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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荀嫣然一把拉过暗生,抱歉地说道:“孩子不懂事,我替他向各位赔不是了。”暗生挣扎着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荀嫣然哀求的眼神,扭头躲进母亲的怀中,身子挺得僵直。
船舱中静了下来,我靠在壁上仔细想着今后的对策,不能让羌族的人知道我的身份,也不能让日旭见到我的脸庞。虽然此刻浑身冰冷的我脑中满是日旭带笑的脸庞,星眸半晗,暖暖的叫着我的名字,但是我却不能在战场上敌军的军营中与他相见,我不想再看见他微蹙的眉。
“娘亲,好黑啊!”暗生动了动身子叹了一句,翻身钻入荀嫣然的怀中,又沉沉睡去。
我抬头看着这个船舱,无规律的晃动,让人的心忽上忽下静不下来。我伸手触及颈中的红线,缓缓拉出,是那个花纹早已磨去的梅花香袋。莞尔一笑,从香袋中小心的取出折了几折的宣纸。两个月已然过去,我出门前早已把日旭留下的信拆开放入香袋,随身携带。
接着手中发簪的光芒,我眯眼看着日旭的第二封家书:
月华,离开已有两月,不知我此刻身在军营是如何的心情,惟有对你的思念不变。只希望此刻你已接到我获胜将归的消息,最怕看见你挂心时紧蹙的双眉,距人于千里,而独自承受着一切。更怕在我身边的你不快乐,吾妻啊,全天下的人中最应该得到幸福的人便是你。
你从来都不屑的皇宫,怨恨的小莹,还有束缚着你的梁家名声,这些我带给你的痛苦,你从未对抱怨过,一个人冷冷地坦然地面对一切。我多么希望你对我生气,对我欢笑。
小产的时候,是你唯一对我发火的一次,也是我最怕失去你的一次。后来才明白,你脸上笑容越甚便是心痛得越深,你给了我太多茫然的笑容和孤单的背影,好像我从来都不曾在你身旁。我在乎你对我的每一句责怪,在意你对我的每一次埋怨。
我的抱歉有很多很多,只希望你保重自己,让我有补偿的机会。
“白公子,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荀嫣然许是接着发簪的亮光看到了我的神色,“这发簪真是好看,我自小到大都没有瞧见过。日月光华,人间罕有。”
“夫人一定出生名门,怎么会流落至此?”我继续问着之前的疑问,随手把手中的信笺收入香袋,用双手沾了些船底的灰尘顺手抹上自己的脸庞。
荀嫣然并没有看着我,轻轻拍着暗生,两眼向往的看着远方,陶醉地说道:“我十七岁那年,遇见了暗升的父亲,两人暗生情愫,定下终身,那时他只是一介布衣,而我却是名门闺秀,父亲自然不许。我狠下心肠与暗生的父亲一路私奔至边陲地界的鸿木镇,那时我已怀了暗生,暗生父亲一心要让我过上舒坦的日子,让我有脸可以重回娘家,而在暗生不到一岁时,离开家中去都城谋求功名,至今未回。”
我心中暗惊,这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为了与心爱的男子共渡此生,抛弃了过去所有的一切,哪怕那个男子已经渺无音讯八年,却依然可以满怀思念地说着他们的故事。“你可曾后悔过?毕竟暗生的父亲已经离开那么多年,却从未有过任何的消息。”
“曾经有过怨,也有过恨,可是想到他确是更多的思念和爱占据了心灵。”荀嫣然微微笑着说道:“经历过有爱有恨,也明白了爱的真意,才算是真正来走过这一遭。咳咳——”
我卸下身上的斗篷,盖在暗生和他娘的身上,“夫人也是一个明白爱的人,不像在下。”
“那只发簪可是公子准备送给心仪的姑娘?哪个姑娘可以找到公子这般的人才,也是她的福气。”荀嫣然看了看我手中的发簪,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仔细瞧瞧,原来是缺了一角的云型玉佩,“这块玉佩是暗生的父亲留下的,他手中也有一块这般的玉佩,两块相叠,便是如影随形的空中云彩。希望白公子替我收着,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所以才把暗生托付给公子,如此我也可以安心了。”
我接过玉佩,小心地收了起来:“在下自当尽力而为,只望夫人为了暗生也要存有希望。”
“还让不让人睡了?”一个年轻女子对着我们一句埋怨,显然我们的谈话扰了他们的美梦。
“抱歉。”我诚心道歉后,替荀嫣然拉了拉斗篷,便蜷缩起身子闭目养神。
之后的三四天都在船上,羌族士兵也不过在舱外守着,只是给我们的粮食和水实在太少,船舱内的一些老人都精神萎靡。在我和荀嫣然的劝说下,暗生终于答应把随身带着的粮食分了一些给同船的老人,也因此我们和同船的百姓融洽了许多。
第五天的一大早,船便靠了岸,因为荀嫣然的坚持,我只能改作搀扶,只是呆在船上的几日非但没有让她的身子好转反有些了恶化,于是我们三人总是远远落在队伍的最后。
“你们打什么主意?”一个羌族士兵远远的对我们吼道:“一路上就你们走得最慢,是不是故意这样?如果你们再不跟上,便不给所有人质吃的。”只见身前的十几个人质都回头看着我们,眼神中有着怨恨也有着哀求。
荀嫣然抱歉的对着所有人笑笑,努力地迈着步子,只是软弱的双腿越是着急便越是迈不开步子,原先的距离也越拉越远。我暗自着急,刚想背着荀嫣然上路,却看见那个羌族士兵推了推身前的人质,挽起嘴角地说道:“瞧样子,你们都不饿。那今天的这餐就免了吧。”十几个人质都围着那个士兵苦苦哀求,诉说着自己早已透支的体力,却被那个士兵一把推开。
“大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报告。”一个年轻女子跪在地上干脆地说道:“只要大人让我的爷爷和我都有饭吃。这件事情很重要。”
见到那个羌族士兵饶有兴趣地走回过来,那个女子不顾身旁人的拉扯,看了看我,走到士兵面前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那个书生,他藏了一只奇怪的发簪,在夜里会发光。也许是什么妖物,又或者是对大人不利的东西。”
“穷酸书生,乖乖的拿出来给大爷我瞧瞧。”那个羌族士兵走到了我们面前,摊开手掌:“你也不希望我亲自动手吧?”
我怕那些士兵对我作些不礼貌的举动,只地掏出怀中的发簪,小心的放在士兵的手中:“这是一只翡翠发簪,十分普通。只是对在下有特殊的意义,请大人看完后还给在下。”
“瞧不出你这个傻书生还有这般的花花肠子。”羌族士兵一双眼睛都落在发簪之上,“你都快要死了,这发簪就有大爷替你保管了。”说完便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
“还我。”那是日旭给我的,岂容你们这些狗贼触碰?我不知何来的力气,脚下几个踏步便赶到那士兵的身后,愣是两手握成拳头狠狠往那士兵的背脊砸去。
几个踉跄,那士兵还没站稳脚步,我便上前抢夺他手中的发簪,只是身形瘦小的我哪是他的对手,士兵一抬手便装在我的肩上,用力把我甩了出去。怎料到因为手臂与我身体的撞击,让发簪从他松开的手中滑落,被他不自觉的一脚踩上。
伴着“咔嚓”几声,我看着那只发簪在他的脚下断成几截,绝望般的跪倒在地。
第七十九章 再搏(一)
我眯眼看着那个羌族士兵,微微翘起嘴角,双拳不住地越握越紧,并不长的指甲已陷入掌心,可是手中的疼痛已比不上心中如千万虫咬的钝感。
暗生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旁,两只小手挽着我的手臂,想要扶我起身,“大哥哥,我们以后再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你快些起来,大哥哥,你不要笑啊……”
我却恍若未顾,身子瑟瑟颤抖,原先的微微笑容此刻已变成出声的轻笑。
“是你自己上来抢夺才会坏的。”那个羌族士兵脸部些微的抽搐,显然被我奇怪的笑声吓到了,终究敌不过我的眼神,转身嘀咕着走开:“摆什么臭脸?不过是一支玉簪子,你大爷我好心,今晚便给你们吃一顿饱的。”
“一顿饭就可以补偿?”我的声音有些奇怪的冰冷,直刺向士兵的背脊,“普天之下唯有这一支玉簪子,是我心头最珍惜的。”断裂处有一些小的玉片,此刻伴着风沙已经有些陷落。
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线,仔细瞧去原来是那日在破庙中隐在最后的士兵,递上一块麻布到我面前:“用这布收拾起来,以后自己小心拼凑,也许可以恢复原样。”
我斜眼看了看那个士兵,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帕子,小心地把断成几截发簪收拢在帕子中,仔细比对着排列起来,丝毫不在意周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
“哥仁,不要理睬那个傻书生,什么心中最珍惜的?”那个踩断我发簪的士兵此刻也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嚣张而在一旁无关痛痒的说道:“快些动身,再耽搁下去,甄先生又要发怒了。”
我恍若未闻,少了一截,少了发簪那一端炎日的一角,我弓起身子仔细的找寻着四周,用手轻轻的按摸着干枯的大地。一只厚靴重重地踩踏在我的手背上,因为寒冷而干裂的手背似乎感触不到痛感,脑中反倒清晰的想起当初日旭满眼期待地看着我打开首饰盒子,因为我躲避开而低垂的眼眸;“日光似旭,月光如华”去年的年关,在漫天璀璨的焰火下,我也知道了发簪对我与日旭的意义,那是我的幸福吧?我至死也不能放手。抬起另一只尚能动弹的手,轻轻拍打在沙土上,那一角呢?我曾经忽略的那一角呢?
“你们拖拖拉拉的就是看这个人质在此处发疯?”踏在我手上的那只厚靴的主人此刻干净利落的发话了,原先还能忍住的疼痛,此刻从手指传到心头,又是他,甄霄仁。
“甄先生恕罪,我们很快就上路。”哥仁出乎意料的为我求情:“过于压制这些人质,他们反倒团结一致对付我们。这几日的忍饥挨饿,已经让这些人的精神濒临崩溃了。”
“甄先生,我寒穆绝对赞成在精神上打垮这些人,到时候他们才会在梁日旭的阵前起到必要的作用。”原来那个弄坏我发簪的士兵叫做寒穆,“这个书生本就有些桀骜不驯,这断了的发簪据说在夜晚会透出妖光,所以在下为了安全才毁了这簪子。”
“你说什么?”甄萧仁踏在我手背上的脚移了开来,声调也不自觉的上扬,显然两道目光已投向匍匐在地上的我,“你说这发簪如何?”
哥仁见情况有变,缓缓说道:“寒穆因为人质行动过缓而威胁不给粮食,于是一个女子便向我们告密说这个书生藏了一支夜间会发光的发簪。怎料推搡间居然断了。”
“哈哈……”头上传来甄萧仁咆哮的笑声,转眼间,一双手臂拽着我衣服的领子把我提起,对上我的时甄萧仁调笑的双眼:“梁夫人,怎么有兴致到羌族的营地来走一遭?莫不是梁元帅派你来做探子?对了,莫不是鸿木镇外站在苻清流身旁的人便是梁夫人?”
我一把推开甄萧仁的手,侧过脸庞对着他,“一个背信弃义,卖国求荣的奸贼,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更不配提到将军的名字!”
肩上挨了一记手刀,我承受不住地险些跌倒,却被一只手扶住了,刚站稳的我下意识的甩开那只厌恶的手,才发现攻击我的是寒穆,而扶住我的却是哥仁。
“梁夫人,真是对不住了。”甄萧仁对着我一作揖,脸上的假笑没变,反手却一巴掌甩到了寒穆的脸上,“你可知这玉簪是梁元帅送给夫人的定情之物?你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