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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事和嫌疑犯的女儿,如何相爱也是无法见面的。
悦子受恭子之托,当了他们之间的秘密联络员,卷入了这个事件之中。就在不断的和雾岛的会面之中,悦子的心中不知不觉地暗萌了对三郎的爱恋之情。
对方是自己朋友的未婚夫——这可以说是不正当的恋爱,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希望的恋爱。
但是恋爱本身并没有固定的逻辑。虽然为了对得起和恭子的友谊,尽力为她奔波,但也不止一次地闪过这样的念头:万一恭子那边有什么不测的话……她虽然特别严厉地责备过自己,但友情与恋情的矛盾,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结果,当事件解决以后,悦子将她的感情透露给了三郎,告别了他,并发誓再也不想见他了。
将结婚请帖和落叶一起焚毁,对悦子来说是痛苦的,但又是自然的。
悦子极力从脑子里排除痛苦的记忆,默默地握着恭子的手。大概由于在这两个月和义宏的接触中,心灵的创伤迅速地痊愈了,心里显然比原来平静了许多。在两只手的紧紧相握中,悦子感到了温暖的友情。
说实在的,自己现在的感觉是,既不否认还羡慕恭子,但又不想见到三郎,然而原来对恭子的恶感和嫉恨已经消失了。
“咱们过一会儿好好谈谈。”悦子轻声地对恭子说。
酒会后,悦子请恭子到吃茶店,将自己心中的烦恼告诉了她。
悦子本来早就想将这一切告诉恭子,征求她的意见,只是由于自己方面甚感拘束而闷在心中。在酒会中,双方的隔阂消除了。恭子问道:“悦子,你好象有什么烦恼似的。只要是你的事,我一定尽力而为。”这一说,悦子的勇气增强了。
当恭子听完悦子详细的叙述以后,叹了口气说:“一个人每天抱着怀疑别人的心情过日子,实在是令人难受的。所怀疑的要是自己所爱的人、所依赖的人,那更是不堪设想了……甚至想到不想活了。悦子,你很痛苦,这我理解。”
“去年,你比我现在更难受吧?”
“这个,你先别说,现在是你的事。按理说,你和通口结合是稳妥的。家庭和周围的人这样劝你,也是合乎情理的。我不想劝你这样。至少,现在这种状况,和通口结婚,你会对冢本藕断丝连,恋恋不舍的。”
悦子轻轻地点头道:“我可能对义宏还不能完全信赖,我想,要是我能够坚决的相信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旁人说什么也毫不动摇,那该多好……”
“这不是用语言能表达的,完全地相信一个人,说实在的,那很困难。”
恭子一瞬间脸色暗淡了起来,但马上又恢复原状。
“悦子,我是这样想的……世上由于无谓的误解,或行动的不一致造成不和,产生没有必要的敌对心情的事例,是不少的。事后却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想得那么多呢?怀疑这玩意儿也是一样,待到后来真相大白了,‘哦,原来如此’,这样的事特别多。”
“话虽这么说,但那个人的情形……”
“我听了你的话,忽然想起冤枉这个词,所谓冤枉,大多是由若干普通的,细小的怀疑,不断重复,然后发展成大嫌疑,于是……”
两个女子都是律师家庭出身,在这一方面的知识,普通的姑娘是无法比拟的。尤其恭子,被卷入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冤案的事件中,由于这种亲身经历,当然极为自然地联想到这上面。
“那么,对义宏也可以这样说吗?也是一些本来无所谓的小小疑惑,偶然地重叠在一起吗?”
“这,我当然没有把握断言……,如果你对冢本的疑点,充其量不过一两个,那么你何需这样陷入烦恼的泥潭中呢?”
“是吗?我觉得也是……”
“比如,冢本从京洛大学转到千代田大学,使人感到奇怪,而实际上,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大凡学者之间,表面上看,人皆以为学问第一、实力第一。而一旦进入他们的圈子中一看,你就不难发现,他们也有那种封建意识的色彩。即使在京洛大学,大概也存在那种学阀式的派系斗争,如果因为某种缘故,和主任教授发生了冲突的话,那么留在原大学就永无出头之日了。找一个新天地可以另辟蹊径,比如转到平常有联系的千代田大学,这并非不可能的。这样的事情,表面是无法觉察的,到京洛大学了解,真相也未必能清楚,冢本本人或许也不愿说。”
“这件事,我也想过,但川路为什么慌慌张张地就住门口呢?”
“无论在什么场合,人都有为朋友保密的义务。那一次你和川路不过是初会,他也许怕你发生误解吧。”
“的确可以这样认为……可就怕万一那个人……”
“就算冢本在京洛大学作为学者作了什么不轨的事,那么,他怎么可能再在千代田大学继续任教呢?大学出教师对于丑闻不是特别敏感和严厉吗?”
“对。”
悦子情绪平静多了,恭子松了口气,接着说:“冢本说,他之所以认识被称为右派头子的熊谷总吾,是因为他是父亲的熟人的缘故,你怀疑这可能不是真实情况,这是没有根据的。因为熟人的关系有各种各样。比如,你和某个人在街上走,偶尔遇到托你父亲辩护的前科六犯的头头什么的,那位头头向你打招呼道,‘一直得到你父亲的关照’,结果怎样——”
“哦,就是说,和我一起走的人偶尔也认识这个人,而又不知道我是律师的女儿——”
“是呀,那么和你一起走的人,就想你可能是前科六犯中某犯人的女儿,而慌忙逃避了你。”
她的恰当的比喻,使悦子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了,疑云顿时消散了。心里开始感激恭子,觉得还是和她商量好。
“话虽这么说,但一切都往对冢本有利方面解释,可能会跑到另一个极端;对他的疑惑还会蕴藏在心中,这就容易造成日后的痛苦,最好还是直接向冢本……”
“我也几次这样想,但要直接问他这些问题,总觉得羞怯……说实在的,我感到多么可怕……”
“我理解你的心情。在高高兴兴见面时,插进这些大煞风景的话,谁都会感到扫兴的。不过,如果真的考虑同冢本结婚,终归要他揭开这层面纱的。你也不必要想一次就能谈及这所有的问题。花时间一个一个地弄清楚不好吗?就象那次你向他问起渡边博的事那样,巧妙地见机行事,各个击破,不是所有问题都能水落石出了吗?”
“对……就这样。实在感谢你的帮助!”
结果,除了得出“等着瞧吧”的结论外,目前别无他法。
使悦子感到惊讶的是恭子的成长。过去在她面前,自己总是以姐姐自居;而这一回完全颠倒过来了。当然,旁观者清,但是悦子深深感到,恭子变化的原因在于她结婚了。
过了年不久,悦子和义宏的关系一下子达到高峰。
从年末到年初,义宏留学时代的恩师来日本,义宏带他到关西旅行,直至一月十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义宏还非常忙,连坐下来好好谈话的时间都没有。通口哲也两天到家露一次面以后,就没有什么联系了。说是年初开始上班的几天,京都方面有审理案件云云,这对悦子是无所谓的。
一月十五日,义宏约悦子在涩谷一家叫“研究”的吃茶店等他。这次和义宏在一起的是身材相似的,比义宏大几岁的人。
“院子,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哥哥信正。刚好得便,一起来这里……”
虽然话很平常,但悦子知道,义宏进行的是求婚的程序——把对象介绍给自己的亲人。
信正的脸形和义宏并不相象。浓浓的眉毛,眼睛炯炯有神,尖尖的鼻子,额头有点扁平。整个脸形象刀切似的,方方正正。而皮肤底下似乎蕴藏着刚毅倔强的内质。
悦子最初对义宏的哥哥,有望而生畏的感觉。但在交谈中,这种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信正也好象对悦子开始有了好感。
“弟弟有许多傻乎乎的呆子劲,这方面还望你多多关照。他有无经济学者的才能,作为研究化学的我,一点也不知道。但是经营学怎么说也是一门迎合群众心理的学问,可是义宏比我还不懂人情世故……这可能是在公司谋生的人,和关在象牙之塔里的人所不同的地方吧!”
“照哥哥说,我是一个糟透了的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说我一句好话!”
义宏苦笑着说。在第三者面前,兄弟俩开玩笑,奚落着对方,使悦子觉得他们兄弟关系很融洽。
“不,我承认你的长处,但是对这位小姐,我罗列你的长处有什么用?作为你的哥哥,倒不如把你的缺点清楚地告诉对方好……你说呢,小姐?”
悦子微笑着点头,信正滔滔不绝地接着说下去:“我这个弟弟不善于待人接物。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他要是能稍为注意自己的边幅,也许给人的印象会好一些。我提醒他几次,他还是旧性难改。再说,他脾气随和,这不坏。但过于敦厚,容易吃亏。我还想,作为一个学者,学一点象故弄玄虚那样的东西,还是有必要的……总之,还希望悦子以后在这方面多多指教他。”
不懂人情世故——悦子几次推敲这句话。话中好象包含着,如恭子所说的,义宏从京洛大学转到千代田大学,是因为和主任教授冲突之类原因的意思……不懂人情世故,一方面这肯定是他的缺点,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他专心致志性格的表现。
接着,兴致勃勃的信正,请他们到一家俄国菜馆吃午饭。当三个人吃着凉菜,喝完一瓶啤酒以后,悦子对信正已经感到不拘束了。
“信正哥,您研究的是什么?”
“我们目前研究的,是所谓高分子化合物。合成树脂系统。这个系统,在学问方面,未知的地方还很多。正因为这样,我对之兴趣很浓。我好象在自吹自擂,这个系统可以说是现代化学的最尖端。例如聚胺脂、聚脂、聚乙烯、聚丙烯,这些词你可能听过几次吧,你知道聚这个接头语是什么意思吗?”
“是不是多的意思?音乐方面说到复调音乐就是重复旋律法,对位法的意思。”
“我是音乐的门外汉。说复调音乐,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化学方面如被问到聚,首先想到高分子化合物,重合体,是没错的。我专攻的是聚酯树脂和制造尼龙的有名的聚酯是聚脂的主要成份。树脂方面就更复杂了,有醇酯树脂、不饱和聚酯等。好了,不谈这些了,义宏已经不耐烦了。”
信正高高兴兴地吃完了饭,在店前和两个人告了别。
“真是个好哥哥。”目送着信正的背影,悦子对义宏轻声道。
“是啊……不过,他说我不懂人情世故,可他本人也有一段他人想不到的经历呢。他有一度谈恋爱失败了。有一个女的,跑到家里来,硬要嫁给他,使他十分尴尬。”
接着义宏以舒心的语气对悦子说:“我今天第一次见到哥哥在初次见面时,尤其在一个女人面前,这样健谈。他平时在不怎么相识的对方面前只说些最小限度的话。”
这一天,义宏说必须给《经营研究》杂志写稿,悦子到傍晚就告别回家了。这天,悦子因为被介绍给信正而感到格外高兴。她暗暗地想,该是和义宏进行深入谈话的时候了。
但是,这种乐观明朗的气氛,却没有延续多久。
“悦子,到书斋去,有话说。”
晚饭后,父亲卓藏板着脸,阴沉地对她命令道。悦子全身凉了半截。自己从儿童时代起,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