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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王明泷关说?不,她只当他是个暂时路过的同事,从没想过藉他的身分来谋取好处,到时他离开了,就是路上点头说声嗨罢了。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手机铃声响起,来电的是大学同学慧如。
“佩珊,呜呜,呜呜......”慧如一讲话就哭了。
“慧如,怎么了?别哭呀。”她马上明白一定又是感情问题了。
“他、他这次,说要搬出去。”慧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他是说真的,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呜呜呜......”
“慧如,慧如,慢慢讲。”
“十几年的感情,不如他新认识三个月的年轻女同事。我说,给我一个理由,他说、他说,没感觉了,呜呜......”
慧如和志钦都是她大学同学,两人是班对,毕业后也很难得地持续交往,三年前开始同居。她总以为他们稳定下来了,只差一个结婚仪式,没想到关系更亲密后,他们的问题浮上台面,越吵越凶。
“你们没有好好谈谈吗?妳上次不是说要找咨商协谈?”
“他不去。他说,他没问题,是我有问题,呜呜......反正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他忍耐我很久了,他有我、没有我都过得下去。好,那我就消失吧,我去顶楼,跳下去就一了百了......”
“慧如,很痛的!”她紧张地大声喊。
“痛一下就过去了。”
“妳是痛一下,可是妳爸爸、妳妈妈会痛一辈子啊!”
“呜啊!”那边放声大哭。“可是我怎么办?我撑不住啊!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快疯了!我好难受啊......”
她抓起外套和钱包。“妳现在在妳的公寓吗?”
“我住不下去了......这里到处有他的影子和味道,我撑不住了,我要逃走,我也要走啊......”
“我马上去找妳。”
手机音乐像是魔音穿脑,硬是将她从最深沉的睡眠中挖了起来。
“傅副科长,捷运又停摆了吗?妳挂在哪一站?”
随着王明泷带笑的声音逐渐清晰,她紧黏的眼皮也慢慢张闻,一瞧不得了,时钟指着八点二十分。
“糟糕,我刚起床!”她跳起来,走到房间准备换衣服。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朋友有事,我们聊了通宵。”
“呵,八成是失恋喽?”
“王明泷,我不跟你开玩笑,她差点要自杀。”
“我了解。妳好好陪伴她,我帮妳请休假。”
“好......不行!”她立即改口:“我晚点就会过去。”
“妳放得下一个差点要自杀的朋友吗?”
她从房间看出去,慧如已被吵醒,半卧在沙发上,眼皮红肿,目光呆滞,脸色惨白,看得出身心状况仍然很差。
她昨晚将慧如带回来,两人抱着枕头坐在客厅里,她让慧如哭泣,听她说话,泡热牛奶给她喝,聊了又聊,哭了又哭,终于累极睡着。
“是放不下......”她忧心地说。
“妳朋友需要妳,但公司不是非妳不可。如果少了妳,资金科就不能运作,那公司就有很明显的管理问题。”
“这道理我知道。”
“妳休假吧。”
“我不能突然休假,工作都没交代。”
“这刚好是考验洪邦信能耐的机会。”
“你不要利用我!”她突然生气了。“你们要斗,别拖我下水。”
“傅佩珊,我不是利用妳,我只是要妳做该做的事。”
其实,她本来就有打算请休假,只是一想到公司的状况,她怎样也放不下﹔可是,她也不能放下仍然极度耗弱的慧如一个人浑浑噩噩过上一天。
“妳该休的时候就休,公司还有我。”王明泷又说:“这是我家的公司,我爸爸打出来的江山,再怎样我也不会搞烂它。”
他说话向来懒洋洋的,她从未听过如此铿锵沉笃的语气,既具说服力,也让她吃了定心丸。
他不会搞烂公司,同样的,也不会让不适任的人来搞烂。若真能证明洪邦信确有能耐,那她被调离财务处才会死得心甘情愿。
“好,我休假一天,我直接跟副理请假,你先跟媛媛他们说一声。”
挂了电话,她改拨公司电话,转洪邦信的分机。
“副理,我是傅佩珊,今天临时有事,要请一天休假。”
“要请休假为什么不早点安排?”听得出洪邦信十分不悦。“对不起,是临时急事,请副理准假。”
“下次我不会准假,今天就算了,记得跟职务代理人交代清楚。”
“我的职务代理人是副理您。”
“不是陈桑吗?”洪邦信声音拉高。
“陈桑现在负责会计科,按规定他不能同时做有碰资金的工作。”
“难道没有其他人了吗?”
“经理也算,但他正在纽西兰做魔戒之旅。”
“妳这是在跟我使性子吗?﹒”洪邦信不客气了。“妳没有职务代理人,不能休假!”
“副理,我不使性子,我是真的没办法去上班。我朋友生病,没人可以照顾她,我必须陪她。”她想想,慧如的确算是生病,这理由并没错,也就更坚定地说下去:“有关资金调度的事,外币有媛媛,台币有勇哥,帐务也有陈桑可以问,我会再打电话跟他们交代一些事情。”
“妳下午进公司。”洪邦信直接用命令的。
“我没办法。对不起,我今天一定要休假。”
那边停了半咱不说话,然后是咬牙切齿的怒吼:“妳好自为之!”按掉通话键,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准备打电话给媛媛。
“佩珊。”慧如已经听到她请假的电话,走过来以她浓重的鼻音说:“我走了,不耽误妳上班。”
“没关系,我请假了。”她走到客厅,打开落地窗帘,露出笑容。
“慧如,妳看,今天天气多好呀,我们来台北一日游喽。”
***
晚上吃过饭后,傅佩珊送慧如上车回新竹。她和慧如的父母都很熟,已经联络妥当,他们会去车站接她。
今天她本来要先带慧如去看医生,拿点稳定情绪的药物,但慧如摇摇头,说她以前就吃过了。
或许,慧如也明白,吃药并不能解决感情的沉痛,那是绝症﹔两人且就不合了,却为了一个“舍不得”的感觉,拖了又拖,直到最后再也走末下去,才以最极端的方式撕裂彼此。
她们到了捷运所能到的景点,看风景,吃吃喝喝,有时谈笑,有时流泪,而她能做的,就是陪伴。
此刻,她站在车站大厅,看着来来往往的旅人,仍是感慨万千。手机铃响,那头换了媛媛在哭诉。
“佩珊姐,我才下班啊,呜呜。”
“哇咧,都九点了,怎么回事,弄得这么晚?”
“妳真狠心,都不打电话关心我们。”
“我早上有跟你们交代过事情了呀,我想碰到问题你们会打电话来问,结果都没有,我还以为今天太平无事。”
“明泷叫我们不要打,说妳朋友开刀,在医院不方便讲电话。”
“什么嘛,他乱讲。到底发生什么事?”
“报应啊!炳哈!”邱媛媛笑出来。“妳不在,洪副理就有点乱了,刚好业务一处又来乱。”
“不会吧?副理拜托一声,他们一定听话的。”
“客户可不让你拜托。陈秀玲下午两点才突然要开状,说韩国厂商很机歪,不看到电报就不出货,这批货要是赶不上船期,生产线就接不上,大家都急死了,天星银行又换新经办,一下子金额算错,一下子又说额度不够,计算机过不去,我说『妳去查啊,你们才增加两百万额度,怎会不够?』佩珊姐妳知道怎样吗?”
“呴,太刺激了,妳赶快讲啦。”
“原来啊,他们David副总裁是跟副理说,增加两百万美金额度的案子刚送出去﹔副理好大喜功,到处嚷嚷说是他谈出来的,大家就以为已经有额度了。后来实在乔不出额度,就改开火星银行,韩国那边又对银行有意见,可是都超过三点半了,银行肯配合已经不错了,他们动作再快,我们收到电报再传真过去都五点了,韩国也六点了。”
“厂商出货了吗?”
“我没敢问。反正今天事情一大堆,我先跟妳说一声,佩珊姐妳明天来,小心挨轰。”
“报马仔,谢谢妳啦,赶快回家洗澡,睡个好觉。”
怎会这么凑巧呢?她本以为今天会忙些,但那只是因为洪邦信不熟悉计算机操作而已,没想到是因他传达错误讯息,让所有的人浪费时间做白工。
电话又响了,竟然是王明泷。
“刚才媛媛打电话给妳哦?她一下班就暴走,嚷得好大声。”
“对啊,是媛媛,没想到你们忙得这么晚。”
“妳还跟妳朋友在一起?”
“没,送她回家了。”
“我还没吃饭,陪我吃一顿好吗?”
傅佩珊心头一跳,继而一想,若是媛媛找她吃饭诉苦,她一定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况且小王子可能是要告诉她一些内幕吧。
“哼哈,”她本想说好,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一整天没见到我,很想念哦?”
“是啊,今天没被傅副科长骂几句,皮正在痒呢。”
“我这边会先准备好刷子。你还在公司?”
“开车出来了。妳在哪,我去恭迎傅副科长。”
“不用了,接来接去的麻烦。我在车站,约个中间地点吧。”半个钟头后,两人坐在店里吃卤肉饭配小菜和肉羹汤。
不知是饿坏了,还是忙翻了,见了面后,王明泷话反而不多,头低低,眼垂垂,海怪都不海怪了,倒像是一只惹人怜的小狈,她真是不习惯。
“你很累哦?”
“妳朋友还好吧?”
“还好。回家休养个几天。”
“妳朋友,是女的?”
“咦!这问题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王明泷直视她说:“我一开始直觉也认定是女的,可是后来想到,妳并没说是女生。”
“我朋友是男是女好像困扰你了?”她避开那双过度迫近的眼。
“如果是男生,我质疑他的动机,为什么他有严重的风情问题会在半夜去找个女性朋友?而既然你们能谈这么深入的问题,可见交情很深,又为什么交情深却不是男女朋友?或者,他藉感情问题来制造接近妳的机会——”
“等等,你问题的前提根本不成立,因为,她本来就是女的。”
“女的?”小王子的眼睛更亮了。“很好。我刚才所说的是一种逻辑演绎推理过程,亚理斯多德——”
“好了啦,大哲学家,等你演讲完,人家都收摊了,快吃。”大海怪变回小狈,乖乖地趴进他的盆子吃饭。
她看着觉得好笑。他才不是在思考哲学问题,而是她朋友的性别好像困扰他一整天了,非得抓她出来问到正确答案,才肯罢休。
可若是男的呢?他的反应会如何?
现在换她困扰了。事实上这问题的前提也是不成立的,因为她没有像哥儿们感情的男性朋友﹔但她能预知小王子的反应,他就是会在意。
心中有些乱乱的想法,她抓不出线头,干脆问另一件她在意的事。
“韩国出货了吗?”
“出了。我二哥打电话找他们总经理。其实凭王业电子的信誉,就算早装船也没关系,只是那边刚好换部门主管,做事方式就不一样了。”
“人家都换主管了,业务一处没警觉心吗?”
“陈秀玲平时就散漫,照她心情做事,李俊彦也不管,反而视为爱将,再加上凡事配合他们的洪邦信,一堆只会说不会做的人搅和在一起,造成今天这个迟早会发生的局面。”
“如果我在的话......”
“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