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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负流年不负卿(出版书)-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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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姑娘是要去魏国哪里?”华应言问道。
我走到易平生前头刚要奚落他几句,听见华应言的问话,介于我和华应言不很熟,所以格外以礼待之,他问话我便一五一十礼貌回应了:“嗯,魏国国都阳城。”
“阳城,阳城好啊!”身后的易平生激动地接话道。易平生还要接着我的话头说下去,我赶紧瞪了他一眼道:“外头天寒地冻,这次不劳烦易公子,我自己走一趟就好。”
“这哪成啊,你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我怎么着也得帮你的忙。”易平生说罢转身就要去开门。
我看了一眼软绵绵道:“易公子你若是真的想帮忙,就帮我继续看店吧。软绵绵就交给你了,火锅也归你了,这么冷的天,你就索性把你的店都关了,一心一意就当冬眠,不用太想念,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说罢我便转身上楼,留下哑口无言的易平生。
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我还是放心不下地去看了看一默,检查了一下窗户的搭扣有没有松动,最后为他换了一床被子,对门口的洛城花道:“走吧。”
打开店门的时候,雪花扑面而来,平安镇的枫叶已经落尽,倒是对面茶馆前,几株腊梅正红。想洛城花来找我的时候还是桂花飘香,如今已是大雪纷飞,弹指真是一瞬间。
路上行人很少,我和洛城花步行在路上。刘婆出来倒水,看见我道:“一诺啊,吃过了没有啊?”
我点头道:“吃了。”
刘婆的眼神落在我肩后,疑惑了片刻道:“小华啊,大雪天怎么在外头走,也不撑把伞呀?啧啧,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是我说,为了好看,真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这样回头着凉有你受的!”
不知何时跟在我身后的华应言走上前来,他穿着灰色长衫,披着黑色大氅,发梢上有白雪点点,握了个空拳放在鼻下,轻咳了一声道:“多谢婆婆关心。”
看来我在密室的这段日子,华应言已经俘获了平安镇最热心的刘婆的心。女人的审美观虽然有差别,但对好看到极致的东西,向来都是一致的。
刘婆索性将木盆放到了一边,打量我一遍道:“你家一默好些了没有啊,苦了你了,孩子。”
我连忙道谢,刘婆真是个热心肠。
刘婆又走到了华应言边上道:“婆婆听说你是长安人氏?”
华应言点头称是。
长安是我心头上的刺,一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华应言,他骨子里流露出的那种贵气的确不是一般地方成长起来的,从认识到现在,他什么都好,可偏偏是个长安人氏。我心中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他是不是长安人氏与我又有什么干系?我对身后的洛城花点点头,示意继续往前面走去。
“可曾娶亲了?”刘婆又问道,做媒是刘婆多姿多彩的生活主题之一。略微停了停,刘婆的声音又响起,带着几分激动道,“不是我自夸,这方圆百里的好姑娘,没有我不知道的,你要是未娶,什么时候我给你做个媒,保准合适!”
风卷起雪花打得人脸生疼,呜呜的风声中我恍惚听见华应言的声音—“多谢婆婆,在下已有心上人。”
平安镇实在是个世外桃源,世外桃源的意思就是它同时也很荒僻。镇上与外界唯一的交通工具是马大叔独家经营的牛车,既运货也运人。虽然平稳但也慢得人痛不欲生,且冷。
好在出镇半日上了大道就有个驿站,可另寻马车。我与洛城花寻了一辆前往魏国阳城的马车,那马夫十分热情,从一上车便隔着帘子侃侃而谈。从今年雪虽大但却不如往年时间及时,谈到朝廷要对出售第二套宅子宅主提高税收的利弊,接着说起周边国家的局势,大有指点江山的气魄。到了长安城外歇脚时他才告了一段落,表示歇歇再继续,其热情叫人难以忘怀。
长安境外有一块碑,碑面上刻着苍劲有力的八个大字“天下大同,长治久安”,它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像一个守卫着这座城的老者,无论春夏秋冬,一直矗立在这里,被风化了棱角,却见证了朝代兴替宠辱跌宕。
洛城花朝这块碑的方向注视了许久,对我道:“我想下去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想她在这人世也没有多久了,少有的心愿举手之劳的事,没有理由阻止人家,况且她这句话不是征求我的意思,仅仅是跟我说一声。
站在这块碑前的洛城花,抬手摸了摸,我双手缩在斗篷里头,不知道现在的她还能否感受到石碑冰凉,许久之后她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喃喃自语道:“天下大同,长治久安,天下大同,长治久安……”她嘴角的弯度有些凄凉,一国公主,在漫天雪纷飞的时候,叩拜了这块冰冷的石碑,像是告别了她的过去。
我顺着她跪下的方向,看了看远处的城门,那里就是长安城了,那里车水马龙、百姓安居乐业,有着最繁华的街市,最有趣的说书先生,那里曾有我和一默的家。
马夫看见我眼神方向,搓了搓手抽了抽鼻子道:“姑娘,多给二十文,我带你去城里兜一圈,那看城门的是我大舅家三闺女的相公的弟弟的邻居,不用什么户籍证明,打个招呼就过去了。难得都来了,不进都城看看太可惜了,说不定啊,您一进去就不想出来了。”
城门口的士兵分站两排,手握长矛,进城的百姓排着队,缓慢秩序地前行。进去了就不想出来?我摇了摇头,我是出来了就不想再进去了。对城的思念,多半是因为有了人,人都没有了,长安与我,有何意义。
重新回到车上,洛城花开口道:“许姑娘,你店里的那两位公子,应该是喜欢你。”
马车此刻正好颠簸了一下,我险些噎着,对着洛城花摇了摇头道:“一个是骗吃骗喝的惯犯,一个是你来的当天我才认得的人彼此礼貌得很,若说喜欢,恐怕是喜欢我店里的离人笑和软绵绵吧。”
洛城花没有再多说下去,轻轻挑开车帘看了看外头的雪景,好在她如今虽然穿的单薄,却也不怕冷,对比之下我裹了好多,随着颠簸的马车,像极了在锅里翻滚的白汤圆。
十天之后,雪后初霁,车子行驶到了华夏和魏国的边界。洛城花当年和司城长空相遇的地方便是此地,那片林子也还在,只是银杏叶子都已落光,依旧可以想象得出漫天金色的何等美丽。挂着冰棱的银杏树,如同仙境一般,尽头有客栈一处。洛城花轻车熟路地往那里走去,也不知道她梦里去过几回,我只颠颠地跟着,不知怎的,竟有没来由的熟悉感。或许是我在洛城花的故事里有些入戏,竟然生出了故地重游的错觉。
银杏树仍在、那客栈仍在、洛城花仍在,而那个人却没有了。
听故事的人尚且如此感慨,更别说那故事里的人了。这一夜洛城花一直站在那银杏林子中,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才出发。我偷偷看了看怀里的那朵曼陀罗花颜色逐渐变浓,我知道离司城长空越来越近了。少言寡语的洛城花的确有不少好处,比如她从头到尾就没有问过“你确定去魏国能找到司城长空吗?”“你到底是凭借什么来找人的呢?”等等。我之所以不能告诉客户,其实凭借曼陀罗就能找到他们要找的人,是因为我必须要确保亲眼看见他们灰飞烟灭才算完成任务,若他们抢了曼陀罗自己去找,这单生意就算白做了。所以我对怀里的曼陀罗花格外藏着掖着。不过洛城花没有多余的疑问所展现的之处在于,她相信的不是我,而是自己的眼光。
第二天出发结账的时候,竟然见到了华应言,他在客栈大堂喝茶,抬起头来也见到我,目光似古井幽深,嘴角浮起弧度,说道:“真巧。”这分明是我的台词,他这一说,我也没话说了,只好故作高深点了个头。想我这是送客户办事,不可多耽搁,所以目光交汇后,收起了小二找的钱,就往门口走去。我瞥见那烟灰色的衣角动了动,似乎有跟着我出来的意思,走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
我与洛城花到达阳城的时候,雪已经化得干干净净,阳城虽不比长安城热闹繁华,但也是魏国的都城,人声虽不鼎沸倒也是热热闹闹。马夫又发表了一通两国都城的对比,比如华夏国冬天的炭火是免费的,但是魏国冬天也很冷,却不能享用免费的炭火;比如送往魏国的许多货物不需要缴纳运输费用,而送往华夏国的却要加五文钱的运费;这样的种种差异使得国家百姓之间心生芥蒂,实在是不应该,一个家庭要团结,一个民族要团结,而这天下如今三分,但是统治者不应该照例团结吗?天下大同不应该只是四个文字,更应是这些统治者们应该执行的理想!说到理想二字,马夫更加激动了,仿佛扬起的不是马鞭,而是理想的旗帜。
我心中感慨,华夏如今真真是繁荣,他虽是个华夏马夫能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他有权利去思考并且不用为自己的言论受到任何禁锢或惩罚,所谓文明,大抵便是如此了。显然洛城花与我有一样的想法,她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欣慰,她也为这文明和自由出过一份力。
告别了这位很能侃的马夫后,世界一下子清静了许多,我怀里的曼陀罗颜色越来越浓,司城长空果然就在这阳城之内。
司城长空如果还活着,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应该是司城府,于是我拦住了一位年轻的路人问起了司城府的方向,这位少年却一脸迷茫地反问道:“司城……司城府?是新开的酒楼吗?”再问了几个年轻的路人,不是反问我这是哪儿,就是摇头走开,看见一个白胖的童子,眼下问急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给了他一串糖葫芦道:“想不想吃啊,快告诉姐姐司城府在哪儿,这个就给你吃。”那白胖的童子约莫愣了愣,随即敞开了嗓门大哭道:“娘亲啊你在哪儿呀,这人要拐我走呀……”如此可见阳城的百姓们幸福感着实让人担忧。
司城一族的荣耀在朱墨时代达到了巅峰,家族中的嫡子是护国大将军,家族中的嫡女是一国之母,作为喜欢议论宫闱秘事的女人和朝廷政事的男人,没有理由不知道司城府的存在。
“你死了多少年了?”我认真地看着洛城花问道。
洛城花抬起头掐了掐指头,也十分认真地想了想,回道:“六十八年。”
我意识到了自己打听的对象年纪不对,但是这六十八年里发生了什么,让这些年轻的后生们,对司城一族都一无所知?
于是转向牵着那个熊孩子的老妪打听了司城府,那妇女面露惶恐,随即将孩子挡在身后,拖着便跑,我与洛城花面面相觑。除了对司城一族一无所知的年轻后生,现在又多了对之避而不及的老年人,让人忐忑。
黄昏时分,我和洛城花来到了繁华的街上,选了一个生意最差的馆子,吃到了果然和生意冷淡成正比的菜式,付钱的时候小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于是我摆上了两锭银子道:“向您打听个地儿,告诉我了,这两锭您都拿去。”
小二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有些提防,却也抵不住这桌上的银子诱惑:“您说。”
“司城家出了什么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取出了另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生生作响。之所以选择这样的一家店,就考虑到店虽大生意却不好,那小二的额外收入肯定会少,是以用银子来诱惑他的成功性就更高。
果然他顿了顿,说道:“再给一点。”
趁火打劫的事从前都是我对旁人做的,如今能让你给诓了?我冲这位小二笑了笑,于是先将他手中握着的一锭银子给抠了出来,随即淡然地收起桌上的银子,我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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