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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路他们话甚少,琉璃其实气早气完了,可是二人都没和好的契机,又放不下身段先开口。就一直那么冷冷的僵持着。
罗玄的毒发越来越密集,那以后寒毒发作,琉璃尽力帮他保暖,热毒发作就很有教训的离他离的远远的。药虽然带了很多,但是就香红草已经基本上枯萎,能作药的不多了,于是只能靠琉璃自己上山去采。
栈道上偶尔会有一些客栈,有些晚上他们就在山谷中过夜。天越来越冷,马儿也换了几匹,路越来越难走了。
那日罗玄毒发在客栈里休息,琉璃照例上山采药,四处越来越荒凉,药越来越不好找。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株居然在崖边,山石松软,还没等她够到就滑了下去。她的轻功也仅仅是在平路上借着仙人走发挥点速度,在空中根本就无济于事。一路顺着陡峭的岩体往下滑着,她右手握着香红草不放,左手死命抓住一路上的砂石枯草,不让自己掉下去。可是仍然滑了好远,终于抓住一节枯枝停了下来。手上已经是血肉模糊,身上到处都是擦伤刮伤。费力的一点点往上爬着,爬一点,实在坚持不住了,又往下掉一点。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衣服被鲜血都染透了,全身没一处完好之处,尽管努力的护住脸了,下巴还是有被刮伤。
房间里她疼得哆哆嗦嗦的蜷成一团,累得迷迷糊糊的昏过去两次,才爬起来给自己止血。到处涂满了伤药,刺骨般的锥心疼着。换下已经破烂到不成样的衣服,然后虚弱的对着手机镜子中的自己苍白无力的笑着给自己打气!不过都是皮肉伤而已。不要让玄哥哥担心,不要让他觉得自己没用或者累赘。坚持就是胜利。
第二日罗玄见她下巴上有一点擦伤,几次想问就是开不了口。策马的速度也慢下来变成总是在自己身后跟着,脸色苍白体态虚弱,道琉璃是受不了天山脚下逐渐寒冷的天气。心想得多为她准备点御寒的衣物。
二人几个月行来,先是有福顺,后是有赵祥吉,再后来又有北冥天和娃娃,从未有过这般清冷疏离。罗玄知道不光是因为那时醉酒之事,主要还是因为他勘破琉璃对自己的满腔爱意。一时之间,二人不知如何相处。
沿途已经没有了人烟,开始有了风雪。罗玄担心琉璃身子,走走停停。
突然毒发,罗玄失去控制,从行进中的马上便摔了下去,而旁边,狭窄的路旁边,是乱石的斜坡。
琉璃上次伤得有些严重,这两日硬挺着也还是撑了过来。为了不被罗玄发现骑马也总是在他后面。突然看见罗玄摔了下去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直觉的便向他迅速扑去,抱住他,尽量护住他的身子,然后一起往山坡下滚了下去。太陡的缘故,琉璃血气翻滚,根本就抱不住他,两人被石头一搁,分了开去,琉璃先滚到坡底停了下来,看到罗玄前面便是一粗大的半截树桩,眼看便要撞上去,已经颠簸的肝胆剧裂的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最后一点力气,用力跃起,在他马上就要撞上去之时,垫在了他身下,坐了堵肉墙,可是受冲击太过强烈,兀的吐出一口血来然后昏死过去。
罗玄寒毒发作,意识还十分清醒,这个傻孩子,不要命了吗?惊慌失措的探她脉搏,竟然已虚弱至此。受了这么重的伤么?天上又飘飘扬扬的下起雪花。罗玄放眼望去,群山之间竟然是如此荒芜罕迹。毒愈发剧烈,冷,真的好冷。难道,他便只能眼睁睁如此么?他用力想要挣扎着起来,或是输点功力给她,竟然是半点也不能动。白茫茫的雪越来越大,罗玄看着琉璃苍白的脸简直比雪还要白,而那血红的鲜血又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心下巨痛,拼命的运功,也不管反噬有多严重,终于直到那片白茫茫还有极度的寒冷将他完全的覆盖。
他又自伤七分,只是为了加速让毒性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却仍然发现自己几乎快要被大雪掩埋,疯狂的刨开积雪露出里面的人儿,自己有先天罡气防身,她却是没有的,哪经得住如此严寒,探她鼻息,还好一息尚存,这才想起赵祥吉给了她辟尘珠,不禁感天谢地。
把仅存的一点功力也全部输给了她,然后背着她一步一步艰难的向上爬着。好不容易回到路上,两匹马儿在前面不远处突出的一块山崖下躲避着风雪。见到主人轻轻啼鸣。
罗玄轻叹口气,骑上马把琉璃抱在怀里往前面赶去。他如果没记错前面不远处应该有一所木屋,备有一些简单生活用品,为上天山的来往之人和一些猎户休息落脚,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所幸没费多大力便找到了。罗玄急急忙忙生火,让屋里暖和起来,然后给她疗伤。伤口虽多,却都只是皮肉伤,但太过虚弱,需要好生调养。罗玄调了一些丹药给她对水喝了。然后找出金创药给她敷伤口。小心的给她脱去披风和外套。
医者之心,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芥蒂,众生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一具皮相。
但脱到琉璃只剩一件内衣,见她穿的却不是一般女儿家的肚兜,而是胸衣,一时间却也忍不住血气翻涌,连忙又把衣服拉了回去。却突然觉得不对,拉开一看果然到处都是细密的伤口,擦伤刮伤,勉强结痂,此刻又全都绽裂出血来。心中大惊,这又是何时受的。
细细想来,每次自己毒发吃的药……心里这才猜了个大概。而自己,竟然丝毫都没有发现么?他苦笑起来,心里微微痛楚着,称什么绝代神医!对她,竟然疏忽大意到这种程度吗?
根本无从下手给她涂药,化了冰雪,烧了一大桶水,撒上药粉,闭着眼睛把她扔了进去。然后又闭着眼睛把她捞了出来,小心的用大衣包裹起来。看她昏迷中仍疼的身子缩做一团,也舍不得把她放在床上,便抱在怀里暖着她睡了一夜。
琉璃般若花 正文 天山仙境
浩浩西来,水面云山,山上楼台,山水相辉,楼台相映,天与安排。
柔情就云山动色,酒杯倾天地忘怀。
醉眼睁开,遥望蓬莱,一半烟遮,一半云埋。
罗玄醒时,琉璃仍然没有醒过来。要是她知道自己曾经错过了在罗玄怀里温暖一宿的一刻,肯定郁闷的想撞墙死。
罗玄见她呼吸平稳,没什么大碍,这才起身去煎药。他的毒已经恶化到每天一次了。热毒快要发作,他需要早些做好准备,到外面冰天雪地去降降火是正好,他不由苦笑。
离八月十五只剩三天。以琉璃的身体是定然不能带她上山。自己目前的功力,仅相当于一个平常的练武之人,能不能取到蛟龙血,也全凭侥幸了。
是福是祸倒也无关紧要,生死他也并不是说有多在乎,只是生为医者,自然是把生命看得颇为珍贵的。大道无为,他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但求尽本分就是了,又何苦连累他人?
在外面熬过热毒,因为上次自伤太过严重,加速了毒的恶化,心肺皆损,现在抵抗力更弱了,难受较过去也更为强烈。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迷迷糊糊就到晚上了。风雪已经停止,满山银装素裹,接近玉盘的月儿高高挂在宽广浩淼的夜空。
罗玄躺在雪地里,因为刚刚热毒的余温未散,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天地之间都好安静好安静,万物似乎都寂灭了,世界只剩下一个人,这样的清冷。以前,他也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只会觉得内心很安宁,从来不如此刻这般,竟然会觉得孤独。
是和人相处,太久了点吗?是牵涉这俗世是非之中,太多了点吗?
或许,等过了这个八月十五,不管结局是什么,自己是该回到哀牢山,继续潜心修身,避世而居了。想这万丈红尘中奔走那么多年,竟然也没有一件能够让他挂心和留念的事物了。
虽然武功是差不多废了,还好耳力没废,也是山中太过寂静,大老远便听到琉璃惊慌失措的喊声。罗玄连忙起身赶了回去。
却见琉璃站在门外的雪地里,跌跌撞撞的在雪夜中无助的四望奔跑,哭喊着他的名字,刚涂上药不久的伤口有几处又绽裂开,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绽放在积雪之上,分外醒目。琉璃就那么一身单薄的纱衣,赤着双脚在雪地里迷茫的跑着,一步一朵莲花。
月夜之下的她就那么硬生生的在罗玄心里拉开了一道口子,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这凄然的氛围,只是很久之后的很多时候每当他想到琉璃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到此刻的情景,然后心疼得微微颤抖。
罗玄就那么一直站着,好半天都移不动步子,琉璃看到他终于静下来,然后擦掉脸上的泪水,破涕为笑。她真的有一刻以为玄哥哥不要她了,好象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好害怕好害怕。
努力的想给罗玄一个笑脸,让他看到自己那么失态的样子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他一定以为自己很没用吧!可是,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心里还是在空中悬挂着,半天下不来。她好后怕,好后怕,要是玄哥哥真的扔下她……
无力的蹲下去,平抚自己的呼吸。夜空晴朗,天地之间被夜雪还有月光映照得亮堂堂的。而罗玄就远远的站在月光里,身子四周隐隐有一圈光晕,太虚幻和飘渺了,这样神一样的一个男子,真的就是自己跨越千年来寻的良人么?是不是有点太痴心妄想了?还是或许,自己宁愿什么也不要,也不求他爱自己,心甘情愿守他一世,只求他一辈子平平安安呢?
罗玄慢慢走到她的身边,把她抱了起来,抚去她冰凉脚上的积雪,在足底的穴位上轻轻用指腹按压了几下。然后向屋内走去。
“小心不要着凉……”也不多说什么,就这么淡淡的一句话。
把琉璃安置在房内的卧榻上,然后把温着的粥端给她喝了。罗玄开始想或许自己是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把琉璃对他的感情看得太孩子气了。如果他早知道琉璃会对他陷得那么深,当初他就决计不会把她带在身边的。
“玄哥哥……”
罗玄自顾帮她把裂开的伤口又重新包扎了一下。
琉璃心里害怕,他什么都不问自己么?难道是又生气了?可是平时胡闹的她现在却是被刚才一惊弄得一阵胆寒,也再不敢向以前一样做错事跟他撒娇了要他原谅了。
“你再好好睡一觉吧,我到偏屋去休息。”罗玄帮火又加大了点,然后进了里面放杂物的房间去了。
琉璃仍是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强打起精神抬头望着虽简陋却异常坚固的屋顶,一路行来,她真的好累啊!彷徨过,害怕过也质疑过,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放弃啊!不管玄哥哥接受她也好,不接受也好。她都发誓要守护他的!谁叫你被这么一个狗皮膏药给缠上了呢?想甩也甩不掉。她费力的笑了笑。
半夜罗玄起身,轻轻推门竟然被什么抵住了,稍稍用力,听得砰一声响。打开门来一看,却是琉璃坐在门边,靠在门上,如今失去知觉倒在地上。他轻叹一口气,是怕自己深夜扔下她独自上山么?坐在这守了一整夜,却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子怎么经受得住,还不是昏过去了。
心疼的抱她起来,替她搓揉着僵硬的身子。不过自己的确是有此意的,留书一封让她在这等自己五日,五日不归,便自己回去罢了。
琉璃不一会儿便幽幽转醒,扯着罗玄衣襟,死咬着下唇瞪着他。都走到这了,他敢不让自己去?信不信她现在就死给他看?
气愤的咬的牙都抖了,唇上的鲜血流了下来。罗玄连忙掰开她的嘴。她这一生气就咬下唇的烂习惯怎么总是改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