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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底下藏着一把猎枪。
这枪是森崎敏夫的,他上大学时曾参加过射击队,毕业以后仍然喜欢打猎。
当然,枪并不是一直放在床底下的,这只是由美子在敏失长期出差时的习惯。为了可以在危急关头防身,丈夫教给了她最基本的操作方法。
她端着枪走进了礼美的房间,看到一个男的站在床边,正要对礼美做些什么,她马上叫了起来,那男子听到叫声,慌忙逃了出去,她扣动了扳机,那男子已经跳下了阳台。
那人是开着轻型卡车来的,他在开车逃跑的路上,撞倒了附近的居民。
犯人很快就被逮捕了,是一名住在江东区名叫坂本信彦的27岁的男子,家里是开电工商店的。轻型卡车是家里的经营工具。
这两个多月,坂本一直在纠缠森崎礼美,所以,当警察问礼美有没有线索时,礼美马上就说出了他的名字。坂本的住址也马上查清楚了,他曾经给礼美写过很多封信,上面清楚地写着地址。几乎所有的信件都被礼美扔掉了,幸好她还留着一封,帮了搜查人员的大忙。
搜查人员马上朝坂本家出发。坂本一直龟缩在家中,或许已经听天由命了,当搜查人员审讯他时,他痛痛快快地招认了。
很简单的一个案件——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这么想。
和牧田分开30分钟后,草薙开着自己的车,穿过了帝都大学的大门。他把车停在最里面的停车场里,走进了古老的校舍。这是理工学院物理系的校舍,第13研究室在3楼。
上了楼梯,走近房间,他听到了口号声好像是拔河比赛时的“一二、一二”声,而且像是从第13研究室传出来的。
草薙歪着头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敲门声被里面的声音淹没了他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难以置信。桌子和椅子全都堆在墙角,中间是很多学生正在拔河,两边的学生加起来超过了20人。
汤川就在旁边,穿着白大褂坐在椅子上,看着学生们。
在草薙的观看下,右边的队伍赢了。看来所有人都累了,有人弯着腰,不停地喘着粗气。
草薙拍了拍汤川的肩膀。年轻的副教授回过头露出洁白的牙齿:“是你啊。”
“你们在干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拔河。”
“这我知道。为什么要拔河?”
“做一个简单的物理实验,名字叫拔河必胜技。”
“啊?”
“好啦,”汤川拍着手站了起来,“有客人来了,我们再来一次,大家拿好绳子。”
啊?还要来一次——学生们嘟囔着拿起了绳子,各自就位。
汤川看着草薙:“你难得来一次,就来做个游戏吧,猜猜哪边能赢。”
“啊,这可很难说啊。”
“凭你的直觉和经验来猜。”
“也好,”草薙对比着两边的队伍,体格看起来都差不多。他想起刚才的比赛结果,指了指右边这一队,“就这边啦。”
“OK,要是这边赢了,我请所有人喝果汁,不然你请另外一边的人喝果汁。”
“好吧。”
“你对他们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
“对,比如说,把脚张开,身体向后仰,等等。”
“你说的也是。”草薙看着学生们思考起来,他想起以前参加运动会拔河比赛时指导老师说过的话:“首先最重要的是,要把腰沉下去。”
“哦。还要把腰沉下去啊。”汤川抱着胳膊用佩服似的语气说。
“对,把腰沉下去,叉开双腿,用力站稳,这一点非常关键,挺直了身子是使不上劲的。”
“原来如此。你能不能示范一下,到底腰弯下去多少合适呢?”
“弯下去多少?这个嘛,尽量弯下去就是了。
草薙做出了拔河的姿势,将腰尽可能地向下沉,屁股几乎都挨到了地面。
“各位同学,你们看明白了吗?要按他刚才示范的动作来拔,一定不要无视他的建议。好了,把腰沉下去,拿起绳子。”
听了汤川的吩咐,右边选手们苦笑着按要求去做了,不过看起来总给人一种垂头丧气的感觉。
“对另外一边有建议吗?”汤川问。
“没什么特别的建议,随便怎么来吧。”
“那我就让他们用刚才你说的那些不正确的姿势来拔了。”
汤川让左边队员们将腰稍稍向上抬起。在草薙看来,这种姿势很不稳定。他觉得胜负已经一目了然了。
“好,下面比赛开始,两边都摆好姿势预备……一、二、三,开始!”
在汤川的加油声中,比赛开始了,两边队伍都在拼命地拔着,不过令草薙意外的是,右边的队伍开始被哧哧地拖着向前滑动了。
“把腰沉下去,沉下去!”草薙大声指挥。
不过他的声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右边的队伍还是输了个干净利落。
汤川回过头笑:“别忘了请大家喝果汁啊。”
“这都是你指示他们故意输的吧。”
“你觉得是那样吗?”
“难道不是吗?”
“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说腰沉下去好?”
“当然是因为那样比较稳,稳就客易叉开腿用上劲。”
但是汤川摇了摇头。
“错!拔河的时候,将腰的位置抬高,更容易站牢。”
“不会吧?”
“你想一想,比起拉一个位于高处的东西,拉一个位于低处的东西时,脚与地面的作用力更大吧?甩专业术语来说,就是垂直抵抗力增强,最大摩擦力也增强,也就是说,脚的蹬力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如果对方不改变高度的话,只要将自己这边的重心提高就行了。”
“明白了吧?”汤川又问。
草薙在头脑中反复品味着他的话,结果想得有些轻微头痛。他晃了晃脑袋:“反正我又不用参加运动会。”
汤川不出声地笑了,他拍着草薙的肩转向学生们:“大家把屋子收拾一下,我再给他补一节物理课。”
4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案,犯人已经抓到了,他也供认了犯罪事实,我们掌握的证据也确凿无误。总之,必要的东西已经俱全了。”草薙靠着楼顶上的铁丝网说。
“那不是很好吗?这很少见啊,尽情享受这种幸运就行了。”
汤川拿起放在墙角的软式网球和球拍,对着墙打了起来,由于他以前就是羽毛球队的高手,所以他把球拍控制得很好,球几乎每次都能击中同样的位置。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搞不明白。”草薙说。
“什么?”
“动机。”
“动机?”汤川放下球拍,从墙上弹回来的球就那样滚走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动机会出什么问题呢?犯人的目的,就是奸淫,这不就足够了吗?”
“话虽如此,但是问题在于,犯人为什么偏偏要瞄准那个女孩呢?首先交代一下那个女孩的名字叫森崎礼美。”
“我对名字不感兴趣。”
“不,在这起案件中名字非常关键。听说犯人坂本信彦这两个月以来一直在缠着森崎礼美,起因就在于她的名字。”
“是因为和甩了他的前女友同名同姓吗?”
“你的想象力倒是不错,不过稍有不同。犯人坂本信彦是这么说的——他和她命中注定要在一起,这是17年前就决定了的——”
听了草薙的话,汤川哈哈大笑。
“这种老套的话,很早以前就有了,说什么你我命中注定要在一起,天意不能违背,等等。想不到到现在还有人编这种老套的故事啊!”
“最初我们也当成是玩笑,但是听着听着我们就笑不出来了。”草薙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递到汤川面前。
“这是什么?”汤川看着照片,眉头拧到了一起,“这好像是作文的一部分吧。”
“这好像是坂本在小学四年级时写的作文,题目叫《我的梦》,写的是他做梦梦到了将来和自己结婚的女孩子。而且女孩子的名字就叫礼美。你仔细看照片,上面用片假名写着“モリサキレミ”森崎礼美的片假名写法——译者注)。
“确实是那么读啊。”汤川点点头,笑容消失了。
“和他家人也确认过,他本人确实说过这些话。据他家人说,坂本从小时候起就一直称自己将来要和一个叫森崎礼美的女孩子结婚。除了这篇作文,还有很多东西可以证明。刚才我还见了坂本的小学同学,他也证实了坂本没有撒谎。”
草薙把刚才纪念册的事情向汤川讲述了一遍。汤川抱起了胳膊,手里还拿着球拍。
“都27岁了,还继续抱着这样的梦,这的确不太正常。也没想到,还真出现了同名同姓的女孩。”
“好像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中,他知道了有森崎礼美这样一个女高中生,从那以后他就没完了,又是打电话,又是写信,还守在礼美放学的路上,听说森崎礼美很害怕,最近都不敢外出了。”
“原来他有跟踪癖啊。”
“那种人意识不到自己招人烦,所以落了这么个结果。据坂本自己讲,因为对方还是孩子,所以他打算一直守护着她,直至她长大成人。”
“天哪,”汤川摇着头,“对他们两个来说,这真是一个不幸的偶然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其实,你觉得存在这种偶然吗?”
“你是说,和小时候梦见过的人在17年后相遇?”
“嗯。”
“应该有可能吧,”汤川淡淡地说,“事实上,不是已经发生了吗?这是没办浩的事。”
“但是,真的是森崎礼美呀,要是叫山本良子之类的名字,当然可以看成是偶然。但是叫森崎礼美——这有可能是偶然吗?”
“不是偶然又是什么呢?”
“不知道,所以我正苦恼着呢。”
“你该不会打算让我帮你解开这个谜团吧?”
“猜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草薙把手放在汤川肩上,用他最真诚的眼神看着汤川,“我们刑警对这种事不拿手,拜托了,把你的智慧借给我们一些吧。”
“可是这方面我也不擅长啊。”
“你以前不是揭开过灵魂脱体之谜吗?发挥你那时的水平就行了。”
“那是物理现象,这次是心理问题,超出了我的专业领域。”
“那就是说,你相信预知梦和灵梦这种事喽?这和你的风格可不相符。””我没说我相信那些,我只是说,这是一个单纯的偶然。”
“要是偶然的话,就有点太离谱了。”
“怎么,解释成偶然不行吗?”
“倒不是说不行,只不过,是否将这件事定性为偶然,牵扯到问题的关键。”
“此话怎讲?”
“首先是媒体很烦人。这件事肯定会成为他们编造托梦、轮回等无聊话题的引子。说实话,媒体已经嗅出一些味道了,最近有可能要在电视上大做文章。”
“我倒想看看呢。”说这句话时汤川并没有露出相应的感兴趣的表情。
“其次,是关于审判。按现在这种情况,那个家伙的辩护律师肯定会主张他精神异常。”
“应该会吧,”汤川点头,“我是律师的话 也会这么说。并且从目前的情况看我觉得他确实不正常。”
“不过能不能设想其中有什么诡计呢?或许不能单纯地按精神不正常来对待。”
“诡计?你指的是……”
“所以希望你能帮我考虑考虑。”
听了草薙的话,汤川露出一副苦笑,像是要发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