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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说照看点亲弟弟,她也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赵姨娘越说越来气,声音也忍不住提高了些。“姨娘有什么可气的,我这双又舒服又好看,何必争那个闲气呢。”贾环笑了笑,挡住了赵姨娘的话头。那些身外之物他早就不放在眼里了,在他心里整个贾府都会烟消云散,各房的私产也被没收充公,嫡母满心的打算都落空了不说,还平白添了罪过,真是大快人心,至于一双鞋子一点布料,那就更不值一提了。再说贾宝玉最后的结局比他还不如,好歹他能够靠自己的手吃饭,生活也算小康了,贾宝玉可是出家了啊。只是那和尚庙难道就是干净清静的地方了,凭着贾宝玉的容貌,怕是跟那秦钟一般的下场吧。
“环儿,你读书可别读傻了。我可就指着你争气,好让那娘俩瞧瞧咱们的厉害。”赵姨娘听到儿子平淡的口吻,不禁有些呆了。她可是听那些老人家说过,抄多了佛经容易移了性情,儿子现在竟是不懂得争取了,满眼的平静,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再大了些,不愿娶妻生子,叫她日后指望着谁呀?“环儿,你可不能这样,咱们可得好好争口气啊,这二房里的东西凭什么都是他贾宝玉的,你也是老爷的儿子。”赵姨娘急了,顾不上长幼尊卑,拉住贾环的衣裳,小声劝道。
“姨娘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声音带着几分怒意。
第60章 贾环自立篇(二)
赵姨娘与贾环往门口望去,却见一身鹅黄云锦,大红色猩猩毡的贾探春俏生生地站在那里,面上通红,柳眉倒竖,与赵姨娘七成相似的面孔冷若冰霜,显然带着怒意,瞧见了赵姨娘与贾环都看向自己,忙又说了句,“姨娘整日着三不着二的,满嘴的浑话,像个什么样子?难怪太太整日生气,就是我听了也要生气。”“我倒是以为谁呢?原来是三姑娘啊,偏生一来就只挑我的不是,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我生的呢?”赵姨娘一见是自己女儿指着自己的不是,又满嘴向着那个王氏,立刻火气就大了起来,横眉瞪眼的。
“太太才是我母亲。”贾探春脸上更红了,又道,“若不是我刚从门口经过听到这话,换了别人可就叫姨娘没好果子吃了,如今姨娘倒有脸来跟我发脾气。”“三姐姐,既然你也知道姨娘糊涂,可偏偏不好好说,反要大声嚷嚷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莫非还存着别的心思?”贾环拉住了赵姨娘,压低了声音,冷冷地开口道。赵姨娘刚才那话虽说响了点,可若不是贴着门只怕还听不清楚呢。
“你。”探春没想到平日里像个小冻猫似的贾环居然敢说话,偏偏还堵得她说不出一个字来。“三姐姐是去看太太的吧,还是别在这里多呆的好,免得还要费功夫解释。”贾环依旧不冷不淡地来了句。贾探春这回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拿着手指着贾环,最后猛地一摔帘子方才离开,跟在探春后头的侍书不忘瞪贾环几眼。赵姨娘的火气又蹭蹭地往上蹿,拉着贾环的手,哭闹道:“你瞧瞧她们是怎么作践咱们娘俩的,这还是个奴才就敢这么欺负你,连你姐姐也整日趴在我头上,这日子还能过吗?”
“姨娘,三姐姐是个怎么样的人,姨娘心里还不清楚,只是姨娘不愿承认就是了。他们管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日子,若是整日计较,这日子还真没法过了。”贾环虽然为自己母亲不值,可是这不是他能够改变的事情。至于那些奴才们的态度比起当初的苦日子来说,根本就不足挂齿。赵姨娘一下子愣住了,连声音都停在了喉咙口,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怔怔地瞧着贾环,良久才抱着贾环痛哭,可偏偏还咬着帕子。
贾环并不打算搭理自己这个姐姐,她既然满心眼里只有贾宝玉这个哥哥,自己又何必多记挂这个姐姐呢,没得叫自己难受,自寻烦恼。他可还记得自己姐姐是如何对自己母亲横加指责的,不仅半点不给姨娘体面,分明是踩着姨娘上位,好得嫡母的欢心,这叫人恶心,又免了自己的二两银子好立筏子给人看,也不想想自己这个弟弟的艰难,就是那贾兰寡母俩的日子也难过得紧呢。真正是好个帮理不帮亲的三姑娘。更可笑的是,还立下了豪言壮语,但凡自己是个男儿,早就出去立下一番功业。若是自己这个志向远大的三姐姐真投了个男身,可就是另一个贾环了,还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本事,好好做个不成器的,整日斗鸡走狗的纨绔吧。
重活一世的贾环倒是意外投了贾代儒的眼缘,在学堂里也算得上如鱼得水了。说来可悲可怜,自孙儿贾瑞因一时贪欢被王熙凤设计去了,贾代儒老年丧子丧孙,更绝了一脉香火,生活没了指望,从此一蹶不振,就连赖以谋生的家塾都漫不经心起来。此时,外表乖巧,低眉顺眼,跟隐形人一般的贾环,在周围乱糟糟的环境下,显得尤为可人。虽学问不高,贾环毕竟见过世面,口才和眼色自非开蒙学童可比,这么些年来的阅历更使得整个人剔透不少,经过几番求问讨好,贾代儒便对他上了心,经常额外提点指教。这让贾环受益良多,对贾代儒倒真有了几分孺慕之情。王夫人自然看不上贾代儒,在她心里,自家儿子可不能由着童生糟蹋,需得举人进士方才值得尊重。当初贾珠因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女儿,特地请了学问高明的西席来教;如今贾宝玉入家学,不过是求个轻快,也免得贾政苛责罢了,毕竟身为贵妃娘娘胞弟,自己唯一存活的儿子可不必受那读书之苦了。至于一心投靠姑母的王熙凤,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更不知道什么读书的好处,也不会特意提醒王夫人一二。那凤凰蛋贾宝玉更不用担心,十日里经常只来个一两日,对家塾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消每年考试之时故意避让不答,成绩稳稳吊车尾自然无碍。如此说来,贾环真心感谢王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家训,让自己平白得了个无知嫡母,除了手头紧了些没什么不方便的,不但可以好生念书,还能时常走动走动,认识些人,例如那贾芸。
贾环结交贾芸确实是有意的。作为荣国府的二房庶子,从小过着奴才都不如的日子,祖母父亲不闻不问,嫡母恶毒阴狠,他自是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精力本事去挽回贾府败落的结局,毕竟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好在他是个男儿,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生活下去,给自己留个退路也不算艰难。当他无意间得知贾芸想要得到一个好差事而却囊中羞涩的时候,贾环狠了狠心,把自己自打重生积攒的那些银钱全部捧了出来,又从赵姨娘那里索要了一些。虽然依旧不够数,但确实是一份心意,这让贾芸感激非常。有道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是难,贾芸又怎会不知身为庶子,贾环的日子也不好过,在府里根本没什么地位,堂堂少爷在下人眼里连个正经主子都算不上。比起贾宝玉哄他叫了声叔叔,却吝啬于开口向王熙凤讨个情,自然还是贾环更真心实意,把自己当做家人帮衬。
贾环知道贾芸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上一世为报答王熙凤的提携之恩,在荣国府败落后,他和小红夫妇不仅出钱出力寻找巧姐儿,还常去看被监禁起来的王熙凤,打点狱卒,传递消息,丝毫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对于这么个重情重义的族人,他愿意赌上一回,若是不幸赌错了,重新白手来过就是了。“芸儿,你也知道我在府里处境尴尬,不能自主,此次相助,虽是有心替你们孤儿寡母渡过难关,我也有些私心。若是将来你手头宽泛了,做些小本买卖,可能替我捎上一份子,也让我历练历练?”贾环知道贾芸的打算,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叔叔既是信得过侄儿,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是了。环叔叔,这次多亏了你和醉金刚倪二的帮衬,我已经揽下了种树的差事。”贾芸总算得到了王熙凤的准话,眼见日子要好过了不少,自然格外高兴,见贾环一副信任的模样,更是心中激荡,忙答应了他的请求。这让贾环狠狠松了口气,总算不要看人脸色支银子,姨娘也不用那么委曲求全了。
荣国府从来不曾有人留意贾环,更何况在娘娘省亲的鲜花簇锦中。作为娘娘唯一的胞弟,贾宝玉最近可是受足了关注,样样都是头一份不说,管家奶奶王熙凤更是掏心掏肺,就连本该正经承爵的贾琏都被使唤着忙东忙西,跟二房的小厮似的,看得贾环不住冷笑摇头。上一世的此时,他确实对贾宝玉艳羡不已,但是当经历了坎坷,慢慢学会了很多东西,再看如今的贾府,那猖狂不可一世,难怪很快覆灭了。不说贾宝玉身怀奇玉大肆宣传,惹得圣上愤怒,就凭娘娘省亲后府里没有封赏也该警惕一二,可生父依旧清客盈门,嫡母依旧敛财无数,一心盼着不受宠爱的娘娘能够得育龙嗣,家里更进一步,就连甄家败落也丝毫不放在心上,公然收留犯官家财,直到最后抄家才大惊失色,真真叫人无话可说。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冷眼瞧着娘娘省亲时冷落大房,一味的亲近生父生母,忘记了荣国府的真正主人;侧耳听着娘娘对宝玉的怜惜爱抚,却对自己这个庶弟不闻不问,就连亲侄儿贾兰也吝于一见,不顾及一丝亲情;盘桓庭中,大观园的丝竹笙箫隐约入耳,说不尽的靡靡浮华;漫步蹊径,作诗台的代笔指点,道不明的纨绔无知。可笑娘娘省亲,竟是身着大礼服摆尽皇妃派头,小女儿情态地诉说宫中凄苦,惹得宫人皱眉;可叹三春盛景,竟是昙花一现,转眼而逝。
想到天真无知的自家姐姐,想尽了办法节省开支,希望使得这个荣国府慢慢缓过气来,只可惜不但收效甚微,就连好名声也被那薛宝钗得了去,真心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他是贾环,不是贾琏,更不是贾宝玉,不过就是一个二房庶子,只要保住自己就够了。这些日子来,贾环已经拿定了主意,贾家已是无可救药,唯今之计,只有平安地出继,将来才能保住自己的生母,保住自己的平安喜乐。而自己记忆中那次贾宝玉和王熙凤的餍魔事件无疑是最好的机会,贾环眯了眯眼睛。
第61章 贾环自立篇(三)
不同于贾探春身为女儿家只是一副嫁妆的事,又素来亲近贾宝玉,可以用来联姻,贾母倒也用了几分心思好生教养,于阴私上自然一知半解;自己这个庶子分薄了贾宝玉的资源,嫡母自是不能放过,疼爱嫡孙的老太太也从不过问,因此被可着劲地往下流胡闹上引着,行为举止荒疏,整个人猥琐不堪,惹得宠爱姨娘的贾政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然后恰恰就是因为如此,府里的阴暗面贾环却见得颇多。赵姨娘找了马道婆所做的事情,瞒得了别人,又如何能够瞒住他。就算赵姨娘从没有对自己透露只言片语,可是若是仔细回想姨娘近日里的举动,那心疼银钱却满怀期待的神情,看向贾宝玉的幸灾乐祸,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忐忑不安,便很容易联想起来了。只是马道婆是个见钱眼开之人,且又心狠手辣,自己若是要找她帮个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难道自己还是得找母亲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不成?
贾环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赵姨娘本就见识浅薄,费尽心思爬上了老爷的床,如今更是一心指望着自己能够将贾宝玉取而代之,如何能够相信自己的话?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