上来,再装上两碗米饭。”
那小二一怔,道:
“你不喝酒?”
依承天这才想起这是一家大酒楼,以卖酒为主,自己既然进来,多少总得喝一些。
心念间,微微一笑,道:
“酒自然是要喝,你们有些什么酒?”
那小二道:
“酒可多了,不过你要喝烈性的,贵州茅台北地高梁我们这儿全有,普通一些的,陈年花雕女儿红,清淡一些的有绍兴老酒,普通黄酒,你喜欢……”
依承天道:
“半斤绍兴老酒。”
小二“噗哧”一声未敢笑出来,但依承天却忙改口道:
“一斤吧。”
小二随之去了,只是半天也未把依承天吃的送上来,反倒是忙里忙外的侍候着刚进来的客人。
依承天心平气和的坐在窗前小桌上等,不时的看着无锡街上的夜景。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个山羊胡半百老者,挺胸大步走来,这人后面还跟了七八个怒目壮汉,有的手上还提着烟袋,有的手上拎着手杖,想是这些人是侍候前面走的老者。
这一行人来到这“太湖大酒楼”,连酒楼掌柜也急急的迎上前去:
“盖爷你老来了,快请楼上坐。”
姓盖的一捋山羊胡子,登上酒楼,边对跟来的人道:
“只等金大力到来,叫他快来见我。”
于是,那人没有跟上酒楼,却在酒楼门口站着。
原来这个山羊胡半百老者,正是无锡地方的龙头老大盖天翁,自从上次他着意的侍候周全祈无水与司徒大山以后,至今未再见过周全几人,由于无锡距太湖黑龙帮的西山甚近,盖天翁岂敢得罪石腾蛟,一年三节,他是按时把厚礼送上。
最近,石腾蛟给他出了个难题,因为有个太湖好汉叫朱成龙的,就住在小横山,那朱成龙虽是个粗人,却有一身好本领,他能水下搏蛟,陆上伏虎,一身武功,端的不可忽视。
朱成龙是个穷汉,但生性刚烈,不畏权势,尤其对西山黑龙帮,他是一些好感没有,石腾蛟几次着人邀他入伙,他都不睬不理,每日只是驾着他的小舟在湖面捕鱼。
只是这朱成龙最喜杯中物,打来的鱼虾,大半换成酒喝,每次都会被他老婆大骂一顿了事。
由于朱成龙常往无锡买醉,石腾蛟就把邀朱成龙入伙这码子事托由无锡龙头老大盖天翁做说客,今晚,盖天翁就是准备在“太湖大酒楼”欲请那朱成龙喝酒,只是在湖岸边未为朱成龙接受,却正由那盖天翁手下大将金大力在堤岸边劝说呢。
已经是快半个时辰了,依承天尚自干坐在那儿,他可并未开口叫那小二,反正自己尚未筹思到计谋,坐着喝茶也够惬意。
就在这时候,酒楼门口出现两个人,一个是矮而粗壮的黑面汉子,另一个虬髯大汉,一身粗布衣衫,背上背着笠帽,手里还拎了个鱼篓。
这虬髯大汉边走边怨声连连,就是不知他咕哝些什么。
矮胖壮汉早见到酒楼门口等着的同伴,遂与那汉子一同陪着虬髯汉子登上酒楼。
酒楼上,盖天翁早哈哈大笑着迎上那虬髯大汉,道:
“朱兄弟,三请四请的,总算把你的大驾搬请来,快请上面坐。”
依承天这时也十分注意这虬髯大汉,觉得他与雷叔长的差不多,只是雷叔面上有个刀疤,而这大汉却是满面大胡子。
登上酒楼的虬髯大汉正是朱成龙,这时他虽是处在“太湖大酒楼”,却是依然粗嗓门的高声道:
“盖先生,你今为何一定要请我吃酒?我娘说的对,酒无好酒,筵无好筵,不认识的人不能随便吃人家的,有道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你总不会白请我吃酒吧。”
盖天翁哈哈一笑,道:
“且坐下来边吃边谈如何?”
朱成龙站在桌前面双掌一推,道:
“先说说要谈些什么?”
盖天翁伸手让着,边笑道:
“且坐下来吃杯酒,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朱成龙那宽厚的双肩一耸,见一个汉子猛地掀开一个酒坛,有一股酒香自坛中溢出来。而令朱成龙一喜,道:
“女儿红!”
哈哈一笑,盖天翁道:
“朱老弟真识货,正就是女儿红,快坐下来吧!”
一旁的短粗汉子叫金大力,这时他顺手一按,笑道:
“你我兄弟一场,就算是我硬拖你吧,一顿酒有何关系的,坐下来吧。”
那朱成龙一屁股坐下来,早有人高叫上菜。
不旋踵间,又是盘子又是海碗的上了一满桌,朱成龙也不再坚持,当即菜来张口,酒满立干,大吃大喝起来。
依承天仰头可看的真切,见这朱成龙真海量,一碗四两的酒,只一张口就全下了喉,他这才拍拍桌子,道:
“小二。”
那小二似是想起有这么个人,才笑道:
“你叫的那些不多,马上送到。”
依承天听的十分不自在,却也未便说什么。
没有多久,小二这才把依承天吃的全搬上桌。
依承天边吃边思忖如何找上西山黑龙寨呢,突听得楼上那虬髯大汉,道:
“我不干!”
依承天哪会知道的。
不料又是一阵过去,突然见那盖天翁一拍桌子,道:
“敢情你是真的不识抬举了。”声音大,连楼下也听的十分清楚。
不料盖天翁的话才落,就听得一阵“哗啦啦”响声传来,早听得酒楼上其他酒客匆匆往楼下逃。
便在这时候,只听那虬髯大汉吼声如雷,道:
“是你们强拉活抓的把朱大爷请来吃酒,敢情还附带着令朱大爷十分不痛快的条件,这酒我也不吃了,姓盖的,再见了。”
一席的酒菜被他掀翻,盖天翁岂是省油灯,只听得一声断喝,盖天翁道:
“围起来,先给我敲断他一条腿。”
依承天在下面向上看,四五个壮汉正把姓朱的大个子围在楼中央,只吓的掌柜忙站在梯口让道:
“别打了,盖爷,会出人命的。”
盖天翁戟指掌柜,道:
“别担心你的家具,毁坏的只管找我赔。”
那个叫金大力的矮胖子早对姓朱的大汉劝道:
“朱大哥,快点点头答应吧.其实盖爷也是为你好……”
不料他话未说完,姓朱的双目如牛蛋般一翻,喝道:
“别再说了,黑龙帮的作为我太清楚,姓石的聚众占山鱼肉一方,啃天吃地一如强梁水寇,我朱成龙斗不过他们,但我躲着总可以吧,想要我加入他们一伙去欺压善良,太湖为盗,我不干,你们最好也省省劲,免得大家有伤和气。”
说着,一把抓住那金大力,又道:“金兄弟呀,你该知道我的作风,宁吃良心粥,不吃害人肉,怎的要我来吃这顿酒。”
金大力道:
“盖爷也是为你好呀!”
“呸!”朱成龙怒道:
“姓盖的是个什么样牛鬼蛇神我清楚,十斤女儿红我可不会醉,他是无锡地方大无赖。”
盖天翁狂喝一声:
“上!”
刹时间五六个壮汉已把朱成龙围在酒楼上互打起来。
也许朱成龙酒吃的多了,一上来他就被人打中几拳,只是他连哼也没有,抡动双拳击东打西,刹时也被他打倒两个。
一旁的盖天翁大怒,挽起衣袖一个斜跨大步,人已欺在朱成龙面前,双臂倏扬疾抓,直向朱成龙喉结掐去,灯光下他五指犹似虎瓜,带起“咝咝”锐风。
上身疾向后扬,朱成龙变拳为掌,交互连连拍出,才躲过盖天翁的一抡快抓,不料背上却结实的又挨了三拳。
巨大的身子急旋,朱成龙十斤女儿红已在肚子里作怪,他似是双拳不听使唤,双脚行动笨拙,不旋踵间,人已被几个壮汉掀翻在楼板上。
冷冷连声笑,盖天翁抓起倒在楼板上的一只板凳,沉声厉喝道:
“既不能为石爷所用,盖大爷也不喜欢像你这种自命清高之人,且砸断你一腿,丢你太湖喂王八。”
盖天翁高举着长凳,山羊胡子在抖动中,正要往朱成龙的膝上砸去呢,突见楼梯口人影一闪,一众八九人尚未看清楚何人呢,盖天翁的手上板凳却“扑通”一声掉在自己面前,差一些没砸中自己的脚。
板凳落地,盖天翁人已捂住肚子,半弯着腰怒叫道:
“你是何人,竟敢插手管盖爷的事!”
灯光下,众人只见是个少年人,正站到朱成龙身前低头看。闻言回身一笑,道:
“人各有志,何必强求,这件事就算了。”
盖天翁怒哼一声,道:
“乳臭未干小子,我看你是想找死。”
金大力早戟指少年人道:
“你究竟是谁?”
少年人淡然一笑,道:
“江湖人管江湖事,你就把我当成江湖人吧!”
盖天翁大吼一声:
“给我打!”
便在这时候,朱成龙正自浪藉一地的楼板上爬起来,他施力的晃动着大脑袋,又看了面前少年人一眼,道:
“朱成龙谢谢你了!”
少年人一笑,道:
“你喝多酒了,快走吧!”
盖天翁冷笑一声,道:
“想走,那得留下些零碎来。”
少年人回头一笑,道:
“行,只要你们够份量,别说是些屑零碎,命留下来也可以。”
盖天翁八九人几曾把这年轻人放在眼里,别说是打,就算压也会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压扁。
就在他的狂怒中,双拳互换,横肩断喝道:
“上!”
那“太湖大酒楼”地方可真够大,就在一连又打翻三张大方桌之后,便见那年轻人突然施展一种怪异身法,犹似浪蝶弄花一般,刹时忽东忽西,左闪右躲,幽灵般回旋在拳风掌影下,兀自轻声在笑。
原本那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