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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乎使他不能不相信,因为,他背上的那条长长的伤痕,是他从有记忆以来便曾有的。
那道疤痕随着他身体的渐渐健壮、长大,也跟着更加的宽长,就如同一条淡红色的蛇样地盘踞在他的背上。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发现背上有那么一条疤痕时,是在十二岁的那年夏天。
当时,他曾如此问过父亲,可是龙云鹤仅是淡淡地告诉他是幼时不小心被兵刃划伤的。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会被兵刃划伤,而且划得那么深。
他那时年纪还小,心里虽不满意父亲的答复,却也不敢多问。
由于他从小便常常被人夸奖长得俊秀可爱,故此对于身上那道丑恶的疤痕更加感到讨厌,而竭力设法去掩饰它,就连他的妻子也都不晓得……
他自信天下除了他的父母以及他本人之外,已没有第四者晓得他的背上会有那么一条长长的疤痕。
“但是……”他喃喃地道:“她却晓得我身上的疤痕,她……她是谁?她为何会晓得呢?”
他失去了继续往下想去的勇气,颓然地垂下了头,让自己绻坐在太师椅里。
尽管他逼着自己不再忖想那个痛苦的问题,他的思绪依旧没有听从控制。鲜明而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就如同留在背上的那条淡红色的疤痕,使他无法忘却,无法除去……
他很明白,如果自己相信金蜈夫人的话,那么他的整个生命都会有所改变。
第4卷 第395节:第三章 骇人听闻 (26)
他将要抛弃他一直认为是亲生父母的龙云鹤和陆莫愁,为了探明自己的身世,他将去找铁心孤客,他将改变自己的姓氏……
并且,最严重的是,他将要抛下挚爱的妻子,去为父亲的理想而奋斗,去为母亲的死而报仇……
像这种骤然而来的变故,岂是他一时之间能够接受得了?他的心将如何能承担得了如此重的负荷?
但是,他假如不相信金螟夫人的话,他的良心将会一生都不安,他的心里永远都会留下这种阴影。这个阴影将会一直逼迫着他,使他永无宁静之日,直到死为止。
如此重的心理负荷,永远压在他的心头上,恐怕他不等到老去,便会变成疯狂,变成白痴……
他痛苦地以手掩面,喃喃道:“我……我该怎么办?”
痛苦的声音在空洞的厅里不住地回萦着,有如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催逼着他。
蓦地,他从椅子里跳了起来,道:“不!我不能这样下去,我一定要问问清楚,她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
他有如一阵旋风样地卷出了客厅,冲到外面。
屋外是一片静悄悄的,淡淡的月华自穹空洒落,把近处的枫叶涂上了一层浅浅的银色,远处,有灯光在闪烁着……
良夜悄悄,微风拂面,极目四顾,一个人影都没有,哪还看得见金蜈夫人?黑白摩勒?
龙中宇站在屋前的石阶上,茫然地四下顾盼,默然片刻,有如发狂似的,向着山下飞奔而去。
淡淡的月光下,龙中宇恍如一条银龙,矫捷地飞掠着。
夜风不住地吹拂着他的脸,使得他的神智愈来愈清醒,也使得他胸腔的血液愈来愈热……
他那颗狂热的心,几乎要自胸腔里跳了出来,血液似是要冲破血管的约束……
一面在飞奔着,他一面高声呼唤道:“金蜈夫人,金蜈夫人,你听到我在呼唤你没有?我是龙中宇,我有话跟你说!”
他这样反复地呼唤着,嘹亮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武当山,可是当他奔出数十丈之外,依然没有听到金蜈夫人的答应之声。
反而因为他的大声呼唤,惹得隐藏在林中、草丛里的道士,全都现身出来,纷纷加以拦阻。
龙中宇的身形是多么快捷?岂是那些道士所能拦阻得上的?
他们只见到一条银白色的人影在眼前一晃,立即腾闪在空际,乘风飞掠而去,别说是追赶了,连龙中宇的面貌都没看清,便眼睁睁地望着他远去。
刹那之间,从草丛里,从疏林中,一道道的焰火冲天而起,如同元宵节城里所放的欢庆焰火,那一簇簇的火光,绽放在夜里,显得格外的美丽,格外的耀璨……
第4卷 第396节:第三章 骇人听闻 (27)
龙中宇一路飞奔着,毫无目的地呼唤着金蜈夫人,对于身后升起枝枝焰火,仿佛毫无所觉。
他又奔出数十丈远,已来到一座峭立的山壁边,方始停下了脚步,不再继续前奔……
他目光呆凝地望着眼前矗立的峭壁,微微地喘着气,暗自思忖道:“她为什么又不愿见我呢?她找我的本来用意,便是要将我的身世告诉我,但,我如此地唤她,她还不出来见我,莫非是我真的把她气坏了?”
他站在峭壁之前,默默地思忖着,全然不知身后数十条人影已飞奔而来。
一直等到那些人来至身后不远,他才陡然惊醒,霍地转过身去。
目光一闪,他只见大约有二十多个道士,全都手持长剑,向自己这边奔到。
他这才觉察到自己方才失态高呼,所引起的事端竟是颇为严重。皱了皱眉,他思忖着该要如何解释自己的失态行为,那些道士已来到身前。
他们三三两两地站立着,成一个半圆形将龙中宇包围在内,显然是一种阵式,只要龙中宇想要突围而出,剑阵立即便可开始运转!
龙中宇看到这等形势,抱了抱拳,正待思忖该如何措词解释,已听得那些道士中有人惊呼道:“这不是龙大侠吗?”
龙中宇向着那发话之处望去,只见是一个瘦削的中年道士,他上山之后,见过那么多的道士,也看清楚那个中年道士是谁。
他含笑道:“在下正是峨嵋龙中宇。”
那些道士都晓得龙中宇乃是峨嵋泥来参加此次剑会的高手,他们的脸上现出惊态,全都诧异地望着龙中宇,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
那个瘦削的中年道士向前行了两步,打了个稽首,问道:“龙大侠,不知你……”
龙中宇晓得他将要问什么,答道:“在下是追赶一个人,所以一时失态……”
那个中年道士诧异地问道:“哦,不知龙大侠是追赶何人?”
龙中宇道:“金蜈夫人!”
那个中年道士满腔迷惑惊奇之色,问道:“金蜈夫人?”
龙中宇不晓得那个中年道士是没有听过金蜈夫人的大名,还是被她的威名所震慑住了。
他解释道:“便是金蜈天尊的妻子……”
那个中年道士全身一震,惊退了一步,瞪大了两跟,不相信地望着龙中宇,好半晌,方始失声道:“你说的罗刹娘娘?”
龙中宇道:“或许是吧,在下曾听得她的手下称呼她为娘娘,不过在下只称她金蜈夫人!”
那个中年道士倒吸一口凉气,道:“龙大侠,你莫非欺骗贫道?”
龙中宇怒道:“在下为何要欺骗道长?”
第4卷 第397节:第三章 骇人听闻 (28)
那个道士凛然道:“龙大侠,你也许不晓得金蜈夫人的威名,武林之中没有一个人曾经见过她之后还留得性命的,更别说是与她谈话了,是以贫道……”
龙中宇也颇感惊奇,问道:“哦!有这等事?”
那个中年道士说道:“不然,她怎会有罗刹娘娘的绰号呢……”
他的话声未了,但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逸尘,你说什么罗刹娘娘?”
那个中年道士侧过身来,只见两个老道并肩飞奔而来,他连忙躬身道:“见过两位师叔!”
那两个奔来的老道正是武当仅存的四个长老中,玄机和玄黄两位。他们齐都见到龙中宇,却只对他点了点头,便同声追问逸尘,道:“逸尘,你提起罗刹娘娘做什么?”
逸尘恭声把龙中宇所说的话,对玄机和玄黄两人重复说了一次。
玄机和玄黄两人对望了一眼,脸上都掩不住那份惊惶之色。
玄黄抢先问道:“龙大侠,你真的见过罗刹娘娘了?”
龙中宇颔首道:“在下不但见到了她,并且还跟她说了不少的话……”
玄黄吸了口凉气,道:“贫道真不敢相信。”
龙中宇沉声道:“在下并没有理由欺骗道长,道长为何不敢相信?”
玄机看龙中宇的神态严肃,知道事情必非寻常,他连忙道:“龙大侠,我们等会儿再谈论此事。”
他挥了挥手,扬声道:“你们快回原来各人的岗位去,且莫将今晚之事说出去,听到没有?”
那些道士齐声答应,飞快地奔回各自岗位而去,转眼之间,有如潮水般散了开去,只留下龙中宇等三人。
玄机道长轻轻地咳了声,道:“龙大侠,请你将经过的情形告诉贫道……”
他似乎觉得自己措词不太礼貌,补充道:“因为罗刹娘娘出现江湖之事非同小可,传说中,她的足迹所到之处,没有一个生灵能够留得活命,是以贫道……”
龙中宇看到玄机道长面上的忧惧之态,晓得事情确实严重,他惊忖道:“想不到罗刹娘娘比金蜈天尊还要使人可怕,但是她为何又要对我如此容忍?”
他的心中反复忖想着在红叶精舍中跟罗刹娘娘相对时的整个情形,将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重新回忆了一道。
玄机道长见到龙中宇默然不语,还以为他不愿回答自己的问话。
他搓了搓手,为难地道:“龙大侠,此事不但有关本门的存亡,并且牵连到整个武林的大势……”
龙中宇没等他把话说完,问道:“那罗刹娘娘真有你所说的那么厉害?”
第4卷 第398节:第三章 骇人听闻 (29)
玄机道长苦笑道:“龙大侠,你有所不知,当年金蜈天尊挟其绝世之武功,几乎将整个中原都囊括于事中,后来虽有铁心弧客和大宗师出面,联手约他挑战,也只不过与金蜈天尊战个平手,那时,罗刹娘娘只要插手进去,这二十多年来的武林大势就不同了……”
龙中宇问道:“她当年为什么不插手进去呢?”
玄机道长摇头道:“这个就非贫道所晓得了……”
他似是颇有凛意,呼了口气,继续道:“结果罗刹娘娘不但没有与金蜈天尊联手,她反而要金蜈天尊住手,与铁心孤客立下誓约,只要铁心孤客还在一日,他就绝不踏进中原一步……”
龙中宇暗忖道:“你不晓得什么原因,我可很清楚,想必那罗刹娘娘跟铁心孤客有一段很深的渊源,她才这么做的……”
他略一沉吟,问道;“这二十年来,武林局势的未起大波澜,既然是罗刹娘娘的功劳,你们为何一提起她来,便害怕成这个样子呢?”
玄机道长苦笑道:“龙大侠,你有所不知,罗刹娘娘一生就只做了那一件好事,此外,她的足迹所至,不论正邪,只要见到了她,全都无法逃生。”
龙中宇问道:“既然无人逃生,你又为何能晓得那些人是罗刹娘娘所杀的呢?”
玄机道长道:“龙大侠,难怪你不晓得了,那些被杀之人,身上都留下了罗刹娘娘的独门标帜,每一个人都是中了南疆罗刹门的绝学!罗刹指……”
“哦!”龙中宇好奇地问道:“用罗刹指杀死人会有什么特殊的标帜?”
玄机道长眼中露出恐怖之色,道:“每个人的眉心出现殷红的一点,头壳裂开,脑髓变成焦黑……”
龙中宇听他这么述说,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咋舌道:“手段确实毒辣可怕!”
玄机道长说道:“所以贫道一听大侠言及罗刹娘娘,忍不住心中惊慌……”
龙中宇沉吟一下,问道:“道长,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请问你,既然无人在罗刹娘娘面前逃生,你又如何晓得罗刹娘娘就是金蜈天尊之妻?”
玄机道人跟中露出悲恸之色,道:“大侠可曾听过二十多年前,各派掌门至死亡谷一行,结果全都死去之事?”
龙中宇颔首道:“在下略为晓得,那些掌门人没有一个回来过……”
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