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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栗闲适地啜了口香茗,淡然一笑。
这一笑,月破云出,又是另一种风情。
这男人,一副皮相和符昊比起来可是不相上下。
刘伶心下一震,只觉在这笑容之下,有什么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来不及多想,警觉之心又被压了下去。
符母笑眯眯道:“这孩子,呵呵,瞧着一表人才的模样,有女朋友没?”
“这不,还在相亲……”
嫩草的话落下,刘伶刚刚放在肚里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她叉了蜜饯,塞到嫩草的口中,忙道:“婆婆,您不用管他的。我们单位有不少刚毕业的小姑娘,不愁栗子娶不到老婆。”
散发着甜香的蜜饯,被浸足了糖渍,色泽鲜艳,略带透明感。
叉上的蜜饯就停在冯栗的嘴边,嫩草抿了抿唇,张口咬下了那枚蜜饯,果然越发安静下来。
华阿姨看着这一幕,放下手中茶杯看着刘伶,眼中的笑意居然温暖了几分,轻道:“可是小刘啊,你这表弟如果不喜欢刚毕业的小丫头,那可怎么办?”
“总不可能喜欢老姑娘吧。”
刘伶耸耸肩,有些不以为然。
这年头,有年轻的,谁挑老姑娘啊。
嫩草条件不差,撞上自己这个,算他倒霉……他帮了自己这么一次,也算是积累人品,没准儿下次遇见的就是个年轻粉嫩的小姑娘。
华阿姨笑吟吟地问:“伶子今年多大了?”
老姑娘忙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水,满不在意地回答道:“我?都二十九了。”
华阿姨挑挑眉,继续热络地问:“哦,这也不算是老姑娘吧。”
不知道为什么,华阿姨自开了话匣子,一反刚才笑而不语的作风。别看她气质好、人又文秀,就以为她是个安静的主儿。这位主儿在大学时代,一张利嘴,辩论赛从来没落过下风。这会儿,她说起话来依然倍儿有水平,逗得符老太太和刘伶乐不可支。
刘伶傻乎乎的,想着只要不问嫩草的事儿就好,根本没发现自个儿的底细被打探得底朝天。
反倒是嫩草,好整以暇地听三个女人在那儿说话,安静地含着蜜饯,好看的侧面唯见得乌眉灵目,俊脸柔肤,时不时地抬眼,目光掠过华昭,那清润润的目光,也分不清是喜是嗔。
刘伶回一次头,看他含着蜜饯;回两次头,看他还是含着那块蜜饯;回三次头,终于忍不住了,于是拍了拍他的胳膊,提醒道:“那是嚼着吃的,又不是糖,你含着做什么。”
嫩草“嗯”了一声,果然嚼了几下,吞了下去。
华阿姨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放下茶盏,她转头看着符母,笑眯眯道:“奉之,刚才我们在金嘉看到的那款风衣挺漂亮的,我想了半天,还是买下来吧。你陪我走走?”
刚才听她说话,只觉这华阿姨声音甚稳,如今听来,却有些欢喜的模样。
无论老少,大部分女人喜欢漂亮衣服的天性总是一样,这华阿姨敢情是琢磨了半天,终于为要买下心仪的衣服而开心。
刘伶家的衣柜里,衣服向来是分季节买足了,便不愿再费一分的心。
一听俩长辈又要去逛商场,老姑娘恹恹的心情一扫而空,她精神一振,连忙道:“婆婆,您刚才不是说和华阿姨几十年没见了,她才到A城,对这儿一定不熟,您陪阿姨到处转转吧,不用管我们……”
“就是。”华阿姨应和道。
符母原准备再歇歇,却拗不过华昭“思衣心切”,笑呵呵的,只得随她了。
她俩来得快,走得也快。
……
茶香飘溢而出,蒸出白煞煞的雾气。
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老姑娘憋了那么久的气,终于长长舒了出来。
“还好,没出岔子。”
她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晃晃悠悠地坐回到对面,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
沉默,一连许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平静好听的嗓音传入耳中:“你没有想对我说的话吗?”
嫩草纤白的指尖在杯上轻轻点着,嘴角挑起一抹清淡的笑意,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刘伶,眸中似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刷的一下,刘伶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糟糕,只顾着婆婆那一茬的事儿,忘记这里还有另外一位祖宗。
刚才自己可算把他利用足了。
什么栗子哟!
第一次见面的,她哪儿知道他昵称是啥,胡诌一个应付婆婆。
挤在他旁边坐着、说他是自己远房表弟、一肘子狠狠撞过他……细数过来,她丢脸丢大发了。
老姑娘额上的汗又渗出来了,脸腾地一下红了。
“好像装得不好,曝光了……”她尴尬道。
“嗯。”嫩草淡淡应了一声。
咦?就这样?这冯栗是不是言语无能啊,自己都这样欺他了,他咋就不骂自己?
老姑娘一愣,悄悄抬头,有些琢磨不透嫩草的意思。
这表情……是生气了,是很生气呢,还是特别生气呢?
她踌躇了下,知道总之是自己的不对,于是自暴自弃道:“如你所见,我性格不温柔,声音也不嗲,性格上缺点似乎还挺多的,怎么样都不是男人心仪的温柔女子……相亲撒谎,真是件挫事儿。我俩这事儿,就这么吹了吧,真对不住你了……”
嫩草抬头,清凌凌的眸似含着一泓清泉,不说话,目光只静静地掠过刘伶胳膊上的某处。
刘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手臂望去。有那么三秒钟,老姑娘整个人都木了。脑袋里仿佛点燃了无数的爆竹,噼里啪啦地炸得她神魂出窍,险些昏死过去。
这,这,这……
这黑布到底是咋回事儿?
她,她,她……
她慌乱之中,为什么会连这个都忽略了,忘记扯下来?
雪白的毛衣上,右臂的那块黑布,可怜兮兮地耷拉着,却绝对是异常扎眼、异常鲜明!
这可不就是自己相亲时糊弄嫩草,说自己年轻守寡的有力证据!
一把将手臂上别的那块黑布扯了下来,刘伶嘴角抽搐了几下,差点没哭了。
在符昊面前诅咒诅咒渣人也就罢了,效果还好。可以起到给他添堵、刺激他快点离婚、让自己早日脱离苦海等一系列作用。
可是,被婆婆撞见自己相亲、诅咒她儿子……这不是摆明了要气死婆婆嘛!
刘伶虽然脾气暴,有时候还有点儿胡闹,但总而言之,心眼儿直,心肠好。人对其有一分好,她必还人十分好。
所谓滴水恩,涌泉报。
说到这儿,不得不说符母——陈奉之是一个手腕极强,极精明的主儿。
刘伶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人品,不打听清楚了,陈奉之敢把家门大开,迎进这么个媳妇儿吗?
老太太早知道儿子那点儿破事儿,纸包不住火,到时候可不好看。
为这,陈奉之当真下足了力气。刘伶的母亲有糖尿病,她时不时弄点儿国内买不到的好药送过去。刘伶的侄子要上初中了,本市最好的中学要进去不容易,她打通了关系弄到了一张入学通知书。刘伶的表妹那个专业不好找工作,她立刻找人办妥了事儿……
好钢用在刀刃上。
这一点一滴的小事,虽然看上去不大不小,但人家老太太有心,把老刘家那点儿糟心事儿打点得利利索索,老刘家哪个不说老太太的好?
陈奉之是这么琢磨着,改日倘若刘伶真发现了符昊的问题,也不好说离就离。
嘿,还真让她给琢磨透了,刘伶这不就是不敢让老太太知道自己出来相亲,才有了方才那幕荒唐剧。
荒唐剧是演完了,符老太太有没有瞅见自己胳膊上这块扎眼玩意儿……说实话,刘伶是真不知道。
她现在低头瞅着那抹黑,脸色惨白,牙关咬死,想死的心都有了。
……
“冯栗,我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骗了你,又利用你帮我骗婆婆,这是我不对。可纵我有千般错,这么大的事儿,你看见了怎么不提醒我一声?你知不知道,会出人命的!我老公虽然是个渣,死一千次都不解我恨,可我婆婆是个好人!”
老姑娘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她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主儿,婚姻不顺的事儿,哪儿是第一次见面就能和人说的?
可她急成这样,什么也顾不了,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越发的脸红脖子粗。
“刘小姐……”
嫩草要说话,可是话音一下被截了下来,刘伶神挡杀神,佛挡灭佛,双手撑在桌上,眼睛都发红了。
“你心里不舒服,我是知道的。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敢保证自己什么时候不会有不得不瞒着老人家的事儿?倘若别人把你那点儿挫事儿在你家老太太面前抖出来,来气你家老太太,你会怎么样……”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嫩草,眉眼间尽是忿色。
“刘小姐……”
“我就说长得好看的都是渣,皮相越好的心里越阴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就在刘伶气急攻心,语不饶人的时候,嫩草忽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唔……”
老姑娘气急败坏,张口就咬。
那牙口锋利的,嫩草连忙松手,可纵然如此,年轻男子纤白的指尖也现出了整齐的齿痕。
让人意外的是,他不气也不恼,眼底含着清润柔软的潋滟水波。
在冯栗静默的目光下,刘伶终于回过神儿了,脸蛋腾地一下又红了。刘伶你这呆子,被鬼迷了眼啊!人家有什么责任帮你圆谎?刚才没直接揭穿你,就算你运气了,还想人处处帮你?凭什么啊?做梦都没这么美的事儿!
刘伶颓然地坐回了原位,刚才的斗志烟消云散,小声地道了歉,然后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
按她的想法,自己这次出丑出大发了,嫩草既然看到了她的真实面目,还是趁早走吧!
当年天桥下的“老骗子”果然念力强大,她真体会到了孤煞的味道……
不仅孤煞,还倒霉煞呢!
可是,嫩草不仅没走,还挺直了腰,气定神闲倒了杯柠檬水,递给刘伶,和声道:“坦白说,我对刘小姐很有兴趣。”
他脸蛋雪白,眼眸清亮,坦言说,这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刘伶现在没有观赏男色的心情,推开柠檬水,额上的冷汗凉飕飕的,只道:“别开玩笑了。”她都快郁闷死了,哪有空管嫩草打什么主意。这个时候,摆明了是自己理亏,如果换成符昊,没把柠檬水泼过来都算好了。
“如果我说,我没有开玩笑呢?”
冯栗心胸坦然,秀目闪闪,微笑地看着刘伶,当真是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这桃花来得太乱了,她压根儿没任何想法。
婆婆会怎么想,会不会被气得生病……她根本不敢想。
说起来这事儿曝光,也怨不得别人,也许婆婆没看见这糟心的玩意呢!
老姑娘自欺欺人地想。
嫩草见她面色一会儿悲,一会儿闷,死气沉沉的模样,和声笑道:“你果然挺冲动的。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他越笑,刘伶方才压下的火气越是沸腾。
眼见着,一股子邪火又要往上冲了……
嫩草点了点她手臂处,温言道:“仔细看看,那玩意是自个儿沾上的。那位阿姨来的时候,我见你那么急,顺手就帮你扯下来了……不然,你以为老人家的性子,看见你戴这玩意儿,还会不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顿了顿,他继续笑道:“何况了,就算你戴了这个被那位阿姨知道,她也不知你为谁戴的,又哪儿会被气着。好端端生着这脑瓜儿,莫非是糊涂了?”
指尖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