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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朱玛琳、埃斯米和柏哈利最近的是寺庙主院,始建于九世纪的南诏国时期,现在已然不存在了。柏哈利在雨雾中隐约可见到柱子和吊顶,这是一百多年前的清代改建的,又于几十年前被毁,近年来重新装修了起来。
这三个落汤鸡游客,跌跌撞撞地跑过小径,来到一间房子前,却突然被一幅古代场景惊呆了——
大雨形成了雾帘,一位年轻美丽的姑娘,她戴着头巾,身穿鲜艳的粉色长衣,向一个小伙子唱歌,而小伙子正含情默默地拉着二胡。
柏哈利等人往前走近了些,唱歌的年轻男女对外来者毫无察觉。
“他们是真人吗?”埃斯米问。
朱玛琳什么也没说,她想一定是复活了的鬼魂。
那来自古代的女子歌声渐高,发出神秘有如天籁的颤音,男子也以古老的歌声附和。真是难以置信的颤音竞赛,小伙子走向漂亮姑娘,两人就像壁画中走出的幽灵。最后,姑娘靠在小伙子怀里,宛如提琴返回琴盒,深情相拥。
“你好!”
突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柏哈利、朱玛琳和埃斯米转头看时,发现一个穿着粉色职业套装的女人,正在向他们挥手,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拿着摄影机,另一个举着采声器。原来是售票老头提到的摄制组。
“哎呀!我们妨碍了你们吗?”玛琳回应道,“真对不起——”
摄制组举着遮雨蓬跑过来,那两位化了装的歌唱演员也过来了,男的还抽起了烟。
“没关系。”摄制组的女人说,“你们是从英国来的吗?”
“美国来的,”柏哈利回答,指着玛琳、埃斯米和自己,“从旧金山来。”
“太好了。”
然后她向摄制组和演员翻译,他们都点头相互交谈。这可急坏了朱玛琳,她在上海人的家庭长大,懂一些国语,程度差不多和荣小姐懂的英语一样。她觉得对方好像不高兴,说拍摄被搞糟了什么的。
最后,摄制组的女人用英语说:“我们是电视台的,正在拍摄纪录片,拍白族文化和石钟山的风景,吸引世界各地的游人前来。可以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柏哈利与朱玛琳相互笑了笑:“当然可以,非常荣幸。”
摄影师摆好架势,并示意柏哈利和玛琳向左挪一挪。音响师把采声器举到他们头上。女记者以快速流利的普通话说道:“大家可以看到,石钟山有着丰富的文化、历史悠久的古洞穴和美丽的风景,名声享誉海内外。世界各地的游人前来,无不为美丽的风景及其教育意义所吸引。这些游人本可以选择去巴黎、罗马、伦敦,或者尼亚加拉瀑布——但是他们选择了这美丽的石钟山。我们看一看其中两位,是从美国旧金山来的幸福家庭。”
她换成了英语:“先生、女士,请谈谈你们对石钟山和这里寺庙的感想。”
“这里非常美,”玛琳说,“连在雨中都美。”
她不知道该看镜头还是该看采访者,所以她两个都看,眼睛来来回回。
柏哈利熟练地站定姿势,直背挺胸,盯住摄影机:“这里真是引人入胜。”他指向一处精心刻画的横梁,“太迷人了,我们家可没有这样的东西。既没有这么古老的建筑,也没有如此神圣的红色。完全是中国式的,历史的美学。噢,我们都迫不及待了,想去看看听闻已久的神秘洞穴,就是有关女性的那个。”
他转头看采访者,迅速点头表示已做完了充分的阐述。
采访者又讲起汉语:“连小孩也被深深吸引,请求父母带他们来石钟山。”
她向摄影师示意,镜头立即转向了埃斯米。埃斯米正在院子里逛,这里种植着桃树和盆花。院子尽头一位妇人坐在椅子上,抱着婴儿,那是庭院的管理员。旁边有只很脏的白色西施犬,老得又掉牙又耳聋,让埃斯米想起了旅馆的那只小狗。
“小姑娘!”采访人招呼,“请过来,我们想问你的父母为什么带你到这儿来。”
埃斯米疑惑地看看妈妈,朱玛琳对她点了点头。采访人走上前,挡在埃斯米和柏哈利与玛琳之间,问道:“你与爸爸妈妈不远万里来到石钟山,很高兴,是不是?”
“他不是我爸爸。”
埃斯米倔强地说。她挠挠眼眉,蚊子叮咬留过的地方又痒又肿。
“不好意思,可以再说一次吗?”
“我说:她,是我妈妈;但是他,不是我爸爸。”
“噢!对不起,对不起。”
女记者有点紧张。这些美国人总是如此坦率,你永远也猜不到他们会说出什么怪事来。他们公开承认婚外情,承认小孩是杂种。
石钟山的诅咒(4)
她定了定神,又用英语继续采访:“刚才你看到了美丽的白族民间男女山歌对唱,这个传统延续了数千年。你的家乡美国也一直都唱圣诞赞歌来庆祝,这是真的吗?”
玛琳从没这样思考过圣诞节,“是真的。”她忠实地回答。
“既然你们已经听过这里的传统民歌,能否让我们也听一听你们的歌声呢?”采访人说。
摄影机对正了朱玛琳、埃斯米和柏哈利,采声器降低了一些。
“我们该做什么?”柏哈利问。
“我想她是要我们唱歌。”玛琳嘀咕。
“开玩笑吧!”
女记者笑了:“没错,现在唱吧。”还拍起了手。
柏哈利后退,“噢,不要。”他举起双手,“不,不。不行。”
他指着自己的喉咙:“不好,知道吗?嗓子疼,发炎了,唱不了。非常疼。可能是传染性的。对不起。不能在这儿唱。”他站到了一边。
女记者挽住朱玛琳那被蚊子叮了的胳膊:“请您唱圣诞传统歌曲好吗,随便唱!”
“《铃儿响叮当》?”埃斯米问。
采声器移向了埃斯米。“对,《铃儿响叮当》,”女记者重复着,“这是非常好的民歌。在石钟山唱《铃儿响叮当》真是太好了。请吧,开始!”
“妈妈,唱吧。”
朱玛琳对女儿这一套很反感,但还是得配合。柏哈利走开到旁边,兴奋地喊:“对,唱吧!好极啦!”
摄影机在运转。雨还在下,埃斯米的歌声大大超过她妈妈的声音。埃斯米喜欢唱歌。她的一个小朋友有卡拉OK,埃斯米唱得比其他小朋友都好。如果感到音乐在身体深处,那么就会有自然的腔体共鸣。她的自豪使得喉咙一阵发痒,埃斯米用歌唱把它压了下去。
柏哈利却离开了,身后朱玛琳和埃斯米的歌声越来越小。他挑了条往上走的小路,很快就来到一处大图画前,他猜这是著名洞穴之一的实物图。这使他想起了耶稣诞生的景象。刻痕很明显地露出修缮过的痕迹,假如光线暗的话,很多优秀的地方都难以看出来了。像许多圣迹一样,这些雕刻也已残缺不全了,有些石刻的鼻子和手被砍掉了。
他又要小便了。他可撑不到返回那间厕所。回头看见朱玛琳母女还在院子里开演唱会呢。女管理员也加入了听众群里,让婴儿的小手随着《铃儿响叮当》打拍。
柏哈利继续往前,直到走出院里人们的视野。他已到了路的尽头,多么方便哪——竟然就是一个公共厕所。这间厕所隐在岩石后,大约二十英寸宽,两英尺高,有个容器,里边满满的好像是尿和烟灰(其实是雨水冲过的香灰)。
墙壁上有很多孔,而且很光滑,不由得让柏哈利胡思乱想,认为这是被几个世纪里,寻求与自己同一类解脱的人们用“水流”给冲的。
(非也。那石头上的孔是被挖的。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子宫洞了,孔即代表子宫了。)
他还注意到,“厕所”的一部分被胡乱涂鸦刻画了。
(这些中国文字雕刻的内容是有关生殖女神的:生命之源、给曾经不孕的女子带来好消息的载体。“打开我的方便之门,”柏哈利自作主张地如此翻译,“好让我可以随处接受宿命的安排。”)
就这样,柏哈利用嘶嘶响的涓涓细流在此寄存下了他的宿命。
最后,他感觉肚子正常了,真是解脱呀!
远处,女记者决定再多拍些柏哈利这个白种男人的镜头,以突出说明游人来自世界各地。摄制组沿着小路向上走,在大概五十英尺远的距离,摄影师把调焦镜头对准柏哈利,而他正在陶醉地释放呢。摄影师嘴里冒出了一连串骂人的话。他把刚才所见告诉其他人。
“狂妄的混蛋!”
摄影师和音响师还有男歌手,都冲向他们那被弄脏了的神圣之地。
朱玛琳和埃斯米也跟上去,又糊涂又害怕。
柏哈利对身后的骚乱很吃惊,回头看看是不是寺庙起火了。那几个男的是要被洪水冲走了吗?柏哈利向骚动处走过去。出乎意料,三个人把自己围了起来,还朝着自己呸呸呸,面孔都因愤怒而扭曲了。不懂汉语也能知道他们是在骂人,就连穿粉色套装的女记者,也都遗憾地盯着他:“你真丢人!真丢人!”
柏哈利晕头转向,急忙跑向朱玛琳:“你和埃斯米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这问话没头没脑,可柏哈利觉得他们像要把自己宰了。
“应该问你到底做什么了?”朱玛琳恼怒地回击,“他们一直喊着什么撒尿。你有没有往哪个神龛上撒尿?”
柏哈利怒了:“当然没有了!我用的是室外的小便池——”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可能的又可怕的事实真相。
“哦,糟糕!”
他发现那位身穿古代服装的姑娘,正用手机向白族村长报告这里发生的事。
柏哈利真是吃惊:怎么他们的手机在深山里还能收到信号!
(看来不能小瞧了中国移动,抑或联通!)
他们十二个人的命运转折点来到了。
我漂浮在柏哈利的上空,虽然一直都想阻拦他,但命运已然如此注定了。
其实,不仅仅是柏哈利,我的朋友们都犯下了愚蠢的错误——
石钟山的诅咒(5)
白族管理员在一处洞穴里发现了温迪和怀亚特,两人差不多都要脱光衣服了;鲁珀特从碎石堆里被救了出来,可是一处脆弱的植物被糟蹋了,一尊石刻神像的脚也碎了;为躲避雨水,马塞先生踢开一扇贴着官方封条的门,他和妻子还有海蒂挤了进去。管理员发现他们进了禁止入内的寺庙,喊他们出来。马塞夫妇拣起木棍疯狂挥舞,竟然把管理员们当成抢匪了。海蒂发出恐怖的尖叫,以为自己要被诱拐绑架,卖到妓院去呢。
收费亭那个老头其实就是白族的村长。他对荣小姐大声喊叫,要求对这些令人发指的罪恶采取巨额罚款。当他明白对方根本一个字都听不懂时,便改用普通话大声咆哮,直到荣小姐哭起来他才停下,每个人都看到她丢尽了脸。
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