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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温良辰忽然脚步一顿,缓缓转头,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晦暗不明,“一边要杀你,一边又警告我。”
“他不是来杀我的,他是来保护我的。”唐娇摇摇头,将当时的情况详细说给他听,说的越多,眼中的光芒就更亮,最后坚定道,“他信守了当日的诺言……他没有背叛我们!”
“……你信他?”温良辰双手环抱胸前,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笑道,“我却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咯……”
唐娇抬眼看他,关于这点,他们两个分歧很大,而且目测将会越来越大。
光靠一张嘴,他们谁都说服不了谁,所以争论这点纯属浪费时间,唐娇索性不再跟他争,将话题放到更重要的事情上。
“既然你一定要拿他当敌人,那好吧。”唐娇幽幽一叹道,“我常听老人说,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诺,给你。”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金色脸谱递向温良辰。
“这是什么?”温良辰抬手接过。
“为庆我生辰,今日一共上演了三部戏,第一《三更话本》,第二《美人话本》,第三……就是这《脸谱话本》。”唐娇低头看着脸谱道,“你来告诉我,他千里迢迢而来,为我演出这部话本,究竟意味着什么?”
温良辰皱了皱眉,低头看去。
长廊之中,挂满灯笼,夜风流过,烛火摇曳,照亮他手中那张纯金脸谱。
金色脸谱,男子面孔,无声微笑,栩栩如生。
这就是《脸谱话本》,一部没有文字的话本。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事情忙完了,又可以日更了=。=
哼哼哼天机终于被我放出来了!你们这群喜新厌旧的小妖精啊!早就忘记人家叫天机还是太机了吧!
☆、第68章 相思入骨药难治
城门连夜封锁,官兵四处搜查逃犯,但终无果。第二天;温良辰在早朝时痛斥此等此刺客行径;早朝过后,陆续有官员进宫探望唐棣;但唐棣却并不是什么人都肯见的。
年龄超过二十五的,家中已有妻室的;身体不够健康的;身家不够清白的;以及有超过两个不良嗜好的,全被唐棣挥挥手打发走了。
最后能够踏进飞霜殿大门的人,寥寥无几,但个个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贵公子;暮蟾宫与王渊之皆在此列。
“坐吧。”唐棣很快便召见了这两人,许是因为肚子上中了一刀;所以气色看起来不大好,不等两人坐稳;立刻单手支着脸颊,阴鸷一笑,“刚刚那几个都是站着进来,跪着出去的,希望你们两个能争气点!”
见他这样一幅阴阳怪气的样子,暮蟾宫和王渊之顿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暮蟾宫。”唐棣浅色的眼珠慢慢转向左边,蛇一样盯着暮蟾宫,“你跟娇儿虽不是同一个地方出生,却是同一方水土养大的,朕之前也听她说了,她能有今天,也多亏了你的照顾。”
“不敢当。”暮蟾宫笑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分内之事。”
“好!好一个分内之事!”唐棣眼前一亮,拍了下桌子,大笑道,“你能将娇儿的事,当成你的分内之事,朕心甚慰……”
暮蟾宫面上微笑,心里却觉得有些怪怪的,他并不畏惧面见君王,但对现在的唐棣却有些望而却步,因为他的神态,他的眼神,他的言辞,他的做派,都透出一股浓郁的相驸马的气息……
“对了,朕问你一件事。”岂料唐棣翻脸比翻书还快,突然收敛起笑容,冷冷问道,“你娘和娇儿同时掉河里,你救谁?”
“……”暮蟾宫沉默半晌,问道,“哪条河?”
唐棣想不到他还会反问自己,于是随口说道:“永河。”
“永河全长七百四十七公里,流经三州四十县。”暮蟾宫冷静道,“近几年干旱少雨,故下游时常处于断流状态,难以成河。去掉下游的一州二十县,剩下的两州二十县里,有十个县或偏僻或荒凉,可谓穷山恶水之地,家母和公主绝不会驾临那种地方,故再排除……”
“等等,朕改变主意了。”唐棣楞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还是苏州河吧。”
“苏州乃富庶之地,上下又擅钻营。”暮蟾宫认真回道,“所以,我只需要救家母便可,因为整个苏州府的兵马,都会像下饺子一样跳河里,争着抢着去救公主的。”
“……无名小河!旁边没有其他人,就你一个!”唐棣忽然愤怒的吼道。
“那我决不能下河。”暮蟾宫想了想,正经八百的回道,“我不会游泳,家母定会立刻抛下公主,过来救我的。”
唐棣:“……”
他与暮蟾宫大眼瞪小眼,犹如高手过招,谁都不肯先出手。直到小高子知情识趣的走上前来,为他们送上点心,斟了热茶,唐棣才举杯饮了一口,然后转头看向坐在右边的王渊之,笑道:“王卿,朕也有个问题问你。”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王渊之缓缓抬眸,清冷如许的看向他,声色如雪:“皇上请问。”
“如果你娘和娇儿同时被绿林匪徒绑架,你身上的钱只够赎一个,你赎谁?”唐棣问完,连忙补上一句,“不许带上你家的府兵!也不许调集朝廷兵马!”
“微臣会招安他们。”王渊之冷静的说。
“这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唐棣又加了个条件。
“匪徒里面,一心跟朝廷对着干,有胆跟朝廷对着干的人,只占极少数,而在大部分人心里,当匪徒哪里比得上吃官家饭,体面又风光。”王渊之平静回答,“微臣不需要带任何兵马,只需要给他们一个机会,相信匪徒里的招安派会拼命抓住这个机会的……当然,这样的低贱之人不能留,等招安以后,全部支去边关打仗吧。”
唐棣默默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然后放下杯子,缓缓道:“……换个问题吧。这次没有匪徒,只有一个刺客。一个极厉害的刺客冲进屋内,你是保你娘,还是保公主?”
“微臣会直接打死刺客。”王渊之回道。
“……如果你打不赢呢?”唐棣恼怒道,“别忘了,你可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你只是个普通的世家子弟!”
“那还是招安吧。”王渊之想了想,平静的看着他。
“……可这次你没带钱。”唐棣差点被他绕进去了,“不对,刺客根本不吃你这套,他就是来杀人的!不存在被招安的可能!”
“那么微臣会尽力拖住刺客,给家母和公主提供逃生的时间。”王渊之表情不变,坦然道,“若是公主能够逃生,微臣死不足惜。倘若公主没能逃出去……那么黄泉之下,至少有臣相伴。”
见他顶着一张孤高如雪的脸,说出这种近似山盟海誓的话来,唐棣觉得肚子上的伤口更疼了……抬手按住伤口,他不假思索的问出一句:“若是刺客垂涎公主的美色,临时改变主意,没有杀她,而是要把她掳去为妻呢?”
“……他们身边应该需要伺候的人吧。”王渊之这次回答的慢了一些,声音更如降雪般,温度低了些,“端茶倒水,研墨抄书,经营生意,置办田产,打点官府,这些我都很擅长,相信刺客是不会拒绝我这样一个免费的仆役的。当然,若是他顾虑我的身份,我可以先毁容……”
“是吗?”唐棣阴阴一笑,不置可否,心中完全不信他会为了唐娇做到这一步,嘴上则继续刁难道,“说下去,记住,依然不许你调遣朝廷兵马。”
“接下来,微臣将尽一切努力,为刺客积累大量钱财,成为他的心腹。”王渊之冷冷道,“之后,购置宅邸以安其身,购置美人以销其魂,直至其身躯为酒色所亏空,锐气被安逸所消磨,再一举杀之,好救公主脱离苦海。”
“……那起码已经七八年了吧。”唐棣面无表情道,“公主都被熬成婆了,再加上这段经历,她日后如何做人。”
“无论红颜白发,公主永远是公主。”说到这里,王渊之脸上竟流露出一股虔诚,面若佛前信徒,却口宣杀生之音,“胆敢污蔑者,杀之;胆敢嘲讽者,杀之;胆敢不敬者,杀之;胆敢怠慢者,杀之;胆敢背叛者,杀之。”
闻言,唐棣楞了,暮蟾宫也楞了。
唐棣死死盯着他,心道你以为你那拙劣演技,能骗过朕的眼睛吗……混账东西!居然真的骗过了朕的眼睛!
暮蟾宫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心里只有一句话……表哥,今天你也蛮拼的。
三人又一次陷入沉默,小高子眼见此幕,觉得自己又该给他们送点心斟茶了……可巧这时候宫人送药过来,他连忙接过药碗,恭敬的端到唐棣面前,低柔道:“皇上,该吃药了。”
“……分他一半!”唐棣忍不住伸手指着王渊之,嘴角慢慢向上弯起,嚣狂大笑,“他病的不轻啊,哈哈哈!”
小高子赔笑道:“皇上,您就别为难王大人了。”
他不劝还好,一劝唐棣就开始犯病,夺过药碗,递向王渊之,阴鸷道:“喝!”
王渊之轻轻皱眉,他洁癖发作的时候,连空气都不愿跟人共用,更何况是喝药用的碗。
他不肯接,唐棣也不肯收,眼看着两人间的气氛越来越凝重,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念唱:“皇后娘娘驾到!”
“干!”唐棣忽然大吼一声,咕噜噜一口气把药闷了。
暮蟾宫和王渊之对视一眼,有些犹豫的看着手里的茶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陪他一块干了这杯滚烫热茶。
但这次唐棣却没有难为他们,他将药碗丢给小高子,然后往被子里一钻,背对着他们,嫌恶的挥挥手:“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对了,让皇后也走!”
“是,皇上。”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暮蟾宫和王渊之还是顺势站起,齐齐朝唐棣拱了拱手,然后退了出去。
他们走后不久,唐娇便来到飞霜殿前,准备探望唐棣。
走在半路,已经远远听见骂声,旋即看见一名青衣女子推门而出,抬起一张淡扫蛾眉的脸,远远朝她看来。
唐娇微微一愣,虽然对方衣着素淡,但显非宫女之流,且隐约之间,觉得她的脸看起来有些眼熟……
青衣女子朝她点点头,然后由一名侍女扶着,一言不发的与她擦肩而过。
待她走远,唐娇才转头问小高子:“她是谁?”
“回公主,那位便是白皇后。”小高子谄笑回道。
“原来是她……”唐娇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白皇后是白将军的女儿,按辈分算,她应该喊对方一声小姨。但这位白皇后与她并不亲近,唐娇夺回公主之位后,曾三次去蓬莱殿探望她,前两次白皇后称病不见,最后一次才召她进殿,却是跪在佛堂前,一边拨弄着手里的楠木念珠,一边背对着她说话。
她说话的速度异常缓慢,配上佛堂内的袅袅檀香,更是催人欲睡。当日唐娇以钢铁般的意志忍着瞌睡,听她说了三个时辰的钱财如粪,权势如土,看破红尘,皈依我佛……最后逃出来的时候,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像被什么东西刷过一样。
之后唐娇再没敢去见白皇后,她觉得白皇后的危险性简直不下于唐棣,唐棣至多犯病的时候会摔摔盘子砸砸碗,白皇后却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准备按着人剃度……
轻轻摇摇头,唐娇转身进了门。
唐棣还在被子里,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的冷笑道:“朕还没死,你要再敢对着朕念往生经,朕就拔了你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