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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薙本想说“犯人家属都会这么说”,不过他还是把这句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香奈子下来了,手里面掌着一本蓝色封皮的相册:“就是这个。”
汤川接过相册,放在膝盖上翻开,草薙在旁边斜着眼看。最初一页是个男婴,光着身子坐在椅子上。
“小学四年级时的照片大概在什么位置?”汤川边翻边问。
“我记得这里面好像什么时候的照片都有。”香奈子说。
的确如此,在每张照片旁边,都有“信彦 幼儿园毕业典礼”之类的注解。汤川打开了写着“信彦 小学四年级”那一页,上面贴着几张运动会和郊游的照片。
“好像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照片。”草薙说。
汤川脸色阴郁地点头。
“当时最了解他的人,还是他的朋友吧?”草薙交替地看着富子和香奈子的脸。
“嗯……不过,我觉得他没有一直都很亲密的朋友。”富子回答道。
“是吗?”
“对,他喜欢一个人玩。”
原来如此,草薙点着头。
这时,汤川捅着草薙的腰部:“喂,看这个!”
“什么?”
“这张照片,”汤川指着一张照片,旁边写着“信彦 小学二年级”。
“这是小学二年级的呀。”
“别管那个,赶紧看啊。”
草薙看着汤川指的那张照片,年幼的信彦正站在路边,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看到这个,草薙眼睛一亮:“啊,这不是?”
“想起来了吗?”
“当然想起来了,是那个娃娃。”
毫无疑问,正是画在那本纪念册上的娃娃,原来那是属于坂本信彦的。不过一个男孩子有布娃娃倒是蛮稀奇的。
“这是什么纪念品吗?”汤川问旁边的母女俩。
“啊,这个啊,”香奈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信彦小时候拿回来的,说是别人送给他的。妈妈,您也有印象吧?”
“这个东西,好像是有吧。”富子仍然心不在焉。
“现在还有吗?”汤川问。
“没有了,”香奈子肯定地回答,“妈妈说不吉利,把它扔掉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说不吉利。”汤川接着问。
“这附近有个女孩子被车轧死了 这娃娃是那女孩生前的宝贝。听信彦说,他以前经常和那个女孩在公园玩,女孩的父亲就把这个给了他。”
富子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还真有那么回事。”
“您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吗?”
香奈子摇头:“想不起来了,也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我们。”
汤川点点头,一时陷入了沉思,草薙想象不到此时此刻他脑中在翻腾着什么。
过一会儿,汤川终于抬起头,对母女俩说:“你们的话很有参考价值,多谢了。”他又催草薙:“我们走吧。”
“我很想找到那个娃娃的主人,一回到车上,汤川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呢?”
“想找的话,不会找不到吧,查查以前的交通事故记录就行了。不过你得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还不能下断言,不过我想,那个娃娃很可能和坂本的预知梦有关系。”
“比如说,死去女孩子的灵魂附在了那个娃娃的身上?”牧田从后面插话。
一向不相信这类说法的汤川严肃地点了点头:“对,有可能是这么回事。”
“喂,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啊。”
“我当然是认真的。”
“没有正当理由的话,我们是没法行动的。查交通事故记录必须有相应的说明。”
听了草薙的话,汤川面对着正前方,大口地做着深呼吸。
“那你们不必勉强,我无所谓,我才不管预知梦的谜底能不能解开呢。”
“你在威胁我们吗?”
“我可没那么想,我只是告诉你,现在还无法下任何定论。”
草薙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这个男人甩手走开的话,自己就无计可施了。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调查的。”
“包括那个父亲的情况。”
“哪个父亲?”
“刚才不是说了吗,给坂本信彦娃娃的,在事故中去世的女孩子的父亲。”
“是。”
草薙开动了车子。如果听到有灵魂附在娃娃身上这样的事,上司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想到这些,他既感到几分恐怖又抱有几分期待。
两天后,草薙给汤川打电话。
“娃娃的主人找到了。”
“干得不错,想夸奖你一下呢,不过想想这也是你们份内的工作,还是算了。”
“这个工作可不那么简单啊,对上级解释费尽了周折,调查以前的事故记录也很不容易啊。”
“这么做不也是为你们自己吗。那么结果如何呢?”
“从结论来看,恐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是吗,此话怎讲?”
“女孩名叫樱井真子,既不是森崎,也不是礼美。”
“这样啊,太遗憾了。”汤川的语气难掩失落。
“不过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我的信念是不抱没有根据的期待。对了,你调查那个父亲的情况了吗?”
“调查了。事故当时,他住在坂本家附近,现在好像已经搬走了,并且改行做了设计师。”
“设计师?服装设计师吗?”
“不,好像是插图和书籍装帧。”
“那他是在家里工作了?”
“这个嘛,倒没调查……怎么了?”
汤川没有回答,在电话那边陷入了沉思。
“喂,汤川!喂,怎么不说话……”草薙焦急地呼叫着。
“我看清了!”
“什么?什么意思?”
“我看清了整个事件的轮廓!从现在起,草薙刑警大人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调查一下事故发生时的情况,尽量把女孩子父亲当时的生活状况调查清楚,这样一来,森崎礼美这个名字就肯定会出现。”
由于只是单方面地被吩咐,草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了好了,不要总是你一个人明白,把你大致弄明白的轮廓也讲给我听听吧。这是我代表警方的命令。”
“你这也太较真了吧。”汤川嗤嗤地窃笑着。
“不过偶尔听听你这种蛮横的话也算是一种调剂。好吧,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吧。听完之后你再决定是否行动也不迟。”汤川又回到了认真的口吻。
“如果我的推理正确的话,整个事件就要颠倒过来了。”
“口气不小啊,有那么让人吃惊吗?”
“我想你会吃惊的,至少有那么一点点。”话是玩笑话,但是声音却很严肃。
几十分钟后,草薙和汤川在帝都大学旁边的咖啡店见了面。在最里面那张桌子旁,物理学家向刑警披露了自己的推理。
他的话的确令人震惊不已。
7
草薙来到森崎家门口时,正赶上由美子开门准备外出。她马上注意到了眼前的刑警,露出不解的表情。草薙点头跟她打招呼。
由美子四下看了看,来到门口。
“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您要出门吗?”
“嗯,我正准备出去购物。”
“如果您不着急的话,能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
“哦,”由美子东张西望了一番,最后挤出笑脸点了点头,“可以,请进来吧。家里比较乱,还请见凉。”
草薙说声打扰了,低头进屋。
由美子说家里很乱,实际上摆放着皮沙发的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物品都放在该放的地方,一些高档的装饰品点缀其间,恰到好处地显明了主人的身份。
草薙猜想,可能是作为一家之主的敏夫比较挑剔吧,事实上森崎敏夫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虽然草薙告诉女主人不用客气,由美子还是端来了红茶和曲奇。可能不管对什么样的客人,她都会做到彬彬有礼吧。
草薙啜了一口红茶,这是他从未品尝过的味道,有股特别的香气。他暗自猜想,是不是只给特别的客人才上这种茶。
“真好喝。”他坦率地说。
“不好意思,您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草薙坐正姿势,把杯子放回桌面,心想以后再也喝不到这种红茶了。
“以前我对您说过,坂本信彦家住江东区木场,是吧?”
“是的。”
当时我还问您有没有去过那附近,坂本从小就把您女儿的名字挂在嘴边,我想,他是不是和您的家有什么关系。当时您明确回答,没去过,是吧?”
由美子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不安。
“夫人,”草薙盯着对方的眼睛,“现在,您还能那么肯定地说您没去过吗?”
“我不懂……您想说什么?”
“那您还记得这个名字吗?”草薙慢慢取出记事本,打开,事实上没有这个必要,因为那名字早己刻入了他的脑海,“他叫樱井努。”
由美子的眼睛一瞬间瞪得大大的,脸色发白,像失去了血色。
“您记得吧?”草薙重复问了一遍。
“不,”她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草薙点点头,他已经料到她不会那么痛快地承认。
“樱井如今在千叶开了一家设计事务所,还是单身。”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告诉你我不认担那个人吗?!”
“樱井他,”草薙继续说,“已经承认了你和他的关系。”
像是电池没电了一样,由美子一瞬间僵硬了,她那看着空中的眼睛开始充血。
“20多年前,在距离坂本电工商店步行大约5分钟的一幢公寓里,住着一个设计师,他就是樱井努。他妻子因病去世,他和女儿一起生括。当时有一个女子,每周都去他的家里,那人就是你。”草薙一口气说了下来,为的是告诉她,他已经将所有情况都调查得清二楚了。
其实,樱井并没有很快承认所有的事,最开始,他一口咬定自己不记得森崎这个名字,正是由于他的强烈否定太不自然,草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樱井态度发生动摇,是在草薙指出他和森崎由美子的关系之后。草薙通过调查得知,樱井曾在文化培训班教课,其中一个学生叫森崎由美子。参加那个关于书籍装帧讲座的只有几名学生。讲座慢慢持续了半年,并且有很多次,只有森崎由美子一个人来听课,樱井不可能不记得她。
由美子的脸颊扭曲了,可能是她极力想做出笑脸的原困吧。
“为什么,”她呻吟着,“为什么现在还要提那件事……那件很久以前的事。”
“因为它和现在的案件有密切的关系,这一点您应该最清楚。”
“您在说什么,我根本……”
“你应该还记得樱井真子吧,就是樱井先生的女儿。听说真子很喜欢你,没错吧?她总是抱着你送给她的布娃娃。”
听到布娃娃,由美子的表情又发生了变化,像是一下子失掉了全部的力气。草薙感觉她已经败下阵来了。
“真子还给娃娃起了名字,这你应该知道吧?没错,就是礼美。而且她还觉得礼美应该有姓,但不能姓樱井。对真子来说,礼美就是每周来看她的温柔可亲的阿姨的孩子,昕以,娃娃叫森崎礼美。”
由美子低下了头,肩膀开始轻微地颤栗。
“你还记得真子被车撞死的事吧?那以后的几年里,你和樱井一直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