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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左三只说了一句话。
“小坏,先跟我回去。”
如同被人泼了一身冷茶般,难堪,难过。
左叛怔怔地看着左三,左三却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他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一个人可以变得这么快,这么彻底,这么绝。
好一句“跟我回去”,好一个回去,所以,他就是被扔下的那个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挽留,只是一个人静静回房,锁上了雕花木门。
他终于明白,他被所有人抛弃了。
爹,娘亲,三哥哥,还有那些所谓的亲人。
他甚至想,是不是应该像娘亲一样,就那么去了,会不会更开心一些?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他相信,如果那样更幸福,娘亲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世上。
他相信娘亲一定有她的理由。
所以,听到爹的死讯时,他第一个想到了娘死的地方——千机营会堂。
那一夜,他趁黑摸进了千机营。没有任何阻碍,在左家谁也不会在意他这样一个多余的孩子。他翻遍了整个会堂,什么都没有找到,几乎便要放弃时,却发现会堂正中的长桌夹层里藏了一张纸。
是一张谏辞。
“海乌帮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若强取必损千卫少则数十,多则上百。不若由十四叔投诚换取地图,一来海乌帮曾多次示好于十四叔,二来十四婶本就乃海乌帮前帮主独女,海乌帮定当深信不疑。”
落款,一个字。
三。
左叛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
隐隐约约中,他只觉后颈一阵疼痛,便不省人事。
……
醒来后,左叛发现自己竟然在左三的房中,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左三似是怕他喊叫,顺手连他的哑穴一并点了。
他艰难地转过眼睛,撇到了床边的左三。
“小七,你多忍耐半个月,只要我们用七叔留下的地图攻陷海乌帮总部,我一定会还十四叔一个清白。”
左叛讥刺一笑,果然如此。
既然如此,以你左三的狠辣,直接杀了我,岂不更是算无遗策,万无一失?
半月后,左叛从岭南消失,拜在“君子剑”鲁苍驹门下。
……
“就算你记恨我,也无法否认你是岭南左家的人,如果不跟我回去,左家……”没有任何征兆地,左三淡淡一笑,手中锦扇忽然一展,数十条赤红的锁链从扇骨中飞射而出,直袭左叛。
“赤炼!”左小坏失声道。
左叛冷笑着一挥掌,锦扇中飞射而出的赤红锁链竟生生化作齑粉。
“我凭什么不能否认!当初左家的人是怎么对我的,你三少爷比谁都清楚。就算我爹是求仁得仁,那我娘呢,我呢?当初参与千机会的那些叔伯,大哥,二哥,还有你,我娘吊死在千机营会堂的时候,你们有谁稍有阻拦过?”
左三似是并不在意,道:“所以……左家已经没有你在意的人?”
左叛神色微变,却讥刺一笑,道:“这一点,三少爷想必早就清楚。”
左三淡淡颔首,道:“你要口是心非,我也没必要争辩。既然你不跟我回去,就暂时不要回岭南了,因为……”左叛听着他的解释,面色渐渐有些凝重。左三却依旧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道:“还有,前日我收到消息,雪尤清在西郡被雪成空带走,大约还有十日就会到昆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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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满屋梁。
“阿浪。”胭脂放下刚执起的双箸,似是有些不经意般开口。
古浪眼神从她的箸尖滑过,微笑道:“你今天想必累了,还是多吃一点好些。西郡我不常来,但我听这里几乎人人都说,这‘修华楼’的手艺堪比苏州城里的醉红斋……”
骆易瞥一眼古浪,皱眉道:“人家还没说叫你有什么事呢。”古浪半句话没说完,就这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恨得牙痒痒,却偏偏又不得发作。
胭脂把他一点心思看在眼中,勾唇一笑,道:“今天我去给爹娘和怜儿立衣冠冢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一个白衣胜雪的姑娘被一个襟上染着绛色寒霜的老太太带走,往北去了。”
绛色寒霜。
古浪却依旧神色不动,微笑道:“左姑娘昨日才能下床行走。”
胭脂柔声道:“左姑娘……”“左姑娘虽然不久前才与我们相识,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因为小骆才受的伤,我们此时只怕还不能走。”古浪轻轻晃着杯中琥珀色的女儿红,笑道。
胭脂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
没有更多的话语,三人在一片沉默中走出了中屋,回到各自的房间。
古浪叹了口气,靠着窗边躺下。之前,胭脂刚刚开口,他就料到她要说的与雪尤清有关。他外出给左无颜和胭脂买药时,已然听说了雪成空趁雪无痕不备将雪尤清带走,雪无痕也紧随其后赶回荒门。能让雪成空出手,想必清儿定然有事,但胭脂伤势未愈,他不可能就这样带她上路,更不可能把她留下。
“左姑娘今早换药时已经向我说过,虽然昨日才能行走,但她的伤已基本无碍。她并不打算回岭南,而是决定与你们一起去昆仑山。”
声音来自窗外。
古浪看一眼早已吹灭的红烛,闭上眼,没有出声。直到那抹水红色从窗口离开,才轻声叹了口气。
未曾料得的是,一口气刚刚叹出,就听到了令他头疼的声音。
“黑成这样是要抓鬼么?”
古浪认命似的坐起身来,点亮了烛台,苦笑道:“胭脂让你来的?”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骆易会大晚上跑过来找他聊天。
骆易一怔,没想到连解释来意都省了,点了点头道:“她在隔壁房间,说要走了。”话音刚落,古浪人已经从床上跃起,消失在了门外。
“胭脂。”
两个字突兀地出现在夜色中,随着枯叶一声脆裂。
胭脂的背影顿了顿,轻声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多余的话不用再说了。”
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古浪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胭脂,她告诉自己雪尤清的去向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给了他一个朋友能给的帮助。然而,即便是盈香楼的头牌姑娘,他又如何能要求她在石宫中的那一夜后仍然把他当一个普通朋友?又如何能就这么看着她柔弱的身影独自离开?
古浪斟酌了一下,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去昆仑山吗?”
唇角依然噙着一丝笑意,胭脂轻轻摇头道:“即使没有受伤,那里不是我能去的地方,何况现在?”其实这一点他们心里都清楚,但她不说,他便不会提起。她,本就不是可以与他比肩而行的人,既然如此,又何必继续欺骗自己?
“那如果我说,我可以照顾你,只要……只要你愿意跟我走呢?”
说完,古浪只觉得恍若卸下了千斤重担。或许这才是他该做的吧,对他,对胭脂,对左叛,对雪尤清都好。江湖漂泊也好,危机重重也罢,他不想再因为这些还未发生的顾忌将这个柔情似水的女子一次又一次地抛下。想清楚这一切,夜空仿佛也变得清朗起来,呼吸渐渐匀细,化作一丝温柔。
胭脂笑了。
透着一丝凉意,婉若寒枫凋零的笑,冷笑。
第一次,古浪听到了胭脂的冷笑。
有些陌生的冷笑,不带一点柔情。
“不错,我喜欢你,也……很廉价。”古浪看到胭脂的背影微微颤动,想扶上去,却又收回了手,他忽然明白了胭脂为什么会冷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
胭脂笑着回过头来,道:“那么……你所想的——我的感情,到底是我身体的附属品,还是你权衡利弊的筹码?”
古浪语塞,胭脂的目光仿佛能穿过他的眼睛,一直看到他的心灵深处,无所隐遁。有那么一瞬,他竟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雪尤清的影子。然而再看时,若隐若现的清傲随着胭脂长长的睫毛垂下,只余一身见惯风尘的了然。
胭脂淡淡道:“你不会不清楚,以我对你的了解,只要我愿意,三年前就可以留住你。所以,不用觉得应该给我什么承诺或是补偿,我不需要。”顿了顿,她看一眼古浪神色,放柔了声音,道,“或许我把话说得太过,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若是忽略了自己的真心,便绝无可能给我我想要的。”
古浪讪然一笑,道:“好像在你面前,我可以永远不用说话。”
胭脂道:“就像在你面前,雪尤清也不用说什么。”
古浪揉了揉鼻子,苦笑。
胭脂目光淡淡流转,道:“因为……你从未对一个人如此用心过。”
古浪叹了口气,他明白什么叫做不可能,也明白自己不应该这么想,更不应该这么做,但是……听到雪尤清被带回荒门,他放不下。
沁霜不折,遇雪尤清。
他见过女子无数,却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她的倔强,她的脆弱,她的清傲,她的绝决,她恬静的眸,她寒白的唇……每一样,每一眼,都有让他放不下的理由。
“二百四十一,二百四十二,……二百五十一,二百五十二……”
那一晚,她清和带着淡然的声音,她单薄却倔强的身影,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刻在了他的脑海。放不下,忘不掉,甚至有些时候会让他放任自己去想,如果没有左叛,一切又会怎样。
胭脂看着古浪渐渐迷惘的眼,嘴角挂起一丝涩然笑意。
她何尝不知道古浪喜欢雪尤清什么,她又何尝不知道怎样让古浪喜欢上自己,可如果这么做了,她还是她吗?为了生存,她什么都抛弃了,包括曾经在意的那些幸福、良知甚至自尊。除了最后的一点真心,她什么都没有。
沁霜不折,遇雪尤清……胭脂的心底一丝怅然,疼作眉眼间看穿世事的倦意。也许,有的人生来就可以骄傲,生来就可以如天上银雪不染纤尘,有的人却连生存的资格都要付出一切去奢求……都不过是注定。
她知道无论怎么计较古浪都会包容她,但他也永远体会不到,为什么她会如此计较。没有理解的包容,是迁就,是怜悯。
“阿浪……”有些不真实的声音,似绮罗轻凉,倏地从指间滑落。
古浪回过神来,看到胭脂怅然若失的神情,不由避开了她的目光。他在为清儿失神的时候,胭脂……这个一次次在他疲倦的时候陪伴他,又一次次放他离开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胭脂笑了,道:“认识你这么多年,你总是这样好骗。”
古浪怔住,不明白她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脑中忽然回荡起细密如雨的嗡鸣声,胭脂的身影也在月下渐渐淡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声音……难道是……岭南的蜂笛,这么说,是……
“谢谢你,左姑娘。”朱唇微启。
月色无知,偏向冷处浓。
胭脂将古浪扶回房中,轻轻盖上薄衾,吹灭台上残烛。
其三·漠北
第24章 荒天
半月后,昆仑山。
雄阔的山峰绵亘万里,山顶有千年不化地冰雪,山间有缭绕的薄云。
让人无由地想到——云垂海立,地老天荒。
走出马车后,骆易就再也没说过话。没有市井,没有街巷,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一丝生气的地方,却仿佛锁住了他所有的气息。白土无际,清空高阔,记起曾经发生的一切喜怒,都在一片辽远中模糊得恍若前世。
然而古浪的脑中,却莫名浮现出那抹渐渐淡去的水红。她是乱世红尘中的笑叹轻嘲,酿一壶凉风醉月,游缰千里处,回眸里相知无隙。她……应该也是孤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