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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
一种奇怪的感觉
文茂走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暮色将至之时,才神色疲惫地跑回来。
那天晚上,带着心中的问号,我把文茂拖进了小区门外的一家湘菜馆。显然文茂知道我要问他什么,坐进那间小隔断时,他的脸上划过一阵阵的忐忑。心不在焉地点了菜,望着那个女孩儿放下了一壶茶,他对我做了解释。
文茂告诉我,从上中学的时候起,每个星期六,他都要一早去爬山,为的是锻炼自己的身体和意志,说他这些年始终坚持着,除了生病感冒发烧或着出差上外地,几乎从未间断。
“知道吗,”文茂说,“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不容易,真的是很难。现在其实已经好多了,过去上学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功课那么多,每天只能睡五六个小时,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真想睡个懒觉,就是这样,也从来没有落过空……”
听起来他说得不无道理。可在那种情形下,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接受,毕竟我们正在蜜月中。他怎么可以这么做?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的习惯不能改变,也总应该跟我打个招呼,干吗总是要不辞而别!于是我忍不住质问: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早不告诉我?起码,昨天晚上应该跟我说呀?”
“昨天晚上?”文茂接着解释,同时把脸扭到了一边,“昨天晚上我本来是打算跟你说,正要张口时,又决定不去了,没想到早晨一醒,才发现自己做不到,所以……”
说话时,他一直不敢和我的目光接触,要么盯着我俩头顶上的那盏桔红色的小吊灯,要么凝视大厅里的那只酱黑色的大瓮。说实话,这件事的确让我感到蹊跷──不过是去锻炼身体,为什么要躲躲闪闪?更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他那种心神不宁,就好像他正在做着一件天大的亏心事。当然了,我那时还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但却很难相信他是去爬山。
不过,那一刻我也仅仅想到这里,至于文茂究竟去干什么,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来,我的思维真是一片混乱,坐在那里注视了文茂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让自己通得过的答案。
“嗨,我说亲爱的……”迟疑了一下,我忍不住问,“你真的是去爬山吗?是不是在骗我呀?”
“你怎么会……这么想?”文茂猛然回过头,呆呆地望了我片刻,掏出笔记本,从里边取出一片红色的枫叶。
从那以后,但凡是星期六,文茂都要早早起来去爬山。我曾一再要求同往,但却每每遭到拒绝。他总是婉言劝阻,说爬山实在太辛苦,像我这样的女孩子绝不可能喜欢。虽然说他的理由看似充分,可我却难以信服他的话,总觉着这件事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但开始时,我并不想把一切都弄清楚,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旦我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或许我就会失去他。因而,一段日子过去之后,我便不再追问文茂,只是寻找一切适合的时机,劝阻他不要这样继续下去。
对我的话,文茂倒也没有表示过多的反对,每当我提起这个话题时,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如果我说得多了,就点着头表示同意。话虽如此,可他依旧我行我素,每个星期六照样早早起床,背着那只让我困惑的双肩包,匆匆出门。
到后来,怕我拿出什么他无法反驳的理由拦阻他,文茂的时间表越来越提前,总是在我还在熟睡的时候就离开家,以至于有一天我四点半起来上洗手间,他已经没了踪影。
终于,我下决心要弄清我丈夫的秘密。一个星期五的晚上,临睡觉之前,我郑重对文茂宣布: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怎么说,明天早上,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听了我的话,文茂像被外星人施了魔法似的凝固在了那儿。他当时正在卫生间里刷牙,大约有十秒钟一动不动,任凭一缕牙膏沫顺着下巴缓缓而下,直落到自己的脚上。他艰难地抬起头,从镜子里望着我,片刻转过身:
“你是说……你一定要去吗?”
“一定!”我站在卫生间门口,坚定地回答。
“不能再商量?”
“决不!”
“……你为什么要这样?”文茂有些起急。
“这个问题,倒是我应该问你。”我面无表情地说。
“听你这口气……你难道怀疑我什么吗?”
“你觉着呢?”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不过……好吧。”
文茂终于答应了我,可脸上却呈现出将要面临世界末日的痛苦。那一夜他几乎通宵未眠。我也差不多,一直半睡半醒,时不时便听见他所发出的一阵阵叹息声。我承认,那一刻我真的挺同情他,同时还觉着自己有些残忍,不禁打起退堂鼓。
我说过,我曾经有过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不应该去了解这件事的真相,很可能,我会因为知晓了一切而失去文茂,但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困惑的折磨,不管是什么结局,我一定要弄清他到底在干什么。于是,我下了决心──不但这一次,从今往后的每个星期六,我都要跟着他──不管是明着跟还是暗着跟,直到彻底解开我心中的疑团。
天还没亮,我就先他一步起了床,换上我惟一的一双运动鞋,而后便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等待着出发。
知道吗,无论你的想象力有多丰富,你也绝不会想到其后发生的事。
在我的再三催促下,文茂终于无可奈何。他磨磨蹭蹭地爬起来,犹犹豫豫地和我离开家。就在他心神不宁地下楼时,我忽然看见他身体猛地一歪,跟着就翻滚着摔下了楼梯。
他崴了脚,顶多也就两三分钟,脚脖子就肿得像个馒头。尽管疼得大汗淋淋,可他并不知道事态的严重,还以为只是扭伤了筋,休息两天便可以恢复正常。因此,后来在积水潭医院,当那位年轻的放射科医师举着一张X光片子告诉他踝骨骨折,起码三个月不能走路时,他的脸顷刻便白得像一张纸。
“你……根本……不知道,”他嗫嚅着说,“你闯的……是多大的祸……”
有一点我的的确确非常想知道──如果换了你,你听到文茂这番话,你会怎么想,是不是能理解它其中的含义;反正我没有,也搭上当时乱作一团,除了一通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一点儿也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我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当我用一只轮椅把文茂推进医院的一间温暖潮湿的小屋,准备给他打石膏的那一刻,他居然当着一个病人和两个护士的面哇哇大哭起来,那种绝望,简直就好像要上绞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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