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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高中生的男孩子?和子努力回想,田泽贤一有弟弟吗?
「那孩子,感觉是什么样的孩子?」
被和子这么一问,红围裙女人偏着头说:
「什么样子?就像这一带常见的孩子吧。头发没烫,穿的衣服也不特别引人注意,看起来不像是不良少年。」
「像桥本先生吗?」
「完全不像,长得挺可爱的。」
当时的日下守已搭上电车。如果和子再早十分钟下车的话,站在对面月台上的他一旦发现和子的脸,说不定很快就飞奔过来了。
「哪,你能不能和桥本先生的亲人连络?」
红围裙女人说了:
「希望他们提出损失赔偿,真的很伤脑筋呢。」
「能用钱解决的时候,还算幸福的。」
和子回答后,离开了那里。
回到公寓后,和子迅速打包行李,她没跟房东打招呼,确定四下没人后走出去。总之,先去远离此处的哪个地方住下。租个短期公寓也好。
如此一来,应该不会有人找得到她。至少暂时。
三
为了把时间忘记,守把能做的事全做了。
他做了长距离的慢跑,跑到筋疲力尽;锁上房门,把解锁用的道具全磨了一遍;给大姊大和宫下阳一打电话;连络高野住的医院询问他复原的情况。外出的真纪回到家约七点钟,她把刚看了的新上映的电影当作话题,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在电影放映途中睡着了,」真纪坦一白地说:「所以我才说啊,看动作片比较好,可是一起去的人都想看历史剧,少数服从多数,我输了。」
「那是因为你每天晚上都玩到很晚的关系吧。」
以子从旁插嘴,直指真纪打瞌睡的原因,真纪伸了伸舌头。
「一堆的忘年会(注),没办法嘛!」
真纪虽然满不在乎地分辩,但是守知道她有一半是四处去喝闷酒的关系。
大造的事故,似乎在真纪和男朋友前川之间投下了很大的阴影。守好几次听到她在半夜边哭边打电话。她每天很晚才回家,总是独自一人,也不想跟家人坦白藉以获得安慰,这些行动很令人担心。
「不过,真的,最近好像有些太超过了。昨天啊,有段时间,不管怎么努力想,都想不出来自己在哪里呢,醉得太厉害了。」
「真可怕,这可不是等于在四处宣传:请偷袭我吧。」
「啊呀,没事的。妈想像的那种危险的事情啊,有百分之九十都发生在彼此认识的人身上。我叫计程车回家、一个人走,反而安全啦。」
「爱说歪理的女孩。」
在听着两人的对话的同时,守两眼动也不动地随着时钟移动。他脑里一片空白,时针就像在布满地雷的平原上的爬行士兵,只肯迟缓地向前匍匐。
「守怎么从刚才就一直瞪着钟看。」
真纪这么说的时候,是在周日晚上吃完简单的晚餐以后,快八点钟了。
「哦?」
「是啊,有约吗?」
「钟,是不是有点慢了?」
大造回答:「不会吧。今天才上了发条,对了时间呢。」
浅野家的餐厅内,有个年代久远,挂在柱子上的时钟。是那种古董商会喜极而泣收购的,得人工上发条的宝贝,是大造和以子结婚时亲戚送的贺礼。
直到现在,已遭遇过几次地震,也换过挂的地方,可是钟摆始终没停过。大造一星期上一次发条,偶尔上油。仅这样,那挂钟却始终以响彻家中的悦耳声音,告知正确的时刻。
连那座钟,对此刻的守来说看起来都像是颗定时炸弹。
八点半以后,守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内心有种依赖心理,认为单独一个人没人在旁边的话,就不会发生任何事了吧。他熄了灯,在房间里坐着。
然后,瞪着床边的电子钟看。
八点四十分,传来敲门声。
「是我,可不可以进来一下?」
真纪的脸探进来,守还没回答,她就像个玩捉迷藏的小孩似的溜进来,反手关上门。
「怎么啦?那张脸!肚子痛吗?」真纪略歪着头问道。
不能赶她出去,守暧昧地笑着,摇了摇头。
「哪,你怎么想,有好事呢。」
「什么怎么想……,什么呀?」
「什么什么呀?就那事啊。刚才说的话呀。真奇怪,你没听到吗?今天吉武先生到家里来,和妈说的话。」
这么一说,守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守和真纪不在的时候,吉武浩一带着新日本商事的部属来。
「我认为是好事呢。反正爸已经不再开计程车了,总得找份新工作吧。爸那把年纪,应征找事也没机会了。吉武先生都那么说了,顺着不就好了?」
吉武浩一似乎是来找大造谈工作的事。
「为什么?吉武先生要……」
「所以我说吧,那个人是想赎罪啊。因为自己当场逃走的关系,让爸受了罪,所以想补偿。」真纪笑着继续说:
「爸说让他想想。老爸和老妈是怎么啦,新日本商事的薪水多好啊。我也设法说服看看,守也不露痕迹地劝劝看。我们两个人站在同一战线吧。」
谈着这件事时,时间毫不留情地接近九点。守感到自己的身体僵硬,喉咙干渴。
家人中的……哪一个人啊?
「就这事。拜托喽!加油喔!」
真纪留下这句话,走出了房间。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动也不动地盯着钟看。
八点五十分。
「守,来整理洗好的衣服!」楼下传来以子的大声呼叫:「没听到吗?守!」
八点五十五分三十秒。
「真没办法!」
以子敲了门后,很快地踏进房间,双手抱着干了的衣服。
她歪着头问道:「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守沉默地、重重地摇头否定。八点五十九分。
「真的吗?你的脸色很苍白呢。对了,你今天白天也是在电话里说了些莫名奇妙的话。」
因为守不回答,以子皱着眉头走出去,临出房门又回头望了一眼。
下一个瞬间,电子钟发出闪光,题不时间是九点,同时楼下的挂钟也开始响起。守双手紧抱住膝盖。
当、当、当,钟声持续响着。电子钟发出闪光。一秒、两秒。
已十五秒。
过了二十秒。
三十秒。
守房间的门慢慢地开了,真纪再度探头进来。
她眼睛向着守,却视若无赌,焦距在一百公尺之前。然后,她用生硬的语调说道:
「小弟弟,我打电话给桥本信彦。于是,他就死了。」
门啪地关上。
仿佛解了咒能动了似的,守冲出走廊。他用身体很快地撞开真纪的门,她正蹲在唱盘前面。
「唉呀!怎么了嘛!」真纪手里拿着唱片,跳了起来说:
「真讨厌,什么事啊?」
「真纪姐……,刚刚,你说了什么?」
「什……刚才说的话吗?吉武先生的事?」
她完全不记得了!
「你真的很奇怪耶,守,你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别介意,守找了藉口回到房里。坐在床边,双手抱住头。
楼下传来以子的呼叫声:「真纪,电话!」
「谁打来的?」真纪下楼。那足音仍然很轻,什么都没变。
此时的守只能无肋地面对着那一波波,打心底涌起的恐惧和迷惘。
注:每年年终,日本人都会举办忘年会:忘年会上大家会尽情品尝美酒,好忘却过去一年的不利,迎接新年来临。
四
那之后的每一天,守过着有如噩梦循环的日子。一如童话中那个手碰触到的东西全变成黄金、埋在财富堆里却必须饿死的国王般,避开所有的人孤独生活着。
必须阻止!而且必须自己独力进行。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再也不能让任何人卷入。
十二月已过了一半,镇上更有活力了。商店街装饰着各种小竹子,车站前,基督教新教救世军的传教喇叭声响彻街头。每年惯例举行的街道巡夜展开了,那了亮的呼声经过了浅野家,却与睡不着尽翻着身拘守蜒队。
「今年是有三个酉的年,会有很多火灾唷。」
以子这么说,并在守的房间也贴上「小心火烛」的贴纸。那让守很不情愿地想起桥本信彦的死状,想起融化了的橱柜,想起火烧后火场所发出的焦臭味。
不知有几天,连在梦中都听得到瓦斯外泄的嘶嘶声。经常在梦里出现的,有时是守住的浅野家,同时也是桥本信彦的家。
梦境里,看得见桥本黑色的剪影。他正睡着,电话响起,电话铃声持续,一声、两声、三声。守喊着:「别去接!」然而桥本起身,拿起电话。然后,随着含糊不清的爆炸声,窗户爆溢出火焰。
守往往在这个场景中惊醒过来,全身汗湿透了,仿佛是要躲避爆炸冲击似的身体缩成一团。
找个人说出来吧,把事情一股脑儿都说出来吧,对方说不定也只是笑翻了而已。好疲倦喔。说不定,连守也会一起笑。
然而过几天后,对方死了。从大楼的屋顶上跳下,在疾驶的车子前纵身一跃。然后,那个人打电话来,低声说了:
「小弟弟,你毁约喔……」
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
因为不能说,所以除非必要绝不多说话。
真纪不高兴地噘嘴说,最近,守又变得好古怪喔。宫下阳一想跟守搭话来到一旁,终究放弃走掉了。大姊大担心过头,生气了。在「月桂树」,藉着年终销售忙禄不堪之际,连出院的高野,守也没对他说。
距初次造访的一个星期后,吉武浩一为了听大造的回覆,再度拜访浅野家。
是否接受他提出的要求,大造和以子已经谈过许多次了。有时候,孩子们加进来,话题谈得相当深入。比如,今后的生计。以大造的年龄而言很难再找到新的工作等。
于是,大造决定接受吉武的要求。新的工作是新日本商社最近展开的家具和室内装潢用品的租借业,大造依据订单传票,把货装上运货用的卡车。
知道了大造这个决定后,吉武退局兴地松开手了。
这次是吉武一个人在下班回家前顺道来访的。真纪偷偷地跑到正门口窥伺,感叹地说:「果然开的是好车。」然后走回来。
「外国车吗?」
「不是的,告诉你,吉武先生不是那种俗气的人。他还在不知什么媒体上写散文呢。他说,世界上有些国家能对其他国家骄傲地提供许多好东西,日本的汽车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啊,他说他只开国产车。」
第一次见到吉武本人,在守看来,他比到目前为止刊登在杂志上的相片中所看到更年轻、更健康。打高尔夫球晒黑的皮肤显得肤色很均匀,和他所穿的衬衫、西装的色调很搭配。
浅野一家都知道,吉武因为做了目击证人,使得他的立场变得很麻烦,而揶揄这件事的人也很多。尤其当大造介绍「我女儿真纪、儿子守」的时候,真纪和守都不知该做些什么表情,不知所措的样子无所遁形。
然而,吉武本人对那件事看起来完全不介意的样子。
「做什么菜好呢?如果不合口味怎么办?」对以子烦恼地拿出的家庭菜,吉武赞不绝口;为大造就职高兴;为了配合真纪的主导欲,从海外出差的插曲聊到室内装潢的流行动向,连最新的时装界趋势都谈到了,丰富的话题无止尽。
他提到第一次在英国苏富比拍卖会上喊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