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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当我与斯莱克警督接通电话后,他的命令简短而坚决。
不准“走漏”任何消息。特别是,不能惊动克拉姆小姐。同时,开始在墓地周围搜寻手提箱。
格丽泽尔达和我回到家里,由于这个新的进展而激动万分。由于丹尼斯在场,我们不能谈得太多,因为我们已经向斯莱克警督郑重保证,对任何人都只字不提。
在任何情况下,丹尼斯都是件麻烦事。他走进我的书房,开始翻弄东西,双脚不停地滑来滑去,显得很拘谨不安。
“怎么回事,丹尼斯?”我终于说。
“伦叔叔,我不想当海军了。”
我很吃惊。这孩子在此之前,对个人前途的态度是很坚定的。
“但你很喜欢海呀。”
“是的,但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到金融界去。”
我更加吃惊了,“你说的金融界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我想进城。”
“可是,我亲爱的孩子,我确信你不会喜欢那种生活的。
即使我在银行里为你谋了个职位——”
丹尼斯说,那不是他的意思。他不想进银行。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然,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其实并不清楚。
他所说的“到金融界去”,其实是指很快致富,他带着年轻人的乐观态度相信,只要一个人“进城”,就肯定致富。我尽可能温和地打消了他的念头。
“是什么使你产生这种想法的?”我问道,“原来去当海军的想法,就使你心满意足了。”
“我知道,伦叔叔,但我一直在考虑。我总有一天会想要结婚的——我是说,要娶一个姑娘,你得有钱才成。”
“事实有时与你的理论相反。”我说。
“我知道——但是一个真正的姑娘。我是指,一个习惯了舒适生活的姑娘。”
这话很含糊,但我想我知道他的所指。
“你知道,”我温和地说,“并非所有的姑娘都像莱蒂斯·普罗瑟罗一样。”
他立刻发起火来。
“您对她太不公平。您不喜欢她。格丽泽尔达也不。她说她令人厌倦。”
从女人的角度看,格丽泽尔达是相当正确的。莱蒂斯确实是令人厌倦。然而,我完全能够意识到,一个男孩会对这个形容词生气。
“但愿人们体谅她一些就好了。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甚至哈特利·内皮尔也四处抱怨她?:仅仅因为她离开他们的网球聚会稍微早一点。如果她感到乏味,为什么要留下来呢?我想,她离开,是太恰当不过的。”
“说得真好。”我说,但丹尼斯没有怀疑到我会有任何恶意。他的心中充满对莱蒂斯的忧郁。
“她确实一点也不自私。这件事可以表明这一点:她叫我留下来。自然我也想离开。但她不听我的。说那样对内皮尔一家来说太扫兴了。所以,为了让她高兴,我多呆了一刻钟。”
年轻人对无私的看法真是很奇怪。
“而现在,我却听到苏珊·哈特利·内皮尔四处散布说,莱蒂斯举止散漫。”
“如果我是你,”我说,“我就不用担心。”
“这当然没有什么,但是——”
他突然爆出一句话:
“我会——我会为莱蒂斯做任何事。”
“我们很少有人能为任何其他人做什么事,”我说,“不管我们多么聪明,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
“我但愿我死了。”丹尼斯说。
可怜的家伙。少男少女之间的爱像是致命的疾病。有一些直率的、也许是惹人生气的话很自然地滑到了我的嘴边,但我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我反而只说了声晚安,就睡觉去了。
我主持次日早晨八时的祷告。回来时,看到格丽泽尔达坐在早餐桌旁,手中拿着一张打开的便条。便条是安妮·普罗瑟罗送来的。
亲爱的格丽泽尔达:
如果您和牧师今天能悄悄来这儿吃午饭,我将不胜感激。发生了某件非常奇怪的事,我得听听克莱蒙特先生的意见。
你们来时别提这个,因为我对别人只字未提。
深深地爱你们的安妮·普罗瑟罗“我们当然必须去。”格丽泽尔达说。
我表示同意。
“我猜不准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猜不准。
“您知道,”我对格丽泽尔达说,“我感到,我们远未弄清这个案子的真相。”
“您是说,直到逮捕什么人,才算弄清真相吗?”
“不,”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儿有支流和暗流,我们还一无所知。我们得澄清所有的事情,才能弄清真相。”
“您是指那些关系不大,但却妨碍了解案情的事吗?”
“是的,我想这很清楚地表达了我的意思。”
“我想,我们全都太太惊小怪,”丹尼斯说,自己拿了一点果酱。“老普罗瑟罗死了,是挺好的事。没人喜欢他。哦!
我知道警察不得不操心,这是他们的工作。但我自己倒希望,他们永远查不出来。我讨厌看到斯莱克获得提升,趾高气扬,四处焙耀他的聪明。”
“海多克医生的想法与我的很接近,”丹尼斯继续说,“他绝不会向警方供出一名谋杀者。他这样说的。”
我想,这就是海多克的观点的危险所在。这些观点可能会自圆其说——我倒不这样认为——但会对年轻人的满不在乎的头脑产生某种影响,我想,海多克本人决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格丽泽尔达望着窗外说,花园里有记者。
“我想,他们又在给书房的窗户拍照了。”她说,叹了一口气。
这一切使我们受罪不少。首先是懒惰的村民们的好奇,每个人都到这儿东盯西看,然后是带着照相机的记者,又是村民们来围观记者。最后,我们不得不从马奇贝纳姆请来一个警察,在窗户外执勤。
“噢,”我说,“葬礼在明天早晨举行。在那之后,当然,这番激动就会平息下去。”
当我们到“老屋”时,我注意到有几个记者在周围游荡。
他们上来与我搭汕,问各种问题,我都一律回答(我发现是最佳回答):“我无可奉告。”
男仆带我们走进客厅,客厅里惟一的人是克拉姆小姐,她显然十分快乐。
“您感到惊奇,不是吗?”她说,一边与我们握手。“我从未想到这样的事,但普罗瑟罗太大真好,不是吗?当然,一个年轻姑娘呆在‘蓝野猪’旅馆这样的地方,周围全是记者,你们会认为不好。当然,我好像还不是无能为力的,像这样的时候,您确实需要一个秘书,因为普罗瑟罗小姐不能有什么帮助,不是吗?”
对莱蒂斯的一贯的憎恶仍然存在,而这个姑娘显然已变成安妮的热心的同党,注意到这一点使我觉得好笑。同时,我怀疑她来这儿的说法是否很准确。在她的叙述中,是安妮约请她来的,但我怀疑是否确实如此。只有开始说到的不喜欢“蓝野猪”这一点,倒很可能是这个姑娘的本意。我未对这个问题下定论。我想,克拉姆小姐不一定完全讲的是真话。
这时,安妮,普罗瑟罗走进了房间。
她穿着肃穆的黑色衣服,手中拿着一份星期天的报纸。
她用悲伤的目光看我一眼,将报纸递给我。
“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这太糟了,不是吗?我在审理时见到一个记者。我只是说,我非常不安,并说无可奉告,然后他问我,我是否急于找到杀害我丈夫的凶手,我说‘是的’。然后他又问,我是否有怀疑的对象,我说‘没有’。又问我是否认为罪犯了解当地情况,我说当然好像如此。就这样。现在,看看这个2”在报页的中央是一张照片,显然至少是十年前照的。谁知道他们从哪儿挖出来的。然后是字体粗大的标题:
遗媳声称,不安出谋害丈夫的凶手,决不罢休。
普罗瑟罗太太(被害者的遗孀)断言,必须在当地追查凶手。她认为一些人有嫌疑,但不能肯定。她声称自己悲痛难当,但表明了追查凶手的决心。
“这并不像我说的话,是吗?”安妮问道。
“我敢说,还可能更糟。”我说,递回报纸。
“他们真无耻,不是吗?”克拉姆小姐说,“我倒想看看这些家伙从我这儿能问出些什么来。”
只见格丽泽尔达眨动着眼睛,我相信,她认为这句话只是说说而已,并不会付诸行动。
吃饭时间到了,我们走进餐厅。莱蒂斯直到进餐一半时间才来,她走到空座位上,向格丽泽尔达笑笑,又向我点点头。我出于某种原因,注意地看着她。但是,她还是完全像以往一样神情茫然。非常俏丽,我得公平地承认这一点。她仍然没有带孝,但穿着淡绿色的衣服,更加衬托出她肤色的细腻美丽。
我们喝过咖啡后,安妮平静地说:
“我想与牧师谈谈。我得请他到我的卧室去。”
终于,我就要知道她叫我们去的原因了。我起身跟她爬上楼梯。她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我正要说话,她伸出一只手止住我。她注意地听了一会儿,俯瞰着餐厅。
“好的。她们到外面的花园里去了。不,别进那里去。我们可以一直往上走。”
使我非常惊奇的是,她带路沿走廊一直走到厢房的尽头。这里有一道狭窄的梯子似的楼梯通向上一层楼,她爬了上去。我也爬上去。我们来到一处布满灰尘的木板过道。安妮打开门,让我走进一间显然是用作杂物间的昏暗的阁楼。
那里有些衣箱、破烂的旧家具和堆放着的绘画,以及杂物之间存放的各种各样的零碎物品。
我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之色,她淡然一笑。
“首先,我得解释一下。最近,我的睡眠很差。昨夜——
准确地说是今天凌晨三点钟,我相信我听见有人在房子里走动。我听了一会儿,最后起床出来看。我意识到响声是从楼梯平台上传来的,不是从下面,而是从上面。我来到这些梯子跟前。我想,我又听到一声响动。我喊道:“有人在吗?”
没有回答。后来,我没有再听到什么声音,于是,我以为是我的神经过敏,便又回去睡了。
“但是,今天清晨。我来到这儿——只是出于好奇。我发现了这个!”她蹲下来,将一幅靠着墙,画布背对着我们的画转过来。
我吃惊得喘不过气来。这显然是一幅油画肖像,脸部被胡劈乱砍一通,已经认不清了。但是,刀痕还是新的。
“多么非同寻常的事啊:“我说。
“是吗?告诉我,您能想到什么理由吗?”
我摇摇头。
“这件事有点野蛮,”我说,“我不喜欢这样。好像这是在一阵狂躁之中干的。”
“是的,我也这样想。”
“画的是什么?”
“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以前从未见过。当我和卢修斯结婚来这儿住时,所有这些东西就在阁楼上了。我从未清理过这些东西,也不想费神去清理。”
“非同寻常呀。”我说道。
我蹲下来,开始仔细看其它的画。这些画大体上是你预料会看到的那样——一些非常普通的风景画、一些石印油画和几件边框很差的复制品。
再没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