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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也大笑起来,走到公主面前,施了一礼,施礼的方式很古怪,是双手合十,头微微低下,很谦恭的样子:“公主殿下,妳安全了。”
明公主仔细打量眼前这人,见他穿着一身奇怪的棉布长袍,对襟敞开,露出粗壮的脖子,下襬很短,小腿处用麻绳紧紧缠住,脚上的一双布鞋上,整齐的排列着两排孔洞,雪白的棉布袜子上,沾了一些黑色的泥土。
这身打扮很古怪,但更古怪的是,他的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光秃秃的,闪着青色的光芒,略微黑青的头皮上烧着九个伤疤。
而那些显然是他手下的男人们,则和他一模一样的装束,也是同样的光头,光头上竟也有着九个伤疤。
明公主看着这些奇怪的人,脸上忍不住现出笑意,逃命的时候反倒没有注意这些,她捂着嘴转过身去,从她耸动的肩膀可以看出,她正在畅快的大笑着。
枫林玉也注意到了这清一色的秃头们,他弯腰从担架上爬起来,瘸着腿站起来,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啊,我们挖了一条地道,到山顶上把你们救了出来。”光头人说得很轻松,仿佛这对他们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枫林玉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挖了一条通往山上的地道?”
“没错。”光头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对我们来说并不难。”
枫林玉这才知道,刚才所在的那个又黑又窄的地方,竟然是地道。
不过,相对来说,那样的地道也太宽大了,连马都能通行,他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搞出来的。
枫林玉仔细看了看他,见他虽然高大威武,但脸上已经略带皱纹,显然年纪已经不轻,但这股豪爽的气势,却丝毫不亚于年轻人。
明公主终于笑完了,她咳嗽一声,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问道:“各位怎么知道我们有危险,而在这紧要的关头前来相救?”
“我们人类的公主殿下在异界遇险,我们自然要前来搭救。”老光头大声说道:“我们只是其中的一小队,还有更多的人在妖兽和精灵的地界上搜索。”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身陷险境呢?”明公主又问道。
“是这样子的。”光头笑道:“在你之前,我们已经救了三个少年……”
“啊!”公主忍不住大叫起来:“是不是青山秋雨他们几个?”
光头微笑点头,对公主的表情他很满意,怪不得那几个半死不活的年轻人,如此担心她,看来他们果然不止是一般的主臣关系。
“啊!”公主欢喜得又大叫了一声,猛然一把抱住枫林玉,像只小鹿一样跳来跳去。
枫林玉腿痛,哪里禁得起她这样折磨,赶紧求饶。
但公主的兴奋之情丝毫不减,似乎非要与他分享一样,大叫道:“枫林玉,他们还活着,还活着!”她的声音哽咽起来,两行清泪从微红的眼睛里流出来,她蹲下身来,呜呜的哭了起来。
数日来的担心,夜半时的难眠,恨不得插翅而飞的焦灼心情,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知道朋友们平安无事,公主喜极而泣。
哭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看向光头们,大声道:“太谢谢你们了!”
“不用谢,我们都是公主的子民,保护公主是我们的责任。”老光头义正严词的说道,但表情却显得不以为然。
“各位是?”公主终于想起还不知道他们的身分。
光头们脸上都现出不满意的神情,心道:“现在才想起问。”
不过……
老光头猛然哈的大叫一声,摆了一个非常帅的姿势,大叫道:“兄弟们,亮相。”
“少林寺十八铜人!”
十几人一起高声大喊,声音高亢,震耳欲聋,着实把明公主吓了一跳,枫林玉刚坐在担架上,闻听此声,扑通一声从担架上滚下去了。
光头们各自摆起了姿势,或伸腿,或出拳,或秃头前伸,或甩起飞脚,形成一个整体的小方阵,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庄严肃穆,甚至还透出一股悲天悯人的神色来。
明公主搀扶着枫林玉站起身来,两人瞪大了眼睛,张大着嘴,看着眼前这突然出现的一幕,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反应。
光头们对两人的表情很满意——直到目前为止,只要他们摆出这个“十八罗汉阵”来,还没有人不表现得极为惊诧,甚至是震惊的表情呢!
而光头们一看到这种表情,就很满足了,也不再为多年前的一个决定而后悔了。
“两位,不要只顾看啊,如果觉得不错,就鼓鼓掌鼓励一下吧。”这是那个老光头的声音,不过却看不见他嘴唇抖动,他为了维续这个庄严的阵法,当然不愿意开口说话。
“好棒好棒!”
明公主和枫林玉一起鼓掌,明公主还在路边抓了一堆的野花野草,在光头们的上空抛下,权当是节日礼花彩屑了。
光头们收起姿势,一个个显得异常志得意满的表情,老光头自我介绍道:“老衲法号铁铲,两位叫我一声铁铲大师,就可以了。”
“铁……铁铲……”公主诧异。
“大……大师?”枫林玉疑惑。
这算是什么称号啊?两人对看一眼,忍不住又想笑。
铁铲大师双手合十,说道:“两位不必惊诧,我们是古宗教的一支,只不过几年前才公开露面,形成规模。”
“难道是古佛教?”枫林玉思考着问道。
“这位小兄弟竟然知道吗?”这回轮到铁铲大师惊诧了。
“嗯。我也是猜测的,因为听到你们提到那个什么『少林寺十八铜人』的称呼……”枫林玉想了一会儿,又道:“根据《远古追考》记载,少林寺是佛教偏支的一个重要寺庙,所以我猜测你们可能是信仰佛教的。”
“正是。”铁铲大师颇为佩服枫林玉的博学,脸上现出尊敬神色。
要知道,他们这个教派行动异常隐秘,就算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却也猜不透他们的信仰本源。
“另外,看各位退去三千烦恼丝,烫戒疤以自律,正是佛教偏支中的一种做法。”枫林玉点头道:“《远古追考》里有一篇《古今异侠录》,其中尤以少林寺和尚为尊,创造出了诸如九阳神功、金刚不坏之身、达摩杖法、千叶指之类的神奇功法,与人妖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一时瑜亮,羡煞旁人啊!”
铁铲大师面现悲痛之色,“可惜这些神功都散佚流失了,一部也没有遗传下来。要是我少林寺七十二项绝技仍在,今天也不用挖坑救人了,直接干掉群妖,震我少林声威,文成武德,一统江湖,哈哈哈——”
“行了行了。”枫林玉打断他的狂笑,说道:“还没请教这另外的十几位大和尚的法号!”
铁铲大师从追怀往昔的愉悦中清醒过来,指着其他十七位光头说道:“这位是铁锹师弟,这位是铁锅、铁勺、铁刀、铁门、铁车、铁布衫、铁内裤,这位厉害了,铁托……哦,这位是……”
当下,铁铲大师将其他十七位铜人,一一向两人介绍,十七位只能在远古小说中读到的“大和尚”,一一向枫林玉二人唱喏答礼。
“这位小兄弟,你很饿吗,怎么嘴里叼着两根香肠?”铁铲大师问枫林玉。
枫林玉沮丧的说道:“大师仔细看看,这是香肠吗?
我中毒了!”
铁铲大师凑近前去仔细看了看,赧然道:“抱歉抱歉,刚从地道里出来,眼睛还没适应阳光。不过你不用担心,回到寺里一定给你治好。”
“你们的寺院在哪里啊,我们快走吧。”明公主大声说道,她的心已经飞到那未知的少林寺里,和朋友们在一起了。
枫林玉看着她欢快的表情,似乎对自己这“两根香肠”一点也不关心,他心里不禁悲哀的想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他有些伤感,有气无力的倒在担架上,大和尚们过来抬起担架,他的身体又移动起来。
公主像只欢快的燕子,飞在铁铲大师的身旁,不停的向他打听三个朋友的消息:青山秋雨有没有受伤啊?浪云是不是瘦了?北塘痕最近的饭量有没有减?红衣卫还剩下多少人?我的侍女们有没有逃过来?马车肯定丢了吧?那个……
铁铲大师是个粗汉子,很久以前他们还是矿工,改行做和尚也不过是几年的时间,他哪里有耐心回答公主那些杂七杂八的问题,公主甚至还问:“青山秋雨的纸扇上面,还画着那只鹰吗?假如他还没有狼狈到连纸扇也扔掉的话?”
青山秋雨确实还摇着一把破烂不堪的纸扇,不过铁铲大师这样的莽和尚,哪里会看得那么仔细,他咂吧着嘴唇,终于忍不住大喊道:“公主殿下,你到了地点自己去看吧,别来烦老和尚了。”
公主生气得一撇嘴,又去问其他和尚,和尚们赶紧逃之夭夭。
在到达少林寺之前,公主的嘴就没闲下来。
本来和尚们害怕受伤的枫林玉,会禁不住旅途的颠簸,他们走得很慢,但后来实在耐不住公主的折磨,只好撒腿快跑起来,发现枫林玉没有什么明显反应,他们的速度更加快了起来。
他们在从事和尚这份职业之前,曾经是一个大帮派的成员,得过高人指点,一旦展开陆行之术,速度竟是飞快,公主立即被甩在了后面,即使是抬着枫林玉的两个和尚,速度也如离弦之箭一般,少林寺十八铜人果然不同凡响。
还好公主有宝马代步,宝马经过一段休整,已经自己吃草药将毒伤控制住了,在主人的指挥下,飞快向着和尚们追去。
很快,前面出现了一座大山。
这在一马平川的荒原上,可是十分罕见,大山是无数丘陵和矮山中最高的一座,当然,这种山,比之南方高原的山峰还是差很远,但在北地这大平原中,几乎就找不到第二座了。
铁铲大师停下来,指着山尖儿说道:“我们的寺院就在这山上。”
公主早就知道,少林寺和许多其他人类的其他宗教帮派不同,他们位于妖兽地界,据和尚们说,这是为了清静苦修,但公主暗地里想,和尚们可能是为了保持神秘性,或者是有某种“充当人类小密探,挽救人类大厦之将倾”
的味道。
公主仰头向着山峰顶部看去,这山竟是异常的险峻陡峭,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马上就要见到朋友的急迫心情,让她连一分钟都没有犹豫,立即向着山上爬去,同时心里暗自恼怒,“这么大个平原,和尚的破庙却偏偏往山上建,这不是和自己做对吗?”
公主完全忘记了,那个曾经为她出生入死的骑士了。
出生入死的骑士此刻正躺在担架上,毫无声息,和尚们回头看去,枫林玉早已经昏过去了。他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嘴里不断涌出白色的泡沫,四肢有规律的抽搐,双眼翻白,连舌头都吐出来了。
“哎呀,糟糕!”大和尚们惊叫起来。
铁铲大师面现责备神情,威严的转过身来,指着其他的和尚说道:“你们啊,真是视人命为草芥,竟然跑得这么快。”
“好像,大师兄你跑在最前面啊。”和尚们小声的嘟囔着。
铁铲大师老脸微红,高声道:“好了好了,把他抬上山吧,方丈大师妙手回春,只要他不死,多重的伤都救得活!”
众人一起点头,抬起枫林玉,跨步如流星,飞快向山上攀去,而明公主,此刻已经成了一个小白点,差不多已经到山顶了。
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