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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他们不会知道,我的两耳对这种声响是多么敏锐。我弯下身来,半蹲着跑进我们的卧室。
我缓缓地移开高高的、有大镜子的梳妆台,到窗户前,向外瞧去。
那人背对着我,他正弯身,在房屋旁边做什么。是不是安装子弹?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时间去看个究竟。我的子弹打碎窗玻璃,找到它的目标。一顶帽子飞了起来,那人面部朝下,伏在地上,身躯下面的草堆中,有一滩鲜血。
我再堵好窗户,跑到房屋前面。也许那是调虎离山计,把我诱到后面,而其他的人从前面的门和窗子冲进来。
房子前面,长长斜斜的草坪、树木和弯曲的车道都是静悄悄的。一辆闪着红灯的警车,像是没事情发生过一样,驶了过去。
我回过头看看安娜,又安定下来目不转睛地守望着。
我在装另一匣子弹时,紧张得呼吸困难起来,这情况差不多像回到越南战场一样,我发誓是一样!
我回想,他们已经有三个试图闯进来,三个都得到报应。外面的那些还不死心,他们可能另谋别策——也许是直冲我的,直接冲进屋子里。
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人?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差不多平静无事。然后是一阵马达声音,紧接着是一片寂静。什么东西经过路上?一定是。
我想,我和安娜之间如果和开始一样,该有多好!
连刚开始的那种日子,也不复再来,我们生活中走过的每扇门,在我们通过后,随即关上,虽然如此,然而……外面有人,而且走进了!那些脚步声停住,然后重又响起,越来越快,越来越弱,终于消逝我拨开另一个窗子的窗帘,看到一个穿制服的人在向树丛移动。
我迅速瞄准,开火——太急了。
一个跑动的人影闪进树丛后边,我知道我没有打中他。
我又开了三枪,都未打中,只是让他在下次尝试时,认真想想。
然后是寂静,沉甸甸的静… 路上又响起马达的声音。
周围更静了。
我集中目力,向外窥视,试图把自己换到他们的立场,用他们的脑筋设身处地来推论,如果我在外面的话,我要躲到哪里去。房屋的左边是些密不透风的玫瑰树丛,但很矮。
我身边有很多子弹,因此,我对着玫瑰树丛连发五枪,让他们知道,我正想干掉他们。一阵骚乱!嘈杂的人声!
我小心地探首在窗台上,看见他们了。他们正停车在车道半途,后面来了更多的人。
红色闪光灯迎着阳光,微弱地闪着。短波无线电里,一种冷漠的机械的声音向我传来。警察!他们已经发现,并已抵达这儿 我从没有这样高兴……
“是警察!”我向安娜大声说。
她瞪大两眼,惊恐的满脸不信的神情。
我站起来,推开前门,冲出去迎接他们,差点被卧在门廊上的尸首绊倒。
不知什么东西打进我的胸膛,我倒在地上,试图站起来。然后感觉到疼痛:像有一百张利嘴在啃咬我。那疼痛是从未感觉过的。
“大卫太太,你丈夫的死我们没有选择余地,你了解吗?”加文警官饱经风霜的脸,毫无怜悯地对着安娜。
她点着头,咬着下唇,抚摸细长灼热的手腕,也就是被绳索捆过的地方。
站在加文警官旁边的是一位英竣蓄八字胡的便衣人员,他双手抱胸,黝黑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他是艾弗警探。
“你丈夫杀害了三个人,”他温和他说,差不多尊敬地,“一位挨门挨户兜售物品的推销员,一位吸尘器的推销员,还有一位电力公司查电线的。如果那位邮差不及时逃开的话,死亡人数就可能不止三个人了。大卫太太,为什么他会这样做?
为什么?他疯了吗?
这是突发的吗?“她没有说话。
谋杀艺术家
最近,我对一位着名凶杀小说评论家的一段话很感兴趣。实际上,我自己就是一个谋杀者。那位评论家说:“现今最好也是最刺激的侦探小说当数那些重在揭示罪犯为什么犯罪的小说。至少‘为什么’与是‘谁’,‘如何’犯罪是同等重要的。”
对此我深表赞同。我认为小说中谋杀犯的性格与内心完全值得进一步分析。过去,太多注意力被放到找出谁是罪犯,然后怎么逮住了他。而且我觉得不该浪费时间找出那些罪犯是怎么干的。
虽然不少时候他们的手段方法决定了他们能否出名,但说到底那些不过是这帮人使用的方式罢了。
我必须指出:我们,谋凶者们,并不那么爱犯错误。那些不幸的家伙被逮住只是因为他们犯了错而又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总体上我们非常能干,虽然有那么多对付我们的机构,但看看发生的案件数目,就会知道我们绝大部分人都平安无事。
但人们对谋杀者最多的误解是认为他们异于常人,总用夸张的词汇把他们描绘成疯狂的怪物或者冷血杀手。其实事实远非如此。实际上谋杀者都非常正常,只是敢于按照那个铁的原则行事:人人都要为自己。
为了纠正这些误解,也顺便为侦探小说家提供点素材,我决定把我是怎么干的写出来。我很聪明,也挺走运,不用担心写这些东西会招来什么被捕一类的不愉快的后果。
就我个人而言,当我杀掉苏珊时,我对她没什么仇恨,但总有那么些人要认为我出于仇恨杀了她。实际上我曾经很喜欢她,还差点和她结婚。可她后来看上了那个愚不可及的布内斯卫特,嫁给了他。我知道,当她想和那个钱袋子结婚,她的生活也就完了。
我猜想是苏珊的女性气质吸引了我。而她被布内斯卫特的所谓男人味迷住了。
实际上他只是一个粗野的人,但比较会为人处事。他攒下一些钱,但没投到赌博上,而是投入了变幻莫测的投资行当,买股票,而且赚了不少钱。在加纳斯股票交易所,当奥瑞奇弗雷州发现金矿的消息令人们一片乐观、市场行情上扬时,他冷静地抓住每一个机会赚进利润,不断增加自己的财富。当经济萧条不可避免地到来时,他的大部分财富也和别人一样化为乌有,但他不像人们在萧条时期那样只是抛出股票,而是不声不响地买入那些几乎便宜到白送的股票。这样,当经济恢复同样不可避免地到来的时候,他的财富又迅速膨胀起来,他是一个令人恼怒的家伙。
当我把布内斯卫特介绍给苏珊时,她被他的风度和成功吸引住了。后来她被他带去了欧洲。我们之间的婚约就这样解除了。
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八个月后,有人敲我的后门。我打开门,看见站在台阶上的苏珊,她手里还拿着提箱。在软和的长沙发上坐下后,她开始讲她的故事。正像我预料到的,吸引住她的、布内卫斯特自诩的男人味,后来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暴政和自私自利。她再也不能忍受他的粗暴,就逃走了,回到我这里来。看到过去的情分上,她觉得我会帮助她的。
她没有注意到我已经没什么热情帮她了。实际上,她抛弃我后,我感到很难过,努力把她从我的生活中抹去,尽力地经营我的牧禽常我的农场已经可以自给自足,用那些机器,我能单独管理整个农常我喜欢那些动物,我更愿意自己干农场上的活。
但如果苏珊加进来,我就很难再像现在这样自得其乐了。我得把她安顿下来,为了不闷坏她得让她干些不那么重要但也不是可有可无的活。我按部就班的生活就会被打破了。那三千只鸡,正是让人操心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受凉或染上别的什么玻不幸的是,我找不到什么像样的理由来拒绝帮她。而且苏珊用心选择了到达的时间。这时候她在村里不会找到别的住处,回加纳斯堡的火车也没有了。一旦我把她留下来,我们之间的坚冰一旦打破,第二天要送她走就不会那么容易了。毕竟,我曾经很喜欢她,而且那时候我还对她说不论我与她之间发生什么事,如果有麻烦,她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向为自己的言而有信而自豪,我真不敢想像她向我的朋友们宣扬在她需要帮助时我如何食言无信。
苏珊还在讲她的丈夫如何粗鲁的对她,而所有的念头都已在我脑子里转了一遍。表面上,我在听她说话,而我心里一直想着那些念头,直到她是如此自然地认为我理应帮助她把我弄得有点恼火了。从她的话里,我已知道她希望我如何帮她,而这令我更加恼火。
我开始看到我会怎样花钱替她请律师办理离婚,我安适的生活将怎样被打乱,我内心的平静将怎样被那些复杂的情感问题破坏。总之,我生活中的所有美好之处都会完结。我越来越恼火,我真想掐住她的脖子。
不过真的掐死一个人可比想像的难得多,我不愿意面对她的脸,就绕到沙发后面,再把手在她的颈上收拢,加劲。后来我发现这样干效率还更高,因为我的手可以使劲地压住她的脖子和头,就像绞刑架上吊死一样而且我还不会被她的手脚的剧烈挥舞踢打弄伤。当她终于瘫软下去,我还并不怎么累,坚持到确信她断气。
她的脸变成了紫黑色,舌头吐出来了,和几分钟前漂亮的面孔比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她褐色油亮的头发也变得暗淡无光,毫无生气。除此以外,苏珊的尸体也没给我留下别的什么感受。
确定她已死去之后,我把她的舌头塞回她嘴里,开始处理尸体。对这一点,当我读到侦探小说里谋杀者总为销毁尸体伤脑筋时,我总想指出,这根本没什么难的。那天晚上我很快就干完了。
其实几个星期后才会有人关心苏珊去了哪儿,我无需这么匆忙,但想到我可以把自己的主意付诸实施,我就兴奋不已。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床,在我的农场里忙开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三星期后的一个下午,地方警察斯龙登门造访,想弄清我所知的有关苏珊的情况。
问我话的这个约翰·斯龙和不当班时的约翰·斯龙是不同的两个人。后者在天气暖和时会在维金的酒吧里为我们表演他的西部枪法。他稍微下蹲,把两支六响左轮枪握在腰间,准确无误地射出他的子弹,同时像电影里那样左右观察以防潜在的敌手。在人们的喝彩声中,他向枪管上吐口唾沫,冷却他的枪。他是个惟妙惟肖的西部牛仔英雄。
而约翰·斯龙警官则是个警觉、精明、忠于职守的警察。从他的问话中我觉察到他认定我知道苏珊的事。
我想有人报告苏珊失踪了,他们顺着线索找到了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