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清儿自然有人照顾,”古浪眼神有些飘忽,像是看着什么,却又似什么都没有看,“二当家,左叛还说过什么?”
“他还说你手中的黑铁令可以调动左家千卫,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去找你,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左亚子下意识地顺着古浪的目光看去,阴霾中似有白影一晃而过,快得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摇了摇头,接着道:“他想必以为你看出他想法的时候他已经……小七他……到底是低估了你。”
“调动千卫?”古浪心头一沉,左叛即便遭遇不测他还可以调动千卫,那左叛又是要靠什么抵挡中原七派?这家伙……分明是铁了心不打算活着回来。
左亚子轻声叹息,道:“你一定以为,我因为小七不是左家人,所以才不管他的死活。”
古浪没有否认。
左亚子摇头:“小七他,是水轻桃和七弟左微凉的孩子……”
“不管是谁都好,”古浪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只想知道,左叛他现在到底人在哪里?”
左亚子无奈一笑:“左家密道汇于千机营,但左家机关却汇于另一个地方。”
古浪心念电转:“碑林?”
左亚子颔首:“正因为小七是左家后人,自小便习得机关之术。如今小三不在了,放眼江湖,只怕能在机关上胜过他的不过寥寥数人,中原七派中更是举目遍无敌手。所以碑林的机关,只有他才能操控。”
古浪目光没有放松,一字字问道:“操控机关之后呢?”
左亚子道:“整个碑林……会成为一片废墟。”
废墟……古浪眉梢一挑,禁不住冷笑:“别人打上门来就转身毁了自家祖坟,他左叛还真是有出息得很。”
左亚子伸手接住古浪抛过去的物件,皱眉问道:“你这是……”
古浪冷冷一笑,道:“麻烦二当家见到左叛的时候告诉他,他看错人了。我自由自在快活得很,既不想帮他照顾清儿,也不懂怎么调动千卫,自己的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
左亚子一怔,刚要开口,却见眼前的人已经没有了踪影。
飞掠在左家的上空,古浪草草包扎了右手的伤口。疼痛可以让他暂时忘却发生的悲伤,但要阻止更多的悲伤发生,他需要这只手。
蓦然,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支离破碎的脸,浅浅的落寞如清冷雨水,零落在被柔情化开的眸光中。胭脂……古浪微微苦笑。胭脂说,她不会死,只因为她知道,他已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死亡。
一丝微凉的温柔抚过心头,让他心底一窒——水烟为救他耗尽心力,三姐为他挥刃而上,清儿为他留下面对险境,只有胭脂……她笑着说,她会为他活着,只因为她懂他。沉浸在与清儿的共鸣中,却未想过,真正明白他的人,从不曾说出她的明了。
雪尤清说,也许他们都误会了太多。
——“我晕倒是因为……是因为……我怀上了你的孩子。”
——“凭什么?”
——“阿浪,你到底……信不信我?”
因为懂他,所以三年不见,她只是笑着再一次送他离开;因为懂他,所以水烟走后,她静静到他身边,陪他一醉;因为懂他,石宫中的赌注,她一笑嫣然,视若闲云;因为懂他,只字不提那一夜,她让他远赴漠北;因为懂他,她隐瞒了孩子的事,却又为他说了出来……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究竟误会了什么。那个黄昏,看着那抹水红的身影远去,缓缓消逝在他的眼前,空到麻木的他竟没有察觉,心底深处的痛楚,比眼睁睁看着血染寒潭的一刻,更深。
摇头摆脱脑中纷繁的思绪,却无法摆脱心中空空落落的惘然。古浪静静立在冷雨倾泻的檐角,怔然望着茫茫夜空。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停留的时刻,然而脚步却再也迈不开。从未发觉的害怕涌上心头——她说她不会死,然而他凭什么相信?就凭她没有说完就已昏迷的那句话,凭她柔弱的身体,还是凭那柄刺穿胸腔的匕首?
去碑林……还是……回葬樱阁。
雨水从睫毛上渗下,迷离了永远带笑的眼,也迷离了曾经坚强的嘴角。原本清明的心,像是一身的衣衫,在夜雨中一点点地濡湿,一点点地沉重。
“你在干什么?”
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畔飘忽着,仿佛有些不真实,茫然间,古浪眉头轻蹙。还未来得及思索,身体便已条件反射般先一步做出了回应——旋身,格挡,倒退滑开。有些狼狈地停稳脚步,盯着眼前雪亮的剑尖,有那么一瞬,心底五味陈杂。
陵子风。
如果他没有记错,眼前的持剑的这个白发少年,便是当日吟霜阁内出现过的那个,武当陵子风。少年白头,然而眼中却是没有半点犹疑的执着,单纯得让人羡慕。而此时的他,容貌不改,却已不复三年前的心境。
师父、朋友、道义,还有……她。没有一件放得下,也没有一件负担得起。
浅浅微笑,古浪叹息着问:“怎么不出剑?”
陵子风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冷冷道:“我从不向手无寸铁之人出剑。”
古浪淡淡一笑:“你可知道,有些人手中一旦有了兵刃,你就再也没有出剑的机会了。”
陵子风眉梢轻扬,带着倔强,傲然道:“纵然如此,又有何妨?”
古浪笑着摇了摇头,青灰色的镖影划破雨幕,不带半点沉吟。陵子风只觉持剑的右腕微微一麻,还未察出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一声清响,手中的剑跌落在檐角,溅起一蓬水雾。
“沉吟镖!”
话音未落,一晃而逝的身影透着些许落拓,已消失在他眼前的雨幕中,只留下空荡荡的屋角,雨水顺着瓦片流下,沥沥作响。
************************************************************************
碑林。
左叛轻轻摩挲着冰冷的石碑,嘴角泛起一丝怅然笑意。
他曾在这里以一敌四,技惊四座;曾在这里放下豪言,让千卫之首为之臣服;也曾在这里与挚友刀剑相向,发动近乎绝杀的机关,与同父异母的弟弟谋算心机……而如今,他只想知道,当他这个东洋女的遗子、弑兄的左家家主伴着这遍地左家的机关长眠于此,这些石碑下的先人,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你以为‘君子剑’鲁前辈为什么要到左家来单挑你做关门弟子,还是刚好在十四叔出事后不久?”
——“三哥一直不让我告诉你,我便照做了,哪知道你竟然真下得了手……”
冷意顺着掌心,在血脉中缓缓蔓延,酸涩了眼眶。左三……想必不会希望他这么了结自己的性命,纵然是为了左家。只是与其带着那份疚意活下去,倒不如让他选择一次懦弱。
左家是不属于他的,清儿也不是。他要做的,只是为不属于他的这些,做些属于他的、份内的事。不仅错手杀害左三,整个左家都被他送入了几近覆灭的险境。清儿没有死,但背负的这份仇恨早已让他无法回头。
早知是错,是不是还会这么做?
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永远也不会有答案。古浪曾经问过他,如果杀错了人,会怎么办?他的回答只有简简单单的七个字——杀错了,可以再杀。
思绪回到漠北落霰崖上,天高云彻,崖峭风寒。他看到飘雪般的清透的身影寥寥坠入寒潭,默无声息,没有怨怼,没有哀伤,如冰泉淌过心间,泛着微微的凉意……他还看到一袭紫衫在峭壁间飞掠,想靠近那白色的身影,却不由自主地远去。
熟练地操纵着隐藏在碑林暗处的机关,远处的轰然和惨叫回响在耳畔,飞裂的碎石和火光划过脸庞,脑海中却懵然如梦。无数熟悉又似陌生的往事如隔世的挽歌,带着短笛的呜咽,幽幽然盘旋在无法触及的深处。
深红的铁锈陆离斑驳,蜿蜒着将岁月的痕迹布满。
左叛淡淡看了一眼手下的机关,无声微笑。
清儿……阿浪,好好照顾她。
挽歌戛然。
雪色的身影消散在空白的记忆中,再没有落霰崖上的寒风淡云,也不再有力不从心的那袭紫衣。懵然却安然的梦刹那间散去,淹没在难以自抑的疼痛中。
火光散去,飞尘落定。
左叛看着纹丝未动的红锈,叹了口气,扶着被沉吟镖打伤的手腕缓缓起身,却并未说话。
“很失望?”
左叛没有去看说话的人,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你死了,清儿会更失望。”古浪走到左叛面前,淡淡笑道,“因你而死的左三,也会一样失望。”
左叛叹息般笑:“如果你陪着我死了,失望的人会更多。”
古浪轻声一笑:“谁说我是来陪你死的?”
左叛摇头,道:“不发动最后的机关,纵使倾尽左家千卫之力,也无法与中原七派抗衡。”
古浪依旧笑道:“又是谁说这一战非打不可?”
不由语塞,这一问让左叛彻底怔住。中原七派的弟子已经涌入左家,冲破了几十道机关阵法,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黑铁令在二当家手中,不管他怎么谋算,左家有难终究是不会坐视不理。”古浪微笑,“只要千卫能将中原七派牵制一时,我便能让他们从岭南照原路退回去。”
“你打算怎么做?”左叛皱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若是真如所说得那么简单,事态又何至于此?目光瞥到古浪的右手,刺目的鲜血渗过包扎的麻布汩汩涌出,那份不安便更沉了一些。
古浪转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撕下一片衣襟,将右掌深可见骨的伤痕裹得更严实了一些。打算怎么做?现实根本由不得他打算。如今要把死伤降到最少,只有一个办法——擒贼先擒王。只是这样安慰着左叛,他自己心中却根本没有一个底,究竟要如何让楼云山收回中原七派的人马……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透过湿透的衣衫,附上几分暖意。
“阿浪,有些事不是勉强自己就能做到的。”挣不脱被封的穴道,伸向那片红锈的手无法再动弹半分,左叛无奈摇头,论身手,他比古浪始终是差了一截。
看到瞪着他的那双眼,古浪微微一笑:“胭脂有子午夜,清儿有你,十七郎有小骆,三两有霍前辈,如果真要有人抽身结束这一切,你们没有一个比我更适合——师父,对吧?”
左叛神色一凛。
四周寂寂,没有一丝气息的流动,只有雨水打在石碑上,滴答寥落。
毫无征兆地,白衣的楼云山如幽尘般从他身后走出,仿若闲谈开口:“你,就是左家家主?”
古浪不落痕迹地拦在了楼云山与左叛之间,淡淡笑道:“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楼云山看着自己一手调教出的徒儿,了然的眼中波澜不兴,只是悠悠一叹:“你放心,我并不打算杀他,因为……他根本算不上足以妨碍我计划的绊脚石。”
左叛血气上涌,额角突起,却动不了,也无法说出一句话,只能怒目而视。然而油纸伞下的悠淡男子却恍若不觉,只是饶有兴致地走到最后的那道机关前,轻轻扣响,问道:“如果发动这道机关,会有什么后果?”
静等片刻没有回应,楼云山回首,眼中透出几许诧异。
“想不到?”
左叛看着眼前的那个背影,苦笑:“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人能找进左家的碑林,看来所谓机关之汇,不过徒有虚名。”
楼云山神色未动。
“你应该知道,我问的人是谁。”
枯叶如蝶,在冷雨中踉跄跌落,少了一分从容的静美,多了几许故作优雅的狼狈。对着那双年华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