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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犹记得当年毒漫帕瓦城,帕瓦城五十万百姓尽数死去,那效果看起来可怕,行动起来好比吃豆腐,牙齿轻碰,豆腐应声破碎。随便一句话,三岁娃娃也能轻易毁灭乌鲁国,四国使者皆在,不知娅儿伦公主对贵国四王子夭折一事,有何看法?”眼角眉梢精光乍现,入骨寒意袭入心扉,清澈如冰眼神仿佛能洞悉世间所有秘密。
聪慧如水灵灵,听了娅儿伦公主的话,怎可能猜不出她的目的,况且一路上毛离顺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叫人诧异的是,她居然认得娅儿伦公主,按理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娅儿伦听到水灵灵说“三岁娃娃也能轻易毁灭乌鲁国”时神情尤为不屑,而“四王子夭折”一出,惊得她脸色大变,似听到绝对不可能听到的事般,外强中干地起身抬眼欲瞪她,触及她水眸中一闪而过的洞悉冷意,如晴空霹雳,顿觉心脏剧烈收缩,强烈的寒意涌向四肢百骸,身子一僵,直挺挺摔倒在地,桌上美酒打翻溅湿衣裳。
“你……”胀红了脸,咬着牙,想破口大骂,想出言反驳,无奈殿外风雪漫天,凛冽寒气呼啸入内,冻得牙齿不停打颤,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所有举止,成了欲盖弥彰的遮掩。
轻慌一时,身旁华美中年男子忙扶起娅儿伦公主,忿忿瞪着水灵灵,幽深黑眸闪过狐疑之色,悄睨了怀中年仅十四岁的娅儿伦公主一眼。
中原五国,谁人不知道九年前,乌鲁国四王子夭折一事,乌鲁国四王子出生时祥云漫天,大祭师宣称四王子将带领乌鲁国走向最鼎盛时期,乌鲁国国君大喜,在册封四王子为太子的前一天,四王子突然夭折,国主大怒,斩杀照顾四王子的所有奴才侍卫,下令彻查此事,追查多年,斩杀无数,却始终查不出四王子真正的死因,难道说……
挑了挑眉,明了之色显而易见,嘴角浮现一抹冷笑,笑意不及眼底,眉宇间尽是讥诮鄙夷,水灵灵转身而去,无视娅儿伦公主的愤恨与慌乱,更无视周围人眼中的惊诧,以及有心人嘴角的计算。
“娘……”为什么?璃轩急喊道,心头疑惑急欲脱口而出,冲到嗓子眼的话因周围热切目光笼罩硬生生咽了下去,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忘了对父皇行礼……”
在璃轩的心里,母亲依旧重要不过父皇,或者,换句更确切的话来表达,他对父爱的渴望,远远超过对母爱拥有的需要。
“君非君,臣非臣,何须君臣之礼!”清泉流淌心田,温暖却刺骨寒冷,一如水灵灵温和的神态与绝尘而去的背影,渐渐消失风雪中,缩成一粒圆点,直至看不见。
水灵灵的离开,似乎将一室寒冷带走,圣天殿恢复火热的气氛,准确的说,是燥热难耐,诡异地惊人,尤其是在赛敏娜公主发出花痴般的尖叫后……
103
飞雪,寒风怂恿下肆意狂啸着。
拢了拢衣襟,抵抗寒冷的入侵,即将开春,不曾想过,风雪肆虐更甚寒冬。
茫然无际,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向来炯炯有神的黑眸失去了平日的光彩,空留下迷茫。
一袭明黄,所过之处,行人皆避,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势,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此刻徒留满身孤寂。
冷月,照印在白亮的雪地上,拉长背影,更显凄凉。
“皇上……”
身后,毛离顺低声询问道:“皇上今晚想安置在凤暄宫么?奴才马上派人去禀报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做准备。”
“咯吱”
脚下传出断枝的闷号,脚步凝滞,皇帝聍下意识抬头,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华美宫殿,凤暄宫,大莫皇朝皇后的寝宫。暴露在空气中的手,似乎感觉到凤暄宫里散出一波又一波的热气,宣告着住在凤暄宫里人的身份地位,以及愉悦的心情。
“凤暄宫……皇后……”隐约的,感觉有些不同。
毛离顺宫廷生活多年,自是见机行事的个中高手,此时却猜不中皇帝的心思,只得谨慎道:“皇后娘娘此时应该在寝宫等皇上呢!皇上今夜不想招幸皇后娘娘么?或者,皇上想先点着别的嫔妃,奴才马上去办!”跟在皇帝身后,毛离顺快速擦了把额头冷汗,心里琢磨着皇后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子,平日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一提起皇后,皇帝再大的怒火也会消除的一干二净,怎么今日……
明明往凤暄宫的方向走去,听到“皇后”二字,却又一瞬间的呆滞迷惘。
皇后,在凤暄宫等他?
她怎么可能等他?
她那般讨厌他,从不曾掩饰过,甚至故意将凤暄宫装扮成冷宫的模样……哦,她不是故意的,而是下意识的将大莫皇朝最华贵的皇后寝宫装扮成冷宫的样子,如此的她,怎么可能……
等等。
皇帝聍脊背倏然一直,他在想什么?那个女人已经不是他的皇后了,他现在的皇后是他的心儿啊!那个女人两年前就被他黜入冷宫,今日白天甚至在圣天殿当众无视他,可为什么听到“皇后”这两个字时,他脑海中浮现的竟是她淡漠如水的冷颜?
用力甩甩头,想将她甩出脑海,可她的面容却越来越清晰,尤其是她回眸轻笑时的刹那芳华,美不可逾也。
“啊---!”塞敏娜公主高亢且兴奋的尖叫,“王叔! 我看见了看见了!美人啊!好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美人啊!那个美人和诚亲王形容的很像耶!像一泓清泉,清爽而干净,似乎能洗尽尘世间所有尘埃,褪却尘世间所有烦恼;如幽谷云烟,虚无且飘渺,完全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和灵魂,遗世独立于天下人前,似出水芙蓉般轻灵可心,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生怕污秽低俗的自己亵渎了她……她空灵的……气息……气质……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反正她是我见过最最最与众不同最最最独特的美人,她的美不是那种庸俗的,非那些庸脂俗粉可比!她的美是由内而外的,是让人过目难忘的!”
“天啊!为什么我不是个男人啊!要是我是个男人,我一定要把她娶回宫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她一丝一毫的美!呜……王叔,我不管了,我一定要娶那个美人做妃子,一定要天天看着她,不然我会发疯、会死掉的啦!呜……”
塞敏娜公主白天的话语一遍一遍回荡耳畔,纠结着他的心。
一个女子尚且想得到她,那今日到场的男人呢?
又有几个没有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的?
尤其是皇弟,他对她痴狂了八年,处事一向稳重的他今日竟当众失态,眼中唯有她,忽略旁人的存在,包括他这个皇兄。
他的执着,他的思念,他的狂喜,他的心碎,他一一看在眼里,如万蚁噬心埋于心底,不显露山水。
八年,他对仅有一面之缘的她执着了八年,纵使美梦今朝破碎,他,会放手么?
来不及思索,他的脚已经背叛了他的理智,转身,匆匆奔回葬花宫,枉顾毛离顺惊诧的神情,更没有发现,远处,灯火通明凤暄宫阴暗的一隅,伤心人垂泪。
葬花宫,葬送女子大好青春,埋葬后宫女子一生幸福。
冷月,飞雪,葬花。
唇瓣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似方外之人,欣赏红尘纷乱,若非一身粗布,一脸素颜,谁能想到,神情心平气和的她竟是在葬花宫住了两年时光的废后。
枯枝,难以承受一枚玉佩的份量,咯吱作响,摇摇欲断。
转身,离去,似乎将玉佩系挂在枯枝上的人不是她。
高大魁梧身影,纵深落下,笔直立于眼前,挡住她的去路,目光撇向风雪中,挣扎摇晃的玉佩,神情明显一怔,伸手抓过,不在乎枯枝的折断。
“你说你不认识我,这块玉佩又是从何而来?”强忍住心中的震惊,他压低声音说道,尽管声若蚊呐,依旧掩不住他语气中满满的怒气,以及被人欺骗的愤恨。
这块成色极佳的雕龙玉佩,质地温润,放眼天下难寻,加之玉佩里刻了铜钱大小的“诚”字,整个大莫皇朝唯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莫冉盛拥有,八年前他于莫城外赠予一见倾心的女子,旁人如何得来?废后又如何得来?
答案,不言而喻。
此番夜探冷宫,莫冉盛原本是想来向她求证,大殿之上不肯相认是否有苦衷,不料竟瞧见她走出破茅草屋,神情冷漠的将玉佩系挂在枯枝上。
目光,自玉佩缓缓移到莫冉盛怒气冲冲的俊颜上,水灵灵眉宇间的淡漠不因他的愤怒有丝毫改变:“水灵灵与王爷不过一面之缘,何来‘认识’一说。”平静如水的话语,听不出一丝情感的参杂。
心弦猛震,莫冉盛的脸色由苍白慢慢转成铁青,冷笑道:“废后言之有理,的确是本王自作多情!想不到废后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面对一个即便不认识但有一面之缘的人,态度也那般冻人。”
早在圣天殿上,面对她淡漠疏离的眼眸时,他就应该清醒,清醒沉睡了八年的黄粱美梦。
她清冷的脸庞,空灵的美,飘渺的气息,淡漠的气质,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她根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蛇蝎女子。
他不该因塞敏娜公主的一言而自欺欺人,迫使自己相信她是有苦衷的。
嘴角微扯,不屑一顾别开眼,嘲讽之意无言表达,绕过莫冉盛的身躯,迈向暂住的破旧茅草屋。
莫冉盛倏然出手,紧扣住水灵灵纤细的皓腕,猛将她单薄的身子扯进怀中,恨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耻笑本王?难怪皇兄会将你黜进冷宫!”
八年的思念,八年的爱恋,八年的渴望,在此刻全部化成愤恨,愤怒自己的轻易倾心,恨她的冷酷无情、蛇蝎心肠,所有的愤恨,转化成熊熊怒火,烧尽他的理智,让他口不择言的出口伤人,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稍微减轻内心的痛楚。
回应他的,是水灵灵不起一丝涟漪的水漾冷眸。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怎么,难道你自知理亏,无话可说?”水灵灵平静的态度,更是刺激了莫冉盛的怒火,手上更用力三分,白皙的皓腕顿时淤黑一圈,她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感觉不到手腕将断的痛楚,叫他心里又气又恼,偏偏狠不下心真的折断她的手腕,毕竟她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他,没那么狠的心。
所幸,水灵灵终于开口了。
“王爷想听什么?请恕灵灵愚昧,不知王爷想听什么样的回话,还请王爷指教,让灵灵说出能令王爷满意的答案,免受断腕之痛。”她似乎终于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钻心之痛,说出来的话却更加气人,“王爷身处沙场多年,似乎已不适应皇宫的生存方式,灵灵好言相劝一句,听不听全在王爷。王爷速速返回沙场,或许能保住一命,白天圣天殿里一事究竟闹成什么样,那些人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自幼成长于皇宫的王爷,多少能猜测出一二吧?”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如在莫冉盛沸腾的心火上泼下一大盆冰水,浇灭他的怒火,浇醒他的理智。
回想起自己白天在圣天殿里的一言一行,冷汗湿透厚实貂裘,僵硬了身躯,脑海中一片空白。
是啊,她说对了,说得对极了。
身处沙场八年,与无数不知斯文礼教为何物的莽汉为伍,感受着沙场直来直去的刀光剑影,他逐渐淡忘了皇宫是没有硝烟的沙场,到处飘荡着阴谋诡计,只要说错一句,走错一步,就要面临死亡的危险。
八年的相思,沉甸甸的渴望,使他忘乎所以,在圣天殿上,在众人面前坦露自己的心声,将自己至于比刀山火海更危险的险境里。
亏得白日水灵灵对自己的态度陌生疏离,若是她说一句认识,或者有半点熟悉的神情流露出来,等待自己的将是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明枪暗箭,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