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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李龙寻得一处,入得院中,开得大门,将众人引入。赵虎识得路径,直奔后院而去。院中无人,推开一房门,却见地上一具男子尸首,流得一滩污血,又见床上一女人,早被砍死。李龙、赵虎一眼便瞧出,那男子正是店家郭卜清。那女人想必是其浑家。二人嗟叹不已,道:“果如苏仁所言。”苏公查勘室内,却见桌案之上有一方石砚,旁有一笔,蘸有墨汁,除此无有可疑痕迹。苏公疑心,且去看郭卜清右手,指节间果有墨污。
众人出得房,入得另一厢房,乃是伙计睡房,开门便见得四名伙计躺在床上,身首异处,满地鲜血,一颗头颅滚落在地,甚是可憎。李龙、赵虎暗自吃惊。尉迟罗衣叹道:“这厮好生狠毒。一夜间竟连杀六人。”苏公叹道:“数日之内,已十一条人命矣。若算上金夹岭阵亡军兵,近三十人也。此案若不勘破,苏某怎生面对湖州百姓?”
语音未落,却见苏仁忽的箭步上前,护住苏公,厉声喝道:“还不出来束手就擒?”李龙、赵虎闻听,大惊,急忙抽出腰间佩刀,护在左右。苏公、尉迟罗衣甚是惊诧,探头望去,房中只几具尸首,别无他人。李龙、赵虎亦疑惑不已,把眼来望苏仁,只道他故弄玄虚、杯弓蛇影。苏仁拿过李龙手中钢刀,飞起一脚,踢中地上头颅。那头颅滚入一床下。顿时闻得床下有人惊恐之声。苏公等方才明白,原来床下有人。赵虎挥舞钢刀,高声吆喝。那人怎敢出来,任凭李龙、赵虎叫唤。二人恐那人突出毒手,不敢近前。
苏公闻得床下惊恐之声,似夹杂些抽泣,不觉一愣,莫非床下之人并非凶手,而是侥幸逃脱者?便与赵虎言语。赵虎俯身看去,隐间床下一人,缩作一团,并无甚凶器。把眼示意李龙,李龙会意。二人左右冲将上去,早将那床抬起,掀至一旁。众人方才见得,依墙一人,抱膝畏缩,满目惊恐,浑身发颤。赵虎不觉一愣,此人非是他人,正是昨日那酒保。那酒保见床掀开,唬得半死,哪里还辨得出赵虎来,只将头磕地,连声求饶。赵虎道:“小二,我等乃是湖州府衙公差,并非歹人。且抬起头来一看,可记得我否?”那酒保闻得,止住哭泣,抬头来看,辨出赵虎正是昨日食鱼的客人,急忙道:“大爷救我,大爷救我。”赵虎、李龙上前搀扶,那酒保双腿早已麻木,怎听他使唤?赵虎忽闻得一股臭气,细细寻察,方知那酒保早吓得将屎尿屙在裤中。
李龙、赵虎将酒保拖将出房,寻来衣裳,与他换了。苏公于一旁好生安慰。那酒保惊魂未定,兀自哆嗦不止。苏公询问道:“小二,你可曾见得那凶手?”酒保连连点头,道:“……见……见得……黑……黑衣人……黑衣人……”苏公闻听一愣,疑惑道:“黑衣人?”苏仁问道:“可曾见得凶手面目?”酒保摇头,道:“不……不曾见得……小人……小人……只……只是……”赵虎急道:“只是甚么?快快道来。”酒保道:“小人……只是闻得那人言语。”赵虎道:“甚么言语?”酒保吱唔道:“那厮一剑一个,害了大伙性命。小人命大,躲得一条性命。那厮只道杀尽我等,便言道:端的一柄好软剑。”赵虎甚是不解,道:“此言何意?”苏仁道:“只看众死者头颈便知。”
苏公问道:“小二,你可省得何故招惹杀甚身之祸?”酒保吱唔道:“小人……不知。”苏公道:“莫非此祸乃是自天而降?非也。我且问你,你家掌柜郭卜清可曾与金夹岭贼人暗中勾结往来?”酒保惊恐,良久不语。苏公叹道:“此便是灾祸之根源也。”酒保不解,疑道:“二爷与我家掌柜爷相交甚好,怎会害他?”赵虎道:“二爷何许人也?”酒保吱唔道:“便是金夹岭大王二郎真君。”苏公道:“贼寇杀人,灭口也。你侥幸逃脱一命,实属万幸。若知你尚活,必遣杀手前来。”酒保惊恐,道:“如此怎生是好?”苏公道:“且随我等回城,本府将你藏匿,遣人日夜守护,待剿灭贼寇,方可出来。”酒保急忙拜谢。李龙早奉苏公之命告知地保,令其料理后事。
苏公等自沿原路回城。却见那苕溪上下,数扁渔舟,青山绿水,风景秀丽,甚是迷人。又见水旁两人,抛钩垂钓,别有情趣。苏公笑道:“尉迟大人,可曾来此垂钓过否?”尉迟罗衣道:“不曾来过。”苏公笑道:“可曾来此酒家对酒当歌否?”尉迟罗衣笑道:“亦不曾来过。”苏公叹道:“可惜可惜。可惜枉费如此一番美景。”
待苏公六人远去,却见那苕溪水旁垂钓二人,合于一处,低声嘀咕,却不知是鱼将上钩,还是其他甚事。
苏公等人一路之上询问酒保,酒保将所知所闻一一道出。原来,那郭卜清本是金夹岭贼人,后在苕溪旁开得一家酒店。开此酒店,一者为查探过往客商底细,如客商人手、客货多少、物品贵贱等;二者为山上贼寇通风报信,如剿贼官军将领何人、人马多少、出兵时日等。其上线便是湖州城棺木行掌柜钟吾仁,一有消息,钟吾仁便遣伙计送信与郭卜清,郭卜清得信,便派小二前往金夹岭,告知二郎真君。
苏公问道:“那棺木行掌柜钟吾仁、钟吾义兄弟可曾路过酒店,逃上金夹岭?”酒保道:“小人未曾见得。”赵虎道:“那棺木行钟吾仁又如何获知消息?”酒保道:“其中详情,小人亦不知晓。不过小人曾闻得掌柜言及一人,此人为金夹岭提供消息,分得许多财宝。”苏公道:“此是何人?”酒保道:“道是官府中人。”苏公等人大惊。尉迟罗衣闻听,早气得咬牙切齿,手握刀柄,怒道:“此人姓甚名何?竟害我十余名军兵性命!恁的可恨。”酒保摇首,道:“小人只是耳闻听说,不知此人名姓。”苏仁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尉迟罗衣恨恨道:“若知此人,定将其千刀万剐。”苏公道:“你且细细回想。若有想起,再告知我等。”酒保唯喏。一行人回得城来,苏公令李龙、赵虎寻觅酒保安身之处,细细叮嘱,此事当小心隐秘,万不可走漏风声。李龙、赵虎领命,自引酒保去了。尉迟罗衣亦告辞回营。
苏公回得府衙后院,入得房来。夫人王氏见之,急忙上前来迎,为苏公脱了外袍,又沏得一碗香茗。苏公谢过夫人。夫人怨道:“相公,屋外北风呼啸、寒气袭人。若再出去,当加重衣裳。”苏公笑道:“夫人放心。久行寒风之中,则不觉其冷。入得室来,反觉身暖心热。我却忧心夫人,日日抱炉房中,虽不觉寒意。若离了火炉,出了房门,顿觉身寒心冷。久则身弱体虚,难以御寒。惧冷者,愈向火,愈寒冷。若与之斗,则周身火热,寒冷不可侵。正所谓与天斗,其乐无穷。”夫人笑道:“我却不与你辩。他日请小妹来,再与你论。此有一信,送信之人只道要呈与你亲启。”
苏公接信在手,拆开来看,不觉拍腿大喜,道:“好好好,真天助我也。”夫人唬了一跳,道:“怎的如此高声?”苏公道:“速去唤苏仁前来。”夫人忙令丫鬟去了。不多时,苏仁入得房来,且先见过夫人。苏公正含笑抚须,见苏仁来得,忙道:“且来看此信。”苏仁道:“何事令老爷如此高兴?”苏公道:“看罢便知。”苏仁接信来看,不觉一愣,笑道:“那二郎真君死了。”
苏公笑道:“正是。被人所杀。”苏仁道:“如此则大快人心。那金夹岭群贼无首,若举兵攻之,可破之。”苏公笑道:“我亦是此意。只是……”苏仁道:“只是甚么?莫非老爷疑心其中有诈?”苏公不语。苏仁道:“敢问老爷,此信何来?”苏公道:“乃是严微亲笔手书。”苏仁道:“飞天侠耳目众多,此事绝非空穴来风。他既书信告知老爷,必有其可信之处,绝不会道听途说、妄自猜测。”苏公道:“若如此,那二郎真君被何人所杀?为何事所杀?信中并不曾言及。”苏人思忖道:“老爷之言不无其理。那二郎真君,为人凶狠狡诈,隐身高山险峰,身旁又有众多贼人,何人近得其身杀之?杀人者,必是其亲近之人。”苏公思道:“二郎真君唯恐官军再次清剿,便施此诡计,欲诈死埋名、金蝉脱壳。”苏仁道:“若其欲诈死埋名,必有意将丧命之事散布四方,令湖州百姓知之。今却不曾闻得。可见其欲遮掩此事。如此言来,二郎真君丧命之事当是真的。”苏公道:“本当遮掩之事,应作遮掩之状。若大张旗鼓告知天下,反令人疑心。想必卢大人、尉迟大人派遣细作之事,二郎真君已悉数知之,便施此计,欲将计就计。严微乃江湖中人,消息灵通,故先知之。待雷千、贺万回来,听其音讯便知。”苏仁然之。
天色渐暗,晚膳之后,苏公濯足罢,自在书房看书。苏仁一旁伺候。家人来报,只道雷千、贺万求见。苏公闻听,忙令家人引来。不多时,雷千、贺万入得书房,拜见苏公。苏公令苏仁沏来热茶,问道:“此行如何?”雷千喜道:“回大人,属下两个探得,那二郎真君已被人杀死,无端丢了性命。”苏公笑而不语。苏仁问道:“可探得仔细?”贺万道:“想必是真的。我等亦是听村夫传言,不曾见得其尸首。”苏公道:“村夫怎言?”雷千、贺万便将前后娓娓道来。
原来,金夹岭下有一庄,名为夹浦庄,庄中有一二十户人家。这一夜,金夹岭三名贼人摸入庄中,掠走两名村姑。三贼正待离去,恰有巡庄庄客见得,甚为疑心,上前询问。贼人待庄客近得前来,忽抽刀便砍。一名庄客躲闪不及,被贼砍倒。另一庄客急忙来救,亦被贼砍伤。待庄中人闻讯赶来,贼人早将村姑掠去,两名庄客受伤倒地,痛苦呻咛。庄中人分作数路,追赶贼人。那金夹岭方圆百余里,哪里寻得着?庄人嗟叹不已,只道两名村姑已遭毒手。
那三名贼人逃离夹浦庄,至一僻静山林中,方才止足,放下两名村姑。村姑早已唬得魂飞魄散,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一贼人淫笑道:“你等休要啼哭。说来亦是你二人有造化,今日若依从我家大王,往后便可穿金戴银,享受荣华富贵。”那大王哈哈笑道:“你等可知我二郎真君名头?若不依从,先奸后杀。且先与大王我销魂一番。”两名村姑闻得”二郎真君”,唬得半死,竟不敢高声哭泣。一贼人嘻嘻笑道:“不知大哥相中哪个?”二郎真君抓住一女,道:“我却先与他来。”另外两贼闻听,急忙按住另一村姑,欲行禽兽之事。三贼淫心大发之时,不想自身后闪出两条黑影,手起刀落,二贼无有防备,正中要害,当即倒地身亡。那二郎真君闻得声响,知晓不妙,急忙抽得腰剑,弃了村姑,挥剑来迎。一黑影身法甚快,刀法犀利,大出二郎真君意料,惊慌失措间,竟被削中数处。二郎真君胆战心惊,渐渐不支,暗自思量逃脱之策,退步之时,不想脚步一滑,仰天跌倒。那黑影一刀劈来,二郎真君不及躲闪,只闻得一声惨叫,顿时毙命。二女得救,急忙过来拜谢救命恩人。那黑影人道:“此处非久留之地,且速回家去吧。”二女辨清方向,不顾夜黑风高、荒山野岭,仓惶逃回庄中。
苏仁听罢,道:“如此言来,这二郎真君果真死了。”苏公道:“却不知此二郎真君是真是假?凡事不可一言蔽之。雷爷、贺爷,烦劳二位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