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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一秒,我没遇见你-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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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林达说:“昨天上午就和大小姐去穗港了。” 
雷少功知道已经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于是问:“还有谁在?” 
“现在来开会的,就是唐浩明他们。” 
雷少功顿足道:“不中用的,我去给何先生打电话。”汪林达说:“只怕来不及。”话音未落,只见侍从官过来,远远道:“汪主任,电话。”汪林达只得连忙走了。雷少功马上出来给何叙安打电话,偏偏是占线,好在总机一报上来电,那边就接听了。他只说:“我是雷少功,麻烦请何先生听电话。”果然对方不敢马虎,连声说:“请稍等。”他心里着急,握着听筒的手都出了汗。终于等到何叙安来接听,他只说了几句,对方是何等知头醒尾的人物,立刻道:“我马上过来。”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挂上电话走回值班室去。 
侍从室里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越发叫人心里不安。他不知道里面的情形,正着急时一位侍从官匆忙进来了,说:“雷主任你在这里——先生发了好大脾气,取了家法在手里。”他最怕听到的是这一句,不想还是躲不过,连忙问:“他们就不劝?” 
“几个人都不敢拦,三公子又不肯求饶几句。” 
雷少功只是顿足,“他怎么肯求饶,这小祖宗的脾气,吃过多少次亏了?”却知道无法可想,只是着急。过了片刻,听说众人越劝越是火上浇油,越发下得狠手,连家法都打折了,随手又抓了壁炉前的通条——那通条都是白铜的。侍从室的主任金永仁抢上去挡住,也被推了一个趔趄,只说狠话:“你们都给我滚出去!”那金永仁是日常十分得用的人,知道这次是闹得大了,连忙出来对侍从官说:“还愣在那里?还不快去给夫人打电话。” 
侍从官连忙去了。雷少功听金永仁这样说,知道已不可收拾。只得一直走到廊前去,老远看见何叙安的汽车进来,忙上前去替他开了车门。何叙安见了他的脸色,已经猜到七八分,一句话也不多问,就疾步向东边去。金永仁见到他,也不觉松了口气,亲自替他打开门。 
雷少功在走廊里徘徊,走了好几个来回,才见两人搀了慕容清峄出来,急忙迎上去。见他脸色青灰,步履踉跄,连忙扶持着,吩咐左右:“去叫程医生。” 
慕容夫人和锦瑞下午才赶回来,一下车就径直往二楼去。雷少功正巧从房间里出来,见了慕容夫人连忙行礼,“夫人。”慕容夫人将手一摆,和锦瑞径直进房间去,看到伤势,自是不禁又急又怒又痛,垂泪安慰儿子,说了许久的话才出来。 
一出来见雷少功仍在那里,于是问:“到底是为什么,下那样的狠手打孩子?”雷少功答:“为了芒湖的事,还有擅自向银行透支,另外还有几件小事正好归到一起。”慕容夫人拿手绢拭着眼角,说:“为了一点公事,也值得这样?!”又问:“老三透支了多少钱?他能有多少花钱的去处,怎么会要透支?” 
雷少功见话不好答,还未做声,锦瑞已经说道:“母亲,老三贪玩,叫父亲教训一下也好,免得他真的无法无天地胡闹。”慕容夫人道:“你看看那些伤,必是用铁器打的。”又落下眼泪来,“这样狠心,只差要孩子的命了。” 
锦瑞说:“父亲在气头上,当然是抓到什么就打。”又说,“妈,你且回房间里休息一下,坐了这半日的汽车,一定也累了。”慕容夫人点一点头,对雷少功说:“小雷,你替我好好看着老三。”这才去了。 
黄昏时分又下起雨来,卧室窗外是一株老槐,雨意空蒙里婆娑如盖。慕容清峄醒过来,倒出了一身的汗。见天色已黑,问:“几点钟了?”雷少功连忙走上前答话:“快七点钟了,是不是饿了?”慕容清峄道:“我什么都不想吃。”又问,“母亲呢?” 
雷少功答:“夫人在楼下。”又说,“下午夫人去和先生说话,侍从们都说,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夫人对先生生气。” 
慕容清峄有气无力地说:“她是心疼我——我全身都疼得厉害,你替我去跟母亲说,父亲还在气头上,多说无益,只怕反而要弄僵。” 
雷少功道:“先生说要送你出国,夫人就是为这个生气呢。” 
慕容清峄苦笑了一声,说:“我就知道,父亲这回是下了狠心要拾掇我了。” 
雷少功道:“先生也许只是一时生气。”正说话间,慕容夫人来了。雷少功连忙退出去。慕容清峄见母亲犹有泪痕,叫了一声:“妈。”倒勾得慕容夫人越发地难受,牵了他的手说:“你父亲不知是怎么了,一定要叫你出国去,你叫我怎么舍得。” 
慕容清峄听她这样说,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心里倒静下来,“出国也不算是坏事啊。”慕容夫人听了,点一点头,“你父亲的意思,是叫你出国再去念两年书。我想过了,替你申请一所好的学校,学一点东西回来,总会是有用处的。”停了一停又说,“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我虽然不赞成他的方式,但你有时候也太任性了,到了国外,就不像在家里了,拗一拗你这性子也好。” 
慕容清峄就说:“父亲打得我半死,您不过心疼了一会儿,又替父亲说教我。” 
慕容夫人道:“瞧你这孩子,难道你父亲不心疼你吗?你做错了事,好好认错才是,为什么要惹得你父亲大发雷霆?” 
慕容清峄知道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到底是偏袒自己。于是笑嘻嘻岔开话说:“母亲要替我申请哪所大学呢?要不我也去念母亲的母校好了。”终于惹得慕容夫人笑起来,“才刚疼轻了些又调皮,明知道我的母校是教会女校。” 
像一尾鱼被放在火上慢慢烤(2) 
他养了几日的伤,到底年轻,又没伤到筋骨,所以恢复得很快,这一日已经可以下楼。闷了几日,连步子都轻松起来。但走下楼去小客厅,倒规规矩矩地在门口就站住了。慕容夫人一抬头见了他,笑道:“怎么不过来?”慕容沣也抬起头来,见是他,只皱了皱眉。慕容清峄只得走近叫了声:“父亲。” 
慕容沣说:“我看你这轻浮的毛病,一点也没改。枉我将你放在军中,想以纪律来矫正你,却一点用处也没有。”慕容夫人怕他又生气,连忙说:“出国的事我跟老三说过了,他自己也愿意去学习。” 
慕容沣“哼”了一声,说道:“这几日你就在家里复习英文,你那班人,我叫金永仁另外安排。要是你还敢出去生事,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慕容夫人见慕容清峄只是垂头丧气,对丈夫说:“好了,老三都伤成这样子,难道还会出门?”又对慕容清峄说道:“你父亲都是为你好,你这几日静下心来,将英文复习一下,出国用得上。” 
慕容清峄只得答应着。这下子真是形同软禁,又将他的一班侍从全部调走,他每日在家里,只是闷闷不乐。待得他伤好,慕容夫人亲自送他去国外求学。 
秋去冬至,冬去春来,岁月荏苒,光阴如箭,有去无回。流水一样的日子就像扶桑花,初时含苞待放,渐渐繁花似锦,开了谢,谢了又再开,转瞬已是四年。 
又下起雨来,窗外雨声轻微,越发叫人觉得秋夜凉如水。化妆室里几个女孩子说笑打闹,像是一窝小鸟。素素一个人坐在那里系着舞鞋的带子,牧兰走过来对她讲:“素素,我心里真是乱得慌。”素素微微一笑,说:“你是大明星了,还慌场么?”牧兰说道:“不是慌场啊,我刚刚才听说夫人要来,我这心里顿时就七上八下。”素素听到这一句,不知为何,怔了一怔。牧兰只顾说:“听说慕容夫人是芭蕾舞的大行家,我真是怕班门弄斧。”素素过了半晌,才安慰她:“不要紧,你跳得那样好,红透了,所以她才来看你啊。” 
场监已经寻过来,“方小姐,化妆师等着你呢。”牧兰向素素笑一笑,去她专用的化妆室了。素素低下头继续系着鞋带,手却微微发抖,拉着那细细的缎带,像绷着一根极紧的弦。费了好久的工夫,才将带子系好了。化妆室里的人都陆续上场去了,剩了她独自抱膝坐在那里。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雨声却一阵紧似一阵。遥遥听到场上的音乐声,缠绵悱恻的《梁祝》,十八相送,英台的一颗芳心,乍惊乍喜。戏里的人生,虽然是悲剧,也总有一刹那的快乐。可是现实里,连一刹那的快乐都是奢望。 
化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眉笔、唇红……横七竖八零乱地放着。她茫然地看着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宛若雕像一样,一动不动,脚已经发了麻,她也不觉得。太阳穴那里像有两根细小的针在刺着,每刺一针,血管就突突直跳。她不过穿着一件薄薄的舞衣,只是冷,一阵阵地冷,冷到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她坐在那里,死死咬着下唇,直咬出血来,却想不到要去找件衣裳来披上。 
外面走廊里突然传来喧哗声,有人进来,叫着她的名字:“素素!”一声急过一声,她也不晓得要回答,直到那人走进来,又叫了一声,她才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 
是气急败坏的场监,“素素,快,牧兰扭伤了脚!最后这一幕你跳祝英台。” 
她只觉得嗡的一声,天与地都旋转起来,她听到自己小小的声音,“不。” 
场监半晌才说:“你疯了?你跳了这么多年的B角,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跳?” 
她软弱地向后缩一缩,像只疲惫的蜗牛,“我不行——我中间停了两年没有跳,我从来没有跳过A角。” 
场监气得急了,“你一直是方小姐的B角,救场如救火,只剩这最后一幕,你不跳叫谁跳?这关头你拿什么架子?” 
她不是拿架子,她头疼得要裂开了,只一径摇头,“我不行。”导演和老师都过来了,三人都劝着她,她只是拼命摇头。眼睁睁看着时间到了,场监、导演不由分说,将她连推带揉硬推到场上去,大红洒金大幕缓缓升起,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音乐声响彻剧场,她双眼望出去,黑压压的人,令人窒息。几乎是机械的本能,随着音乐足尖滑出第一个朗德让。多年的练习练出一种不假思索的本能,arabesques、fouette、jete……流畅优美,额头上细密的汗濡湿,手臂似翼掠过轻展。灯光与音乐是充斥天地的一切,脑中的思想只剩了机械的动作。时间变成无涯的海洋,旋转的身体只是飘浮的偶人,这一幕只有四十分钟,可是却更像四十年、四百年……不过是煎熬,她只觉得自己像一尾鱼,离了水,被放在火上慢慢烤,皮肤一寸一寸绷紧,呼吸一分一分急促,却挣不脱,逃不了。结束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她想起来,想起那可怕的噩梦,仿佛再次被撕裂。绷紧的足尖每一次触地,都像是落在刀尖上,一下一下,将心慢慢凌迟。 
音乐的最后一个颤声落下,四下里一片寂静,她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根本不敢望向台下,灯光炽热如日坠身后,有汗珠正缓缓坠落。 
终于掌声如雷鸣般四起,她竟然忘记谢幕。仓促转身,将跳梁山伯的庄诚志晾在中场,场监在台畔急得脸色雪白,她这才想起来,回身与庄诚志一齐行礼。 
下场后大家众星捧月一样围住她,七嘴八舌地称赞:“素素,你今天真是跳得好极了。”她几乎已经在虚脱的边缘,任凭人家拖着她回化妆室。有人递上毛巾来,她虚弱地拿它捂住脸。她得走开,从这里走开。黑压压的观众中有人令她恐惧得近乎绝望,她只想逃掉。 
导演兴奋地走来,“夫人来了。” 
毛巾落在地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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