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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然一笑,依承天道:
“回于老的话,我刚才的话尚未说完呢。”
于长泰道:
“你说。”
依承天这才又缓缓的道:
“好人与坏人的分界,在于众人的看法,众人说这人是好人他才真正为好人,因为大家的眼光是雪亮的,于老以为呢?”
于长泰冷漠的道:
“你以为老夫如何?”
依承天不卑不亢的道:
“如果于老没有手握那把金背刀,看来倒还不失为一位贤能长者。”
就在依承天的话声中,于长泰突然发难,因为他算准依承天这时没有握着“掌心刀”,只要不给他机会,只要杀了依承天,他仍然是大有可为。
众人见金花成束,盘绕着于长泰那腾飞而起的身子,宛如金龙盘柱般刹那间已罩向卓立而仰视的依承天,捷、准、狠似已溶化于“嗖”声不断的刃芒中,光景是一招之间就见分晓了。
奇诡的摆动着身形,依承天双掌交错于犹似天外洒下来的金芒中宛如手掌中难以抓牢的泥鳅,只是几个奇诡的变化中已摆脱出刃芒之外。
于长泰杀机已生,长啸一声,挥刀重重攻上,且口中厉喝道:
“杀!”
于飞鸿担心老父,她握紧双刀未出手,但于长泰带来的人,几乎比依水寒这边多上一倍的人,各已举刀杀过来,那法上高声道:
“拦住他们!”
早见三十个手持棘木长棍灰衣僧人,每五人一排舞动手中长棍,把冲杀而来的青衣短扎汉子拦在海滩上。
依承天已与于长泰搏杀于一块土岩石上面,而依承天兀自双手空空对敌。
这当然给予于飞鸿一种宽心,然而却见两个似是飞龙寨的舵主身份,二人越过群僧直逼屹立在法上大师旁的依水寒,也许二人的行动是受了于长泰的安排,因为这时候另外两个舵主已分别与雷一炮和江涛二人交上手。
杀向依水寒的两个舵主,二人各使用一把鬼头刀与长把钢叉,那使长把钢叉的大汉诡辣的摆动叉尖,斗然间暴刺而上,不料依水寒身子未动,独足卓立,右手拐杖黏住钢叉一拨叉点,“咚”的一声把那大汉点翻在地。
使鬼头刀的粗壮汉子斜刺里一刀劈来,不料依水寒右臂下挟的拐杖一声脆响中,正敲在那人握刀手背,鬼头刀当场跌落地上。
依承天看的真切,见有人向老父杀去,心中忿怒,就在于长泰的平削一刀中,他人已抽空拔飞两丈有余,便在他凌空连翻跟斗中,掌心刀已挟在右手食中二指间。
于长泰未见掌心刀,连一旁逼视着的于飞鸿也未看到依承天双脚落地,于长泰的金背砍刀已在他下面等候,只听他冷哼一声,双手握刀斜劈,那慑人心魄的刃芒,看得远处的法上大师也吃一惊。
不料便在这时,依承天落地的势子不变,身子垂直下缩,宛似缩地八尺,金色刀芒就在他的头顶五寸地方一闪而过。
于是依承天掌握住于长泰回刀的这一刻,一招“饿虎扑羊”斜身扑去。
直到这时候,于长泰似是才看到依承天右手掌上一线金芒,那金芒也正是他朝思暮想必欲得之而后快的掌心刀。
没有声音,但声音却在二人心中响亮与震撼!
更没有惨叫,但悲哀正在二人脑海中涌起来!
于长泰的金背砍刀随着他那只腕向外喷洒的鲜血而抛起三丈高,“当啷”跌落在五丈外的石堆中。
依承天未再杀过去,因为于飞鸿已燕子穿云的扑过来。
“爹!”
于长泰望着自己双腕在流血,他那双鹰目厉烈的逼视着两丈外的依承天,嘴巴翕动中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态,刹时他似是变得颓唐与苍老了。
于飞鸿托起老父双手,她眼泪滂沱,忙着抽出一条丝巾边替老父扎伤,边泣道:
“爹,我们认了吧!”
于长泰突的大喝一声,张口吐出鲜血一斛,他面色灰白的昏了过去。
“爹!”于飞鸿痛哭的忙托住老父身子,只见长串的泪水顺腮流向白髯再流到于飞鸿的手臂上!
于飞鸿尖声大叫道:
“住手!”
双方在海滩上互杀的人,一听这声音,全停下手来,雷一炮早怒对依承天,道:
“为何不杀了他!”
依承天似是手足无措样子。
依水寒早沉声道:
“一炮,承天做的对。”
雷一炮指着萎坐在地上的于长泰,道:
“可是他……”
依水寒道:
“不要再说了,快回山上去接夫人小姐下山,我们该离开此地了。”边回头对法上大师称谢,道:
“再若不走,只怕还会为大师这清修之地带来血腥,依水寒就罪过了。”
一众和尚就站在法上大师身后,庄严的站着。
依水寒与法上一声招呼后缓缓来到于飞鸿身边,道:
“小鸿,随伯父走吧!”
于飞鸿吃一惊,仰着满面泪水望着依水寒,半晌,她突然痛哭起来!
便在这时候,远处山道上,雷一炮已把依夫人母女二人接下山来,那依夫人见于飞鸿正抱住她爹在哭呢,立刻抛去前嫌走上前去。
雷一炮看的直摇头,光景是大不以为然样子。
依承天走近于飞鸿身前,歉然的道:
“我是不得已才……才……”
于飞鸿一叹,道:
“我不怪你,我爹也不会怪你的,要怪也只能怪那造化弄人,焦山我们不会回去了。”
依承天道:
“那你们……”
遥望着远处。
远处一道山影在水面上,于飞鸿茫然的道:
“天涯海角,总会有容身之地吧!”
依承天却天真的道:
“如果你去镇海,那家饭店还有三匹宝马,就送给你代步吧!”
苦涩的一笑,于飞鸿道:
“原来你在南京得了消息,三人连夜骑马赶来这海外的普陀山,那就难怪了。”
三艘焦山飞龙寨来的大船,又载着所有的人离去。
三艘大船未再驶回焦山,而是带着受伤的于长泰航向大海,航向一处不知名的南方海岛。
后来有人看到一群海盗在闽江口外打劫,其中有个女子能在大帆之间飞行,但却没人知道她是不是于飞鸿。
从祈无水手中夺来的那艘三帆大船,载着依水寒等六人,缓缓的驶入长江口时候,十分凑巧的遇上海门十三蛟龙,那“闹海蛟”欧阳正先是看到驶来大船上面的雷一炮,他惊喜的高声喊叫道:
“雷副总管吗?”
雷一炮见是狼山的“海门十三蛟龙”,大喜之余立刻把大船靠过去,便在这时候,依水寒已自舱中走出来,欧阳正惊异之余,哑着声音,流泪道:
“依兄,果真是你回来了,唉!快八年了啊!”
这日本来“海门十三蛟龙”有事出海的,因为依水寒的劫后归来,遂决定亲送依水寒回返焦山去。
焦山,欧阳正也有多年未去过了。
又是黄昏。
黄昏时候也是江上渔帆归去的时候。
焦山飞龙寨的江湾中,这时候缓缓的移进两艘三帆大船,两船一进入江湾中立刻落帆,便在这时候,从岸上与几艘大船上,突然走来数十人,大家未见于长泰上岸。
上岸的当先一人却是柱着拐杖的依水寒,他在女婿依承天的搀扶下,举头望向远处——那焦山飞龙厅。
半晌他自言自语道:
“真快八年未来了,事物依旧,人事全非呀!”
突然人丛中有人高声欢叫道:
“寨主回来了啊!”说完推开人墙冲向拄杖老人,依承文望去,光景正是南京分舵的“江上燕”伍飞。
这时雷一炮也扶着夫人下得船来,一众人等立刻围住依水寒等欢呼起来!
一旁另一船上下来的“海门十三蛟龙”,一个个抚掌哈哈大笑,因为他们在江面上时候,已听得依水寒把一切经过说给他们知道了,从此双方又可往来,从此对方的船又可以停靠在自己的港湾了。
雷一炮的出现,令伍飞等四位依水寒当年的老舵主十分愧疚,但依水寒也十分体谅他们,因为他连于长泰父女都放过一马,又怎会同他们计较的。
于是,焦山飞龙寨为庆贺依水寒的归来,先就全寨欢宴三日,紧接着发出邀请柬,邀请来当今江南各路英雄来焦山飞龙寨一聚,因为依水寒不但为庆贺一家团圆,且要宣布将女儿霜霜嫁给依承天,这可是江南水路一件大事。
八月十五日。
八月十五本就是团圆日,前一天就从各路到了不少客人往焦山,那飞龙寨几道大院,早已住满了人。
法上大师也将由普陀来到定慧寺,就准备第二天祝福一对新人了。
这从太湖赶来的朱成龙夫妻二人,他们见新娘竟不是于飞鸿,细问之下,那朱大嫂尖声道:
“那个女子眼睛看起来太厉害了,果然她心毒呀!”她说的正是于飞鸿,因为于飞鸿双目随她爹,一对鹰目。
依水寒为了熄去武林纷争,消弭道上彼此仇恨,竟还特别以大红贴邀请太湖黑龙帮石腾蛟与石大娘夫妇,甚至连那南京的祈无水、燕子矶下的司徒大山与周全全在邀请之列,但这几处的人全没有来,可也礼到人不到的送来了贺礼,光景是无颜见焦山“小辈”依承天吧!
悲欢离合的岁月,就是一部人生的写照,现在——
现在的依承天是幸福的。
幸福中他却念念不忘一个人,那个埋骨在开封城外柳树村中的佟老爹。
依霜霜在知道夫君心事后,立刻把这事告诉老爹依水寒知道。
依水寒十分佳许女婿这种知恩投报之举,立刻吩咐总管雷一炮派出人马,随同依承天小夫妻二人前往中原,决定把佟老爹的尸骨移回焦山来。
天晴没有雨,却有了雷声。
雷声起自远方,震惊所有柳树村的人,不少人举头遥望中,早已大惊的叫道:
“快回家上好门闩,强盗来了。”
方老实在关门的时候,自言自语,道:
“小癞子都几年未见了,怎的这些人还要来这荒村呢!”
不旋踵间,车声蹄声,刹时到了柳树村的西北角戛然而停下来。
柳树村的人不少都在惊异,果然又是那批人来了。
依承天望着颓废的小屋四壁,不由一声叹息。
身边的依霜霜指着烟火薰黑的光秃矮墙,道:
“当年你就住在这儿?”
依承天摇摇头,边翻身下马,道:
“是佟老爹住的,我只是在他遇害后才住进来的。”
依霜霜又道:
“那你是住在哪里?”
依承天指着不知何时又堆起的一堆麦秸,道:
“我住在那堆麦秸堆里,一年四季就住在那里面。”
依霜霜突然眨着汪汪的大眼怔怔的望着自己的丈夫,心中波涛起伏,道:
“孤儿总是苦命啊!”
依承天摇头,道:
“我并不觉得孤儿有什么苦不苦的,那时候我绝未怨天也不尤人,要知道牛吃稻草鸭吃谷,只为各人命不同,倒是那佟老爹——”他伸手一指附近已长满乱草的小土丘,又道:
“他一片丹心,坚持其独特人格,没有随世浮沉,且不去逢迎拍马于于长泰,倒是一位真烈土呢!”
小夫妻二人就在佟老爹的坟前一阵祷告:
便在这时,突闻雷一炮气愤愤的走来,道:
“这个村子里的人全死了。”
依承天一惊,忙问道:
“怎么啦?”
雷一炮指向附近几家人,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