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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浮礼不住发颤。
“本宫早就看穿菜肴分开来吃无事,混合吃有毒,怎么可能混在一起吃呢。”嘴角抽出讽刺的弧度,一丝高傲的轻蔑刺得姜浮礼眼睛生疼,“只可惜卡瑟咨对平西将军的话深信不疑,满桌菜肴混合吃了大半,才给了包校尉机会,救本宫突出重围。”
084
一句话,坐实包安邦莫须有的功绩,若此时他不声辩,今生将再无机会声辩。
包安邦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慢慢阖上眼,不去看众将士钦佩的神色,不去听周围隐隐传来的赞叹声。
“卡瑟咨当着本宫和包校尉的面承认,亲口承认,助他掳劫本宫、暗中将征西将军等人部署好的攻略图交给他,泄露军情的人,便是你!平西将军,铁证如山,你还否认的了么?”水灵灵似真还假诓骗他,幽幽问道,“你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却不知担君之忧。身为平西将军,泄露军情予敌国,使五万将士无辜丧命,战死沙场。尸横遍野,残肢断躯,平西将军,这些将士中有跟随你多年的,有尚未娶亲的,有需要赡养父母的,有孩儿嗷嗷待哺的,你怎么忍心啊……五万将士,多少孤儿寡母,平西将军,你想过他们以后该怎么活么?”
闭了闭眼,水眸含泪,盈睫。
边疆的阳光,夺目刺眼,任何想隐藏的事物在阳光照射下皆无所遁形。
晶莹之光,即便没有夺眶而出,烈日之下也难逃众人之眼。
边疆将士生死与她无关,战争,本来就是用鲜血换来的,她本不应该有过多的想法。
可是,一想到那些将士的家人,圆满的一个家,就这样破碎,一想到如果不能活着回去,她的儿子,可能死在别人的阴谋诡计之下,没有人能保护她,她的心,忍不住一阵阵抽痛。
“我我我……”姜浮礼方寸大乱,被水灵灵逼上了梁山,不顾一切歇斯底里吼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是皇上下旨让我这么做的,是皇上要你死!皇上说皇后***后宫,要我秘密弄死你,所以我,我才……”不然就算皇后不杀死他,十万将士也不会放过他。
姜浮礼的话,如一记闷雷,轰得所有人脑袋一片空白,如一卷狂风,席卷所有人的思维,不知如何是好,呆滞地望着水眸含泪的皇后,纤瘦的身子是那样弱不经风,纤盈可握的纤细腰肢,如同折翼彩蝶,随时可能化为尘埃,与黄沙同眠。
段野衫就跪在水灵灵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在嚣张肆虐狂风中屹立如山,纹丝不动,泰山压顶般稳固,似铁达般坚强不屈,任狂风暴雨如何侵袭,任刀山火海如何艰险,也不能撼动她半分。
她真的不惊骇么?
皇帝要杀她啊!
还是,她太过震惊,震惊到动弹不得的地步,连一根发丝也无法被狂风吹散。
“呵!”一声冷笑,无力如清风吹拂,却强势得能拨云散雾;如石破天惊;如无形屏障;压住所有人的呼吸;“平西将军,你现在的表现,是否就是市井上说的‘疯狗乱咬人’呢?”
“你说什么?”
“暂且不说本宫***后宫一事是真是假,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若皇上真要处死本宫,一道圣旨,三尺白绫即可,何必大费周章,要平西将军代为动手?平西将军,你这么说,是在暗示皇上手中没有证据,却想枉杀本宫么?别说皇上英明神武,即便皇上是个昏庸无道的暴君,为了杀一个女人,也断然不会拿西陲边防的安稳做赌注,拿十五万将士的生命开玩笑,拿大莫皇朝的万里江山当儿戏!平西将军,你不觉得你的谎言太过荒谬绝伦了么?”
“我,我没有……”
“你没有?!难道你想告诉西陲所有将士,他们信奉的皇上不将他们的生命当回事,要用十五万将士、边疆的百姓、大莫大好江山去杀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难道你想告诉天下人,大莫皇朝的皇帝是个昏庸无道愚蠢至极的暴君、昏君?你觉得皇上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么?”
“不,不是的……”
“不是什么?是你信口雌黄,假传圣旨?还是你通敌叛国,污蔑本宫,害死五万将士?你说皇上下旨要你这么做,圣旨何在?”
“是,是口谕密旨……”
“口谕密旨?平西将军,你是欺负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还是觉得十万将士皆是无脑之人?口谕密旨,无凭无据,岂不任你信口开河!”
“不不,不……是你!是皇后你,是你***成性,在帕瓦城勾引包校尉不成,转而勾引敌国大将军卡瑟咨!”姜浮礼试图作垂死挣扎,他所有的筹划诡计,在水灵灵面前溃不成军。
朝野众臣从来只知皇后深居简出,手段毒辣,掌管后宫仅仅有条,却没有传出过消息,说皇后能言善辩,乃辞令高手。
“平西将军!”包安邦实在听不下去,硬撑着满身的伤站了起来,他不知姜浮礼所说皇帝下旨是真是假,以他多日来对皇后的观察,恐怕未必是假,“末将与皇后之间清清白白,天地可鉴,你可以侮辱末将的品格,却万万不能诬蔑娘娘的清誉!”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保全皇后。
水灵灵嗤之以鼻:“平西将军,你说本宫勾引包校尉、勾引卡瑟咨可有证据?是你亲眼看见的么?”
“这,这……”这当然不可能是他亲眼看见,却是传递与卡瑟咨大将军的人告诉他的,这他怎么能说出口,不过,“前些日子,两军交锋,是敌国大将军卡瑟咨亲口说的,说是皇后主动要求将包校尉囚禁在关押皇后娘娘的房间里的!这可是十万将士亲耳听见的,难道皇后娘娘、包校尉想否认么?”
包安邦哑言,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实情。
笑若清风,水灵灵不甚在意道:“照平西将军的话来说,本宫应该任由包校尉关押在地牢,饱受酷刑,乖乖待在帕瓦城,等着卡瑟咨拿本宫做人质,好将十五万大军一网打尽?”
“这,这……”
“哼!卡瑟咨说什么,平西将军就信什么,除非平西将军效忠的不是大莫皇室,而是乌鲁国,否则怎会相信卡瑟咨的一派胡言?呵,的确是本宫主动要求与包校尉关押在一起的,因为本宫觉得,一个女人的名节更重要,也重要不过十五万将士的身家性命,重要不过我大莫江山的稳定,重要不过我大莫千千万万子民安定的生活,即便这个女人是大莫的皇后,是一国之母!”水灵灵见招拆招,尽管她不在意天下人死活,却不代表有必要收买人心时,她不会傻乎乎地不去收买。
征西、平西十万大军,总有一天,她会让这支军队成为她手中保护璃轩的强硬盾牌,即使皇帝亲自上阵,也无法突破的盾牌。
轻描淡写的话语,没有慷慨激昂的激动,维持着水灵灵一贯平静无波的淡漠,却如一泓暖流,流进所有将士的心田,在他们心田里播下种子,慢慢灌溉着。
天下女子莫不以贞节为最重,他们的皇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为了保护他们,毅然拿自己的贞洁做赌注,用她纤瘦的肩膀挑起男子也未必能挑起的万斤重担,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皇后,他们怎能不敬、不佩、不爱、不忠?
他们的皇后,是那样的冰清玉洁,那样的大无畏,那样的爱民如子,耗尽自己的嫁妆、凤暄宫历年所得赏赐、朝廷大臣后宫嫔妃所赠礼物,暗中换成粮草托镖局送来此地。
早在皇后被掳走不到半月时间,粮草严重告急之时,军营里突然来了一批江湖走镖的镖师,说是收了九十万两银子从各地买来整整八十万两银子的粮草,披星戴月送来边疆,交镖的信物是一镏金珐琅耳环。
辛苦找寻,他们在皇后娘娘带来的首饰盒中找到了那只镏金珐琅耳环,下面压了十万两的银票和一张纸片,纸片上写着“镖局尾款”四个娟秀小字。
镖师告诉他们,这笔生意他们早已接下,日子在皇后被册封为监军出发来西陲边防之前。
一百万两银子……
八十万两银子的粮草……
出发来西陲边防之前……
铁拳紧攥,眼底尽是坚忍之色,心中暗暗起誓:以后若再有人敢亵渎他们的皇后、伤害他们的皇后,他们就是豁出性命,也要誓死对抗到底!
085
草原上的夜晚;与莫都大为不同;昼夜温差相当极大。
白昼穿着夏装尚嫌热有余,晚上若不换上厚实保暖的裘衣,不想冷得上下牙齿打颤、活活冻死决不可能。
狂风肆虐,黄沙漫舞。
篝火冲天,热气四溢。
爽朗粗犷笑声直传云霄,嚣张的宣扬着二十万将士此刻的心情,雄壮浑厚的军营之歌嘹亮,回荡在广阔无边的草原上空。
前两个月,征西将军段野衫以军法处死了平西将军姜浮礼,八百里加急走着上报朝廷,亦同时悄悄传话给舒相。没几日光景,前来传旨的公公就带来了晋封包安邦包校尉为正三品平西将军、调遣从三品征蜀将军萧裴郎、评狄将军狄仁方各带他们麾下的五万大军前来的圣旨,也带来了姜浮礼通敌叛、假传圣旨、诬蔑皇后之罪被满门抄斩的消息实在大快人心,再加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
他们在庆祝,庆祝白天杀退乌鲁国三十万大军,杀死敌军八万人,杀死乌鲁国大将军卡瑟咨,逼乌鲁国大军后退八十里,退回帕瓦城。
在水灵灵被掳一余月时间里,乌鲁国大军向平川城逼近八十里,气焰高涨,势不可挡。
而如今……
皇后娘娘好箭法啊!
巾帼不让须眉!
一箭射穿卡瑟咨的脖子,使乌鲁国大军气势大减,才给了他们趁胜追击,歼敌三万,逼他们退回帕瓦城的机会。
帕瓦城里大部分人如今都身中剧毒,三十万大军亦不可幸免。不过皇后是怎样下毒,毒倒整个帕瓦城的,他们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别说他们想不明白,与水灵灵一同被掳去帕瓦城德包安邦也没想明白,仅是隐约有些猜测,却不敢肯定,他想问,又不敢,只得放在心里憋着。多日相处下来,军中所有将士皆知道皇后是个性子淡漠,话不多的女子,平日里若不发生什么事,想听她开口说一个字比登天还难,但必要时,她也会小桥流水般,滔滔不绝。
比如今天白天。
面对乌鲁国大军如黄蜂过境 般粗言鄙语的谩骂,他们的皇后半点火气也没有,轻描淡写几句,堵得他们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尤其是被人砍掉一条手臂的大将军,吹胡子瞪眼直指皇后身后有男人,不然他不过摸了皇后脸蛋一把,怎么就敢把他整条手臂砍了呢。
皇后淡淡回他一句:“卡瑟咨大将军,大莫的皇后岂容你轻薄。大将军是欺负本宫一介女流,还是当大莫男子皆无能,任由他们的妇孺、他们的皇后被人轻薄不知反抗么?平川城里、军营里有大将军的眼线,难道帕瓦城里就没有大莫的眼线么?本宫是大莫的皇后,舒相唯一的女儿,本宫被人轻薄了,大将军难道认为没有人会替本宫出头么?本宫身后的男人,就是大将军面前的二十万大军,是大莫每一个铮铮铁骨好男儿!今天,本宫就要你为你的轻浮之举付出代价。”
话音一落,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嗖”的破空之声,一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卡瑟咨的喉咙射去,盾牌来不及遮挡,卡瑟咨摔下马身亡。
无声叹气,翻动下烤羊腿,水灵灵呆呆地望着烤羊腿出神,一晚上没说一个字,周围的热闹,似与她全然无关。
半年了。
一眨眼,半年时间过去,不知她的璃轩怎样了,有没有受人欺负,有没有被人暗算?
尽管每个月一封的飞鸽传书告诉她璃轩的近况,她依旧不放心,他才四岁啊!还是个孩子啊!
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