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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不起……老大,我骗了你……”
呜咽着的他眼波中似闪有辛酸的氤氲。碎星遥愣住,随即脸色铁青的看向身旁的夺舜,就连围绕在唯白身旁的妖怪都满脸骇然。众人的心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疑问,难道葬谦循所说确实属实?
“但、但是……现在,尸体真的不见了……”
唯白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又被强迫灌下数口水。胃部被撑起后,不多时又迅速萎缩。
“先别说这些,你是遭何人暗算?”碎星遥给外围的人扫了个眼色。监视葬谦循与小狐狸的部分妖怪绕到了他们这边,大部分妖怪的表情肃穆的可怕,望向夺舜的眼光难免惊骇欲绝与怒气腾腾。
这边围绕葬谦循的妖怪们则个个神色踌躇,竖起耳朵倾听另一边的动静。其中有部分窃窃声的讨论起来。
“喂,你听见没?八哥也死了!”
“怪不得闹得这么大动静都没见他,你说到底谁是凶手?”
“不是真的吧?夺舜可能是叛徒?打死老子也不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唯白和夺舜都跟随老大多年,向来是老大的左膀右臂,他们小打小闹是常有的事,却绝不会在正事上含糊。若不是情非得以唯白又怎会说夺舜的不是?”
“我不信唯白会诬陷夺舜……”
小狐狸在心中冷笑,对此没有任何看法。她想转过头去安抚葬谦循,但他却把她桎梏的紧紧的,不让她有丝毫动弹的空间。葬谦循俯头,嘴唇贴近于她的耳畔。“别乱动,随时小心四周的情形,任何情况都不能产生动摇和放松。况且,我没有你想象中那般脆弱。”
她怔然,轻微颔首。察觉到他的隐忍蓄势,随即也面色凝重警戒起来。巡视的黑瞳注视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眼尖的发现随意紧张的回望碎星遥那边的进度。她的心中渐渐开始怀怀疑他,注意力一边侧重打量于随意,一边旁听着唯白那边的动向。
“我不知道……没有人暗算我……我发现尸体不见的那刻身体就开始发热,像是被火烧过似得……”
夺舜听到这句话震了震,显然极是惊愕。他难以抑止的暴吼:“死秃鹫,凭你的本事难道中招了都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唯白承受着夺舜的愤怒,瞳仁渐渐涣散。力气被抽离出去,就连动一根手指都显得困难。他感到身体的知觉逐步离他远去,橙黄的瞳显着苦涩的笑。微暗的皮肤色调加上他灰暗的表情,使人觉得他随时将驾鹤归西。他撑着浑身的力气,微弱的张开嘴喃喃。
“什么?”夺舜侧过头凑近,想听清他的话。
“夺舜,我不该怀疑你。”
夺舜两眼发热,他使劲的瞪着唯白,仿佛只需一眨眼就再也见不到他。
“啪!”
刹那间,异变突起。爆裂声频频响起,唯白挺拔魁梧的躯体一震。全身暴出数十条纵纵横横的伤口,痕迹与其他两具尸体相同。灼热的温度倏地攀升到连妖怪也承受不了的沸点。随后,骇人听闻的一幕出现了——
敏锐如碎星遥,他几乎于同时就发现诡异之处。伤处没有流出鲜红的血液,反是黑色藤状物体宛如触手般自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缓缓钻出,此藤细如丝发,却让见惯血腥的碎星遥脸色煞白,他无法自制的惊呼:“黑丝藤!天!难道……那东西也在里面?!”
若非碎星遥常常窃取情报,他断不会认识这如此歹毒稀少的东西。黑丝藤性喜阴凉,以食生物血液为生,身无刺却体细如发。红盏花性属阳,偏爱吸纳热源,形与灯盏类似。这两种植物可谓同生同长,一枯俱亡。传闻两者本是魔之国的物种,妖魔大战时曾于古王领地遍及一时,后被其联合灭了种!
时过境迁,它们何以在此出现?在唯白的体内?
电光火石间,碎星遥朝水系妖怪喝道:“用冰!你们分出一半的人给我把水凝成冰放于唯白周身,务必要快!”
碎星遥飞快的割开手腕,殷红在空气中四散。有少许溅在他的衣上,脸上……映彻的他的脸庞更加苍鬼幽白。血水落入木盆,沉淀于透明的水色里。黑丝藤似乎感受到什么,如灵滑的水蛇般钻出唯白体内。夺舜一看,立刻照做。还朝几个尤反应不过来的妖怪喊道:“愣着做甚?还不快分些人过来照做!”
澡盆的水位慢慢下降,黑丝藤宛如魔鬼吸收着养分,其景异常可怖,宛如有数千条细小的水蛇在唯白的身体周边游动。碎星遥吩咐他们注意水量,冷汗渗出额角。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妖怪已换过两三匹。夺舜摇头,暗忖这玩意比他还能吃。他抑止住生理的渴望,紧紧锁住血水的瞳眸显得极端肉痛。他与碎星遥早已被人劝下,纵是妖灵失血甚多也需时间修养,他们除去力量与普通生物并无不同。
苦思对策,碎星遥烦躁地望着被稍稍包扎过的手腕。
庭院内,紧张的气氛堪比兵临城下。
另一方面,大多妖怪对葬谦循与小狐狸的注目放松许多。小狐狸暗自注意着绵羊妖的变化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也万不敢打草惊蛇。视线偶尔晃到人群的另一边,落在碎星遥苦恼的脸上。环顾在她颈脖的手臂蓦然箍紧,葬谦循在她耳边询问:“想帮他?”
小狐狸缄默少倾,突然问道:“你希望我帮他吗?”
“我的想法重要吗?你一直都明白我不会拒绝你的愿望。”沉声低笑,略带一丝嘲弄。小狐狸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心中却清楚他此时的神态必是她不曾见过的。事实也的确如此,葬谦循垂头依靠小狐狸的肩膀掩去俊容,唯留深蓝的眼珠在阴影里闪烁着冰般的冷色。“你的愿望,就是我的使命。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运。”
干哑的声线传入她的耳膜,使她的灵魂莫明揪紧。她折眉想杜绝这种难受,但合该动听的言语里显现着兴味索然的讥诮,带起她莫明的不快。“若你想拒绝,我亦会接受你的拒绝。”
四周的慌乱仿佛传不进这静谧的两人世界,他们身处他们的世界里旁若无人的轻声谈论。观者只见同生共死的亲昵,却不曾察觉这两人平静中的暗波深漩。没有人知道葬谦循在想些什么,包括与他身心紧贴的的小狐狸。
深蓝的目光看向碎星遥。他唇轻微的嚅动,“那你能否真的可以做到不管他的死活而跟我走?包括再不顾山药与宫殒寒灼的存亡?”
小狐狸一噎,顿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悻然道:“这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是体贴的我,不像会说出这番话吧?”箍住她颈脖的手臂收紧,使她感到有些窒息。“你只需回答我……可以,或不可以。”
“我不知道。”她诚实的回答。“但若有天是他们先离去,我跟你走又何妨?”
“他们先离去?”霍然地,他低声笑着,有丝沙哑,有丝狡黠。“记住你说的,我会等你。”
小狐狸还未弄清他话中的意喻。下一刻,他已带着她翻身于半空。小狐狸眸中映彻的景物倏地天旋地转,白紫色的妖气集中于他足部,在天际划下如圆月般美丽的璀亮轨迹。悬空之间,焚火般的艳色红发泛着金色之芒在她的眼珠里飘扬。她见到了众多妖灵倒悬着的脸庞,以及他们脸上恍惚而迷离的眸光。突然间,她突然好想仔细看看在她身后那人的神情,究竟他是以什么样的姿态让敌对的妖灵忘记惊惶与谨慎……
“用你的血吧。或许,能救他。”
沉沙的嗓音在空里极端平静的宣诉,毫不心疼,毫无关怀,毫无柔温,只是不带丝毫情绪的平稳。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们的脚尖再次触地。轻灵的不可思议,不曾激起任何气流与地尘。这几乎是一秒钟的事,他们已由被包围的圈内站到了碎星遥的面前,过程中甚至不含丝毫停滞。
他松开小麦色的手臂,挺拔的身姿站直。她立刻回过头,却愕然的发觉自己需要仰视他。高大的身影在她的身与颊留下一片阴影,背对阳光的葬谦循仍旧使人看不清。逆光下,她眯起眼睛瞧见他嘴角的一抹浅笑,洋溢着自负而玩味的狂野不羁。
“我……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她怔盱着他。
“黑狐的秘密。”
她被他的话震的七昏八素,眼前一暗险些昏厥。踉跄几步后,方才稳定身体的重心。小狐狸吓得双目圆瞪,但仔细想来却并非什么奇事。只是她从未想过这看似开朗明媚的男人会把自己藏的这么深,这么沉。
霎时内,庭院内的妖怪们猛然回过神。多数人提高警戒的望向葬谦循,暗自惊奇。少数胆大的妖怪们叫嚣起来,院内重新恢复喧闹。辱骂声此起彼伏,甚是难听。呼吸声轻不可闻,几乎人人剑拔弩张。
树影浮动,叶舞婆娑。钻过树叶缝隙的游光流华奢靡,犹如美丽耀眼的精灵跳着光之舞。葬谦循与碎星遥对立相望,交换着他们彼此才看得懂的眼神。然后,葬谦循拉过小狐狸的手,迈步前进。碎星遥往旁挪开一步,在葬谦循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突发嗡语:“我信你。”
虽然,他并不知道葬谦循察觉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打算。但凭着共识多年,碎星遥信葬谦循。身姿交错,碎星遥坦然面对分堂内的所有妖怪。轻佻痞坏的笑容让众人一怔,众人嗫嚅无声。他们不是没有听见尸牙的话,因为尸牙在半空中所说的那句传入了众人耳旁。如今不管他们是否信任尸牙,如今唯有死马当活马医。
葬谦循的背影滞了滞。小狐狸以奇怪的目光端详他,发现他垂眼浅笑,温煦至极。他牵着小狐狸穿过散开的人群,来到了唯白的这边。麦色的手掌触到盆口,他侧头笑问她。“墨,你是要自己来,还是要我帮你?”
这一刻,似乎万众瞩目。
他远比她从容。那温柔的语调如平时,但她却认为再不相同。
“你帮我吧,我不爱伤害自己。”她张唇略顿,闪神思考。
“会有点疼。”他颔首,拉过她的手腕。指尖蓦然变得锐利,葬谦循分别在自己与她的手腕间划下一道口子。鲜血如泉涌,他面不改色的握拳伸手,任自己的血液滴落盆内。“墨,对准唯白的嘴灌血给他喝下。”
受伤处并未如她想象的疼痛,小狐狸依言照做。纳闷的思忖:什么狼族盟约啊,为什么我现在感应不到小狼的心思?
盆内的黑丝藤吸收了葬谦循的血液后,一改贪婪本色,反是在水里扑腾翻滚。它们慢慢攀爬出盆外,似乎嫌弃他的血液肮脏。他的右手烁起紫色光华,地上遗留层层藤蔓灰烬。他的血液堪比炙热炎日,雷神眷族的血脉岂会容魔界植物沾染?
小狐狸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她瞥了眼不远处的夺舜,暗想道:这年头这世道,吸血妖也不是好当的啊,难怪蝙蝠宁愿食花而舍血。
黑瞳转而注视着唯白,一看之下竟移不开眼。但见唯白赤身裸体,健美的肌肉就如同希腊神话中的神祗,线条分明,紧致有序。小狐狸虽然见过他与夺舜比赛谁是美男,却始终不曾细细观量。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哇塞!比她家的小狼还多出两块耶!
小狐狸斜眼偷偷打量小狼,再偷偷拿两人做比较。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往唯白的胸肌上戳了戳,然后又戳了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