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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也只有这样明朗坚强的男子,才会令念容如此倾心罢。
颛顼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耳垂有些痛。
正出神间,忽然发觉离渊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在等他回答什么。见颛顼一脸茫然,离渊微微一笑,又重复了一遍:“九徽昨日便回中原了。”“什么?”他吃了一惊,耳垂更痛了,“她不打算帮念容吗?”离渊摸了摸鼻子,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
颛顼喃喃道:“念容一直要报身世之仇,现在大战在即,九徽为什么要走呢?”离渊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颛顼忽然发觉自己说得太快了,因为战争只是他和伏羲的猜测而已。并且,就算真的要开战,事前南天也必会保守秘密。
果然,离渊的鼻子都快摸红了。
颛顼本不打算将伏羲的那一卦告诉南天,只今看来,却是非说不可了。
厅堂中早已灯火通明。蚩尤听完颛顼的叙述,竟是沉默许久。
“顺天而行?”不知为了什么,蚩尤的笑容中有凄凉的意味,“若天要亡我,我便注定失败么?”颛顼的面容很平静:“如此看来,将军是真的打算与中原决一死战了。”蚩尤微微叹气:“疑人不交,交人不疑,我又何必瞒你?”颛顼点点头:“将军好气魄。”“你可知道,九徽已回中原去了?”蚩尤忽然问。
“适才离渊已告诉过我了。”颛顼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不过,这几年将军对于九徽,可算是无愧于心了。”蚩尤是聪明人,何尝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那年颛顼虽只在南天待了一日,却已察觉到许多别人无法察觉的东西。他明了蚩尤心底深藏的挫败感,却也不直接点破,只是若有若无地安慰了一句,便将此事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蚩尤看着颛顼脸庞上坚定而柔和的轮廓,忽然不知应该是敬佩还是感激,
坐了不多时,颛顼便起身告辞。走得很突兀,正如来得也突兀。蚩尤知道此人一旦作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因此也不挽留他多住几日。送颛顼上了辇车,蚩尤和离渊便径直回去了。
车过洚水,不远处忽然有一个女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来。颛顼勒紧了马缰,看清她正是念容。
仲夏的风中飘来栀子的浓香,那女子如水上精灵一样轻声吟唱。散落在肩上的长发,却迷蒙了另一个人的眼睛。
她原本是不经意地向这边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凝住了目光。
绣金的玄武车幡缓缓飘近,车上的人也是看着她。
熟悉的脸庞。
熟悉得让她一度以为从此地老天荒。
只有一个瞬间,却仿佛对视了亿万年。
车轮转向另一边,颛顼不知何时轻轻拨转了笼头,移开了目光。
车幔如云流动,流向另一边的路。
车轮扬起的尘土,纵使满天疯狂飞舞,经过她眼睛时却只是轻柔地拂过。
一如最初。
眼睛里没有沾到沙尘的刺痛,泪水却慢慢从脸上滑过。
第七章 龙战于野
龙骧录41
月色从不曾如此圆满。一树残柳立在池边,虽看不清颜色,柳丝却一缕缕数得分明。苍白的雾气在水池上慢慢浮动,一直漫到水亭的凉阶上,望去仿佛是凭空又涨过一场暴雨。
回廊修得很精致,钩连的檐角上不知雕着龙还是凤,映在硕大的月影里,竟然有着鬼魅般妖异的气息。
夜色低垂着滑过回廊。栏杆和廊柱在月光下散出薄薄的浅晕,静谧得教人不敢呼吸。
时交三更。长庚宫上上下下的灯早已熄尽,却只有一扇半掩的檀窗里漏出一抹暖色的火光。
秋夜的风很凉。冰凉。拂上眉头时还隐约带着霜。
这样的夜里,从来不会缺少秋蛩的吟唱。细小的羽虫朝生夕灭,在歌声中将生命挥霍成短暂的流光。
可是也许只有这个夜晚是例外。
如同坟墓一般的寂静,侧了耳,便只有风的声音。
胆怯的宫女早早便已躲进了温暖的被褥中,闭上眼便不去听窗外那场肃杀的秋风。有时候安静比什么都可怕,而单调阴冷的风声,更是足以让一个人发狂。
可是那扇檀窗下却坐着一个女子,静静端望着案头那盏小巧的银钅工,不知在想些什么。
柔和的火光在秋风里来回跳荡,那女子的脸庞便蒙上一层好看的光晕。几缕散发落在眉间,在额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恍如蝴蝶纤长的触须。
衣裳的颜色说不清楚,不知是烟绿还是水蓝,染了灯火的颜色,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女子伸出手,将窗推开了一些。夜风的凉意更浓了,月光照在她的衣袖上,映出一片沉青的颜色。
那是一只很美的手,没有什么装饰,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气息。指甲修长,手指的轮廓却很好看。
那女子端详着自己的手,忽然静静地叹了口气。
竟已分别了那么久吗?连指甲……也已有了这么长。
仰起头,便看见月亮端端稳稳地悬在天顶上,周围星不多,却一颗比一颗明亮。
再望着灯盏中火光的时候,眼睛便柔和得仿佛笼上了一层雾,连脸庞的轮廓都变得朦胧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忽然便一阵紧似一阵。几处门窗的缝隙里,居然都发出了尖厉的空气摩擦声。灯光开始明灭不定,墙上的影子也时左时右地剧烈摇晃起来。
那女子的眼神,只在一瞬间便凝成锋锐的冰。
那样冷漠而警觉的目光,令人难以想像在上一秒还轻柔如水。
身后仓然一声龙吟。她蓦然转过头,却见壁上挂着的青色软剑正在微微颤动。修长的影子落在粉墙上,恍若长蛇飞舞而降。
她倏然起身,摘下剑,捧在手中。
若非腾蛇已经出鞘,勾陈绝不会应声而吟。
她将软剑束在腰间,轻轻吹灭了案上的银钅工。
“九公主,夜已经这么深了,你要去哪里?”一个侍女披着衣,走进室中。手上掌着一盏灯,灯火如豆,昏昏暗暗地在房中洒满了光。
九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照顾好母亲,我一会儿就回来。”一转身,便走出了门外。
缇辛叹了口气,低头吹灭了掌中的灯。
太常坊是大司仪的住所。据说司仪性情古怪,若不是商议祭祀、典礼之类的职事,从不允许任何人走近太常坊一步。这其中包括储帝、天后,也包括权倾朝野的中央天帝。
可是他唯一不会拒绝的人只有九徽。
他是在九徽的成人礼上第一次见到她的。只一眼,他便知道这个女子便是炙炎之幡未来的掌控者。
数百年来,历代皇族中只有两三个人持掌过炙炎幡,不仅仅是因为力量,更是因为使命。这些人后来都为中原做过许多事,有的是利用它结束了足以致命的部族集体叛变,有的是用它荡平了四方八荒的流寇。那时候中原的力量还太薄弱,根本没有能力建起一支足以威慑天下的军队。但仅仅凭着这一面神幡,中原便数次从覆亡的命运中奇迹般地逃离出来。
他不知道历史赋予九徽的会是什么样的使命。他只知道,那些使用过炙炎幡的人,无一例外地都陷于极度悲惨的命运。
原因简单得很。在这样一个时代,部落首领的地位完全靠自己的威信来维持。所以,功劳太大的人,决不会被允许活得太久。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炙炎之幡所操控的火,是足以毁灭整个世界的大火,是足以将敌人和自己一起毁灭掉的大火。
可是除了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被烈焰吞噬之外,持掌幡的人从来就没有过第二个选择。
司仪已经活得很久。他活得比任何人都长久。当他把炙炎之幡交到九徽手中时,忽然生出很强的好奇心。他看出她有着非同寻常的才干,所以不禁想知道,这样一个人,有没有可能破除炙炎之幡的诅咒。
因此他一直很关心九徽,不久也发现这个女子确实值得他关心。
大司仪从来都喜欢聪明的人。而九徽,从一开始就没有让他失望。
此刻老人正坐在观星亭里,静静地望着南方的天空。
九徽的脚步很轻,可是他还是听到了。转过头,他朝她笑了笑:“九公主,这么晚了还不去睡?”九徽轻轻一笑:“你还不是一样?”“若没有什么事,你应该不会来找我。”“若果真没有事,你也不会坐在这里观星,”九徽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这也正是老人喜欢这个后辈的原因之一。九徽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许多事情。她常常能在别人把话说完之前就捕捉到对方的意思,因此为他省下了不少口舌。
老人笑得很高兴。独自住在太常坊中,他很少这么高兴过。
整个长庚宫里,也只有九徽一个人敢这样对他说话。老人一向看不起那些谨小慎微的皇子和臣僚,对她却是宠爱有加。在九徽面前,他也不必总是说那些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比喻,而这样的句式,却是祭司之所以为祭司的标志。
他随手指了指南方的天空,叫九徽看。
九徽凝神望去,只见暗色的天幕上,赫然闪烁着一点赤红色的光芒。
她失声叫了出来:“荧惑?”老人微微一笑:“荧惑主兵灾,出则有兵,入则兵散。”九徽沉吟片刻:“今夜荧惑入南垣,莫非……”“只怕蕲水已经开战了。”老人悠悠地说。
九徽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大司仪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脸庞。
“你是在为黄帝担心,还是在为蚩尤担心?”九徽心里一凉,蓦然抬起头,却发觉老人的面容异常温和。
在这世上,有些人尽管相处不久,却很值得信赖。
她低声笑了笑,竟有些自我嘲讽的意味:“我担心蚩尤,总是比担心父皇更多一些。”静默了很久。
老人没有问她为什么。一个人若活到他这样的年纪,无论什么事都能猜得对八九分。
九徽的目光却有些不安。
“你不必愧疚。”老人的声音有些低沉:“能感召荧惑星的人,必是真正的英雄啊。”“大司祭,”九徽的手微微颤抖着,“你能不能预见这场战争的结果?”老人目光犀利:“不能。”九徽沉静如水的脸上终于泛起急躁的神色:“为什么?龟甲、蓍草、星辰,哪一样不能昭示命运?”司仪的声音里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记住了,九徽,占卜的力量可以预知命运,但永远不能干涉历史。”“历史?”九徽冷冷地笑了,“历史自然会选择英雄。你方才说过的,蚩尤恰是真正的英雄。”“不是这样的,九徽。”老人的语调,从未有过这样的凝重,“英雄不过是历史的点缀,而历史需要的是真正能驾驭它的人。”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英雄不过是一种精神,而枭雄更看重一些实在的东西,比如权力。所以英雄可以成就悲剧,但枭雄却能成就历史。”九徽默默地看着他,眼中竟有些微模糊的闪光。
龙骧录42
城上的旌旗已经七歪八斜,残破不堪。蕲城城门轰然洞开,极目之处尽是焦黑的颜色。
道旁的房舍中还残留着零星的火焰,映在夤夜的深空里,将天幕染成一片哀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